奢靡盡顯的樑國皇宮,身着四爪蟒袍的太子四肢貼地,跪得頗顯誠意。
顯然跪得更有誠意的是太子身後的一妙齡少女,那姿勢不像跪倒像是趴。她這一趴勾起我強烈的思鄉情意,我突然很想念畫壁靈山靈湖邊那隻同我同年出生的老龜。
十三仕女屏風前,樑國皇帝一臉怒氣。啪地一聲將桌案上的黑玉環擲到牆上,潤澤玉環破碎一地。
“太子,你將朕賜予你的黑玉環送給朕的愛妃,是何深意?”
“父皇饒了兒臣這一回吧,兒臣錯了,再也不敢覬覦父皇的女人,否則兒臣自願以死謝罪去見地下額娘。”太子大汗涔涔,雙脣比雙腿抖得更有節奏。
一旁的“烏龜”少女也哆嗦道:“鶯嬪知錯了,請皇上饒了臣妾,臣妾……”
“把這個不知羞恥的賤人鎖了琵琶骨發配甘領爲奴,永世不得回京。”未等鶯嬪說完,老皇帝下了狠令。
沒有聲淚俱下哀呼討饒的聲音,趴在地上的鶯嬪一下挺直了雙腿,暈死過去。
“你這孽畜給朕滾下去,沒朕召見不得進宮。”樑國老皇帝似乎還沒解氣,一邊砸着桌案上的瓷碗一邊瞪着太子吩咐道。
太子擡袖擦擦額頭豆大的汗珠,屁股尿流滾了出去。
三皇子朱煜接過公公遞來的一杯清茶,親自遞到老父君面前,“父皇息怒,太子只是一時糊塗被美色迷了心智,纔會三番幾次暗通父皇的女人。”
如此令人回味的話,成功將老皇帝激得更怒了。老皇帝打翻三皇子手中的縹瓷碗,吩咐了公公要太子先去領三十扳子再滾回太子宮。
三皇子表面誠惶誠恐屈膝跪地替太子討饒,可眼眸中卻無一絲懼意,倒是有一縷微不可察的得意之色。
一旁扮作小太監的木槿兒隨着“自家主子”極不情願一同跪了下去。
二皇子來得恰到好處,領了位異域風味十足的美人踏步而來。
原是遠在邊疆鎮守的二皇子,尋了位邊疆美人特來孝敬父親,美曰其名,爲父解悶排憂。
老皇帝見到姿容勝雪,妖魅中帶着異國情調的美人,頓時氣消了一大半。擡擡袖子讓跪倒一片的皇子以及奴才們起身。
跪得腰騰腿麻的木槿兒嘟着紅脣緩緩緩緩站起來,一點一點挪向三皇子,用極低的嗓音道:“你二哥什麼毛病,總喜歡給自己找後孃,三天一個五天一雙,找上癮了這是。”
朱煜一記沉重眼神瞥過去,示意她閉嘴。
木槿兒翻着白眼珠好一會才把黑眼珠轉到立於琉璃磚上的異國美人身上。
這個異國美人真心強大,頭頂厚重翻毛皮帽子,腳踏更厚重翻毛皮長靴,可腰身幾寸部位卻光潔一片,連塊遮羞的布料都沒有。
雖然這異國美人的腰身確實細了那麼一點,皮膚也白了那麼一點,可她這不靠譜的裝扮讓旁人猜不出她究竟是冷還是熱。
可一旁的老皇帝卻熱了起來,一改先前暴怒神色,一臉平和地遣了大家各自去休息,只餘異國美人供她唱唱小曲,緩解緩解腦部某個穴位之騷痛。
深宮走廊裡,二皇子三皇子並排前行。
“三弟,最近布穀別院的安妃娘娘身子可安好?雖沒有被父皇褫奪封號,可布穀山的風吹得尤爲清寒寂寥。二哥我一直想去拜見娘娘,不曾想父皇擡愛,將鎮守國疆重地的職責交予我,總抽不開身前去拜訪。”二皇子一臉莫測詭笑道。
三皇子自是聽出二皇子話裡的諷刺和顯耀,臉部略顯凝重後,舒然道:“多謝二哥記掛額娘。額娘一切安好。三弟知曉二哥是個忙人,忙着揣度聖意,忙着揣度太子嗜好,總是恰到好處將各色太子剛好有興趣的美人送予父皇枕榻。”
