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小洛的問題,潔才人只是一副風輕雲淡的樣子,道:“江太醫是太后派來的,本嬪現在受制於人,不得不一切聽命於她,若是表現出一絲排斥,只會引來猜忌,再說,你找別的太醫就能肯定那人不是受別人的指示嗎?既然如此,還不如就這江太醫,畢竟對他也算知根知底,你放心好了,本嬪自有分寸,不然方纔本嬪也不會說出那一番話。”
小洛想着主子做事一向很能把握分寸,既然她都這麼說,那自己的也就放心了,看了看宮漏,道:“主子折騰了這麼許久,餓了吧?奴婢這就吩咐人給您準備早膳,吃完早膳後正好就去給太后請安。”
“這個先不急,那個小竹子是誰,本嬪以前從未見過。”
小洛不懂爲何潔才人對那個小竹子如此好奇,不過想想,突然多了一個陌生的人,小心點也正常,於是便如實回道:“回主子,那小竹子一直是在秋月殿負責打掃的小太監,不曾在宮裡當差過,主子您沒見過他也正常,奴婢爲了保險起見,也私下打聽過他,這個小竹子是開封人士,父親早逝,家中只有一個老母和弟弟,因前年因大旱,家人都餓死了,他舉目無親,便來宮裡當了太監,說起來倒也是個可憐人。”
“你確定是前年?”
“錯不了的,因爲前年開封確實有一場大旱,奴婢還記得當時盛京城裡來了不少難民呢。”
若是前年的話,那就不對了啊,看那字跡、那語氣、還有那熟悉的目光,她不該認錯的啊!
“這個小竹子平日裡爲人如何?”
“奴婢也不是很清楚,不過這幾天觀察,他倒是個極爲沉默寡言的人,而且平日裡和其他宮女太監也很少說話的。”
“是麼?”喃喃自語着,眼瞳越發漆黑,瞟向手邊的茶杯,手狀似無意一碰,那青花瓷的茶杯便伴隨着清脆的碎裂聲變成了碎片。
“主子!”驚呼了一聲,馬上跑上前去查看她包紮的手,見上面並沒有站上水漬,這才鬆了一口氣,道:“還好沒有沾上水,主子喲,您可嚇死奴婢了!”
“是你太過緊張了,茶杯摔在地上,那水怎麼會沾在本嬪手上呢?”皺眉看了一眼地上的碎片,道:“吩咐人把碎片收拾一下吧。”
“諾!”開門便又看到在門口打掃的小竹子,方纔她着急主子的傷勢,故而沒注意,現在又看到小竹子,心下便存了疑惑,這一次還可以說是巧合,可接二連三的他都在該出現的時候出現,未免太過巧合了吧?方纔主子又問了關於他的那麼多問題,莫非主子早就懷疑他了?
就在小洛糾結於是叫小竹子進來打掃還是喚別人的時候,潔才人走了過來,一臉疑惑道:“怎麼找不到人麼?”轉眼看到小竹子,便道:“那不是有人嗎,便喚他進來打掃吧,地上那麼多碎片,本嬪連走路都不好走了。”說着便轉身進到屋裡。
主子都親自下令了,小洛便是心中存着疑惑,也只好照做,更何況她也沒有任何證據證明這小竹子有可疑,方纔她就是在什麼都沒搞清楚的情況下和小竹子爭執起來,擾了主子清靜,一個錯誤她總不能犯兩次,而且想着這小竹子原本就是負責打掃的,在院子裡看到他其實也很正常,大不了她一直跟着那小竹子便是。
決定好,小洛便走過去喚他:“小竹子,主子的茶杯不小心打碎了,你進來打掃一下。”
“諾,小的這就去。”說着拿起簸箕和掃帚便快速走了過去。
“幹活倒是挺勤奮的。”看他這個樣子,小洛稍微有點放心了,不過還是跟了過去。
小洛方進到屋裡,就聽潔才人吩咐道:“折騰那麼久,本嬪餓了,你去吩咐一下他們準備早膳吧,吃完早膳,也該給太后請安了。”
什麼?現在?
看着那老實地在清理地上碎片的小竹子,小洛還是做不到全然的放心,不想走,可是看到潔才人不容置喙的樣子,小洛突然靈光一閃,她彷彿懂了潔才人的用意。
主子行事一向穩重,怎麼會無緣無故不小心地打破茶盞,而且主子一向謹慎,怎麼會允許自己和一個不熟悉的人單獨在一起,除非這原本就是主子有意爲之,所以才故意支開自己,擡眼看向主子晶亮的雙眸,她更加確定了心中的想法。
雖然心裡存滿疑惑,但是她這麼安排一定有她用意,於是便乖巧地回道:“諾,奴婢這就去。”
見潔才人點頭後,便走向門外,想了一下,便沒把門關上,雖然那小竹子是太監,但是大白天把門關上,始終容易引人詬病,要知道這宮裡的流言蜚語如同一把隱形的尖刀,可以殺人於無形。另外,潔才人和那小竹子所站的地方,從外面根本就看不到。所以她倒也不擔心。不過既然潔才人有意爲之,那麼她便不能太快回來,這麼想着,小洛便打算吩咐廚娘做點豐盛的早膳,反正潔才人剛受傷,吃多點也正常,這麼想着,小洛便腳步不緊不慢地向小廚房走去。
而此時在殿裡,只能聽到碎片碰撞的聲音,潔才人只是坐在旁邊,一眼都不眨地看着小竹子,而小竹子自始至終都是低着頭,從未擡起頭,仿若並未察覺她的注視。
終於,潔才人受不了這令人窒息的沉靜,開口打破這一室沉靜:“你究竟是什麼人?”
小竹子聞言停下動作,低着頭轉向潔才人方向,聲音毫無起伏:“主子是在問奴才嗎?”
“這屋裡除了本嬪和你,還有旁人嗎?”
“奴才正是小竹子。”
潔才人深吸了一口氣,道:“我再問你一句,你究竟是誰?”竟是連本嬪都不稱了。
彷彿意識到潔才人的語氣不同,小竹子這才擡起頭,臉上依然是一副木訥的樣子,只是那眼中卻充滿了玩味的笑意,如嘆氣般的呢喃:“你呀,還是那麼沉不住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