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話邊說，朕自然不會責備。”歐陽少卿大掌一擡，無數宮女魚貫而入，手中捧着精緻的點心還有首飾衣裳，連古董花瓶和子畫都一樣不缺。
清歌微微一笑，垂眸欣然接受，倒是沒再多話，她原本就是要在宮裡再住上些時日，現在也不必將話說絕了，只不過心裡悶着也是痛苦。
那日她下皇陵竟然也沒見到父皇最後一面，這真是諷刺，更可怕的是歐陽少卿對此都沒有說過一句話，也沒有提及父皇臨死前的事情。
更沒有解釋爲何父皇臨死前，他偏偏沒叫清歌。清歌就不信，父皇不想見她最後一面，那就只能是歐陽少卿的問題了！
這件事，清歌翻來覆去地想了很久都沒思考出個所以然，便留歐陽少卿用了午膳，就扶着黃裳的手出了錦繡宮，在皇城裡轉悠了會兒。
“怎麼不見桂公公？”清歌按壓了胸口，那兒悶悶的，她有種很奇怪的感覺，卻說不上來。
黃裳面色一沉，猛然抓緊了清歌的手腕：“桂公公年紀大了，又是太上皇身邊的老人，就算是沒有功勞那也是有苦勞的。皇上念及他的好，就準了他的請奏。”
清歌卻是落下了疑心，想來這桂公公對皇上那是恨不得寸步不離，現在卻是告老還鄉了而非留在皇宮，或者下皇陵守着，那還真是說不過去。但既然黃裳這麼說了，無論她再怎麼試探，也不會知道真相的。
清歌走到了城牆上，暗衛們已經在暗中寸步不離地守着了，城牆上守着的士兵們也個個都警醒着，個個目光都留在了清歌的背後。
“我想出宮走走。”清歌眺望遠處風景，頓時來了興趣，連帶着臉色都好看了兩份。
黃裳沉默了一會兒，笑着吩咐宮女們去乾清宮了，她一人陪着清歌坐在城牆邊上，看着宮外的人縱然是再好奇，也不敢多往她看上幾眼。
這些日子，她越發覺得精神不振，而且記憶力也慢慢衰退了，很多時候她都不清楚自己身在何處，究竟會變得什麼樣子。
“啓稟郡主，皇上下旨請您去侯府，也算是全了您出宮一趟的心意。”小宮女跑到了城牆上，見清歌神色淡然，不免有些怕了。
清歌卻是笑道：“那便走吧，想來皇上行事妥當，該是一切都安排好了。”否則也不會這麼快讓她會侯府去，畢竟回一趟侯府可不是說回就回的，她是宮裡的人，就得按宮裡的規矩辦事。
遠遠看向乾清宮，
清歌回眸遠望，隨着黃裳出了宮門。
乾清宮裡，新晉的王公公拂塵一卷，輕聲道：“皇上，您就這般由着郡主？”
歐陽少卿面色淡然：“只要她不出宮，一切都沒有什麼不好商量。宮裡若是再傳出什麼風言風語，那些人就直接拖出去斬了，若是叫長樂郡主聽了，一個也別想活。”他頭也不擡地批閱奏章，想了半天又道，“將朕書房裡的四寶全都送去錦繡宮，想來長樂煩悶時還能打發時間。
事到如今再看不開也沒有法子了，自從父皇離去……
侯府中，清歌心中正惦記着歐陽少卿，秦老就迎了上來，一臉的老邁，卻是欣喜萬分，恨不得昭告天下他寶貝外孫女回來了。
清歌只是高擡着下巴，推開了要扶她的秦老，嘆息：“秦老忘了，本宮是長樂郡主，如今是姓歐陽，是皇家之人。”這話說是平常，淡在清歌嘴巴里，卻是疼在秦老心頭。
兩人一時間都無話，知道坐進了大廳之中，兩人勉強說了幾句，卻都是心神不寧。
一道聖旨恰好打破了這份尷尬，王公公捧着聖旨說完，便勉勵了秦老幾句，順帶拐着彎兒說他有個好外孫女。但清歌的眸色始終都沒有變過，王公公向她行禮時，她也只是點了點頭，並不說話。