二皇子仰天長笑,“三弟多慮了,我這當二哥的只一心替父皇分憂,餘概一律不想。三弟這話若是被父皇聽了去,免不了斥責我們兄弟不睦。”
三皇子淡笑,“二哥如此聰慧之人,自然不會將三弟的話傳給父皇聽,免得玷污了二哥賢德大度的美名。”
二皇子略微加快步伐,“好拉,時辰不早了該去布穀山打獵了,邊塞呆久了,很是懷念郊外空寂的秋景。邊狩獵邊欣賞布穀山孤葉凋零的美感,真是快哉,哈哈哈哈。”
三皇子十指蜷起,隱匿於寬大袖袍之下。對着走得瀟灑肆意的背影道:“二哥別忘了去郊外的皇陵替四弟燒些元寶木馬,想必四弟泉下有知定會欣喜,也不枉四弟死得其所。”
暢快的步伐微微頓住,二皇子咬着牙哼了一聲拂袖離去。
從這些橋段裡不難看出,皇子們各懷鬼胎。這看起來一片祥和之氣的皇宮很不太平,二皇子三皇子尤其不想讓太子太平。自古以來,造成皇子之間不太平的原因只有一個——儲位之爭。
連一向粗線條嘰嘰喳喳的木槿兒都看出些眉目,皺着小臉道:“煜哥哥,皇宮好複雜,你們兄弟間非要如此爾虞我詐落井下石揭人傷疤麼?”
三皇子輕輕捏了捏“假太監”的小嫩臉,“槿兒,你不懂,這是生在帝王之家無法逃脫的宿命。”
布穀別院的安妃娘娘能做到娘娘的高位,必是位察言觀色的好手。這位娘娘一早看出自家兒子與木槿兒之間的曖昧情愫。尋了個木槿兒貪喝葡萄釀昏睡的空當,提及了這件事。
“煜兒,槿兒已到婚嫁之年,你們兩個既然情投意合,何不早些將這丫頭收入王府。”坐於臥榻邊沿的安妃娘娘輕撫木瑾兒微紅的嬌顏。
朱煜望着牀榻上熟睡的人兒,怔愣片刻才答:“不急,最近餘塵恩師得了幾本難得兵書,要孩兒好好滲透,恰好孩兒對書中佈陣之術法頗有興趣,日夜研習,恐近些日子會冷落了槿兒,等過些日子也不遲。”
安妃娘娘自是明白兒子口中所言不過推托之詞,並未多說什麼,只道:“一切隨你罷了,只是餘塵道長城府過於深沉,你要慎用此人。”
朱煜笑罷,“槿兒可是餘塵道長帶來布穀別院的孤女,這樣說,我們是不是要防着槿兒?”
安妃娘娘望了眼牀榻上呼呼打得正酣的丫頭,笑了,“那倒不必。”
靜默片刻,安妃娘娘面上浮出沉重之色,輕語道:“額娘明白你心中所想。你一旦選擇與衆皇子爭奪君位,便選擇了孤家寡人的命數。槿兒這孩子天性純真直爽,定受不得妃子間的明爭暗奪,你要思慮周全,皇位難得,真情更難求,你到底最在意哪一個。”
朱煜眉心糾結,微微垂眸,道了句,“孩兒自是明白。”
安妃娘娘嘆口氣,“些許年過去了,當年樑宮裡小皇子投毒案,至今想來扔心有餘悸。二皇子與四皇子同屬寧妃所出,可爲了嫁禍於我,寧妃聯合二皇子竟親自給小兒子下毒。與如此蛇蠍母子打交道,恐耗盡心力步步驚心,日後有你勞心費神的。額娘再三勸誡你,王位是禍,平安是福。”
朱煜抿緊雙脣,良久未發言。對母親行了禮後,退出寢房。
朱煜研習兵書整整一年也沒研習完,安妃娘娘不輕不重地提及過與槿兒的婚事,朱煜竟懶得換借口,每次都以鑽研兵書爲由搪塞過去。
這日,霜露退去,暖風習習。
安妃娘娘不知打得何主意,竟安排木槿兒去相親。
雖然樑國國風在衆多國家中獨樹一幟,以奔放爲特色,以互動爲基礎。可未婚男女面對面的相親流水宴,還是開創了歷史之先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