等秦老將聖旨掛在大廳正堂時，清歌就一直在品茗，這茶稍苦，卻很提神，喝了還口齒留香，她便又多喝了幾口。
晚膳時，早就喝飽了茶水的清歌稍稍用了些點心就回屋睡了，那是她孃親曾經住過的院子，只不過如今已經被翻新過了，看着倒是侯府裡最華麗的。
原本她一直在想，若非皇后死前說出了真相，也許她這輩子都被蒙在了鼓裡，原來她的孃親的悲劇都是秦老年輕時候納的妾息息相關。更可笑的是，那妾的一舉一動，雖然秦老看在眼裡，卻是從未在意。
知道秦婉去了，秦老開始日日夜夜地做噩夢，他纔將心思放到了清歌身上，拼命地對她好。那只是爲了不做噩夢，良心有安而已，說到底還不是爲了利益麼？
庭院深深，她可以想象孃親當初就是在這屋子裡哭得撕心裂肺，卻迫於無人幫忙的壓力，在皇權的打壓下和家族的拋棄中，嫁給了還是一介布衣的雲青山。
也許當初雲青山對秦婉來說，那就是個噩夢，她卻逃不走，這場噩夢中生了她雲清歌，自此她再也身不由己。
黃裳看自家郡主神色癲狂，心頭
一跳趕緊拿了件大衣給她披上，一個勁兒地勸：“郡主您就回屋歇着吧，這都什麼時辰了，若是被秦侯爺瞧見了，又要說道了。”
清歌笑了笑就回屋子睡了，一覺醒來的時候，就聽黃裳說，皇上親自來接她回宮了。
清歌梳洗之後，走進大廳就瞧見了無數御林軍將侯府團團圍住了，一個蒼蠅都別想飛進來，一看便知皇上的處境也並不怎樣，有人想要他的命。
歐陽少卿看着是瘦了，卻更加威嚴了，清歌看得認真，坐下的時候還沒收回目光，就被歐陽少卿抓住了手坐下。
那大掌很溫暖舒服，只可惜一輩子都不屬於她，清歌輕笑着坐下，面上總算是有了些紅潤，襯得面若桃花人比月美。
“皇上可否留下用膳。”秦老面上的皺紋笑得十分明顯，清歌看着心中苦楚，瞬間便毫無感覺了，只在歐陽少卿看過來的時候輕輕搖了搖頭。
“朕先回宮。”歐陽少卿不給秦老再說的機會，直接領着清歌跨上轎輦，一路上兩雙手都緊緊地握着，清歌還是瑟瑟發抖。
“你這身子不大好，若是想出宮，雖是叫朕陪你便是。”歐陽少卿苦笑了一聲，“是我對不起你，但你不要折磨你自己，錯在我身上，遭報應那也是在所難免。”他是看得開，也不得不看得開了。
進了乾清宮，王公公就傳了膳食，清歌毫不客氣地坐下吃了起來，餓了一晚上她都不知道怎麼熬過來的。
歐陽少卿笑着看她，一時間自己都忘了用膳，難得心頭有暖意上涌，卻聽清歌問了句：“桂公公去了哪兒？多少天來都沒見着。”
“告老還鄉了，朕念他年事已高便准奏了。”
清歌繼續用膳，不再多嘴，心中疑雲卻是越來越重。
“啓稟皇上，廢太子求見！”
“不……”
“我要見他！”清歌打斷了歐陽少卿，目光在他的面上逡巡，很久才勾脣笑道：“左右都是長樂的皇兄，多日不見也怪想念的，既然見了便也就見了，指不定他還有要是要說。”
王公公爲難地瞧着皇上，見他點了頭，便高聲宣道：“傳廢太子進殿！”聲音高亢，不卑不亢。
廢太子進宮的瞬間就撲倒在清歌的腳下，一個勁兒地縮着，很是害怕的樣子，目光是不是瞥一眼歐陽少卿，於是頭就垂得更低了。
“皇妹……秦觀死了，就死在皇兄的宮裡頭……皇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