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劉嬤嬤特意背對着姌卿,不希望姌卿看見她那淚溼的雙眼,但是那微微抖動的瘦削肩膀卻也泄露了她的情緒。
姌卿看在眼裡,原本想開口安慰,但是想想,卻終究沒有開口,這時候或許不需要什麼言語安慰,只需靜靜地等着,等着她的情緒平復下來,便可。
過了一會兒,劉嬤嬤終於如姌卿所料平復了下來,想着自己居然當着自己女兒的面前如此失態,便覺得有點尷尬,一時竟不知該如何轉身面對姌卿了。
彷彿是瞭解劉嬤嬤的顧慮,姌卿便突然輕輕抽了一口氣,屋裡原本就只有她們兩人,安靜的人,這一抽氣,聲音自然是清晰無比的傳到劉嬤嬤耳朵中。
“娘娘這是怎麼了?”劉嬤嬤緊張不已的轉過身來看着姌卿,唯恐她有何不適。
“我原本想起身,卻覺得渾身無力。”姌卿睜着一雙水眸,一臉無辜道。
“娘娘剛剛生過孩子,且又剛剛醒來,自然是渾身乏力,您想做什麼,給奴婢說,奴婢來伺候您!”劉嬤嬤說着的時候便已經行至姌卿的牀榻之前,輕柔的將其身後的軟枕墊得更高,“娘娘現在覺得如何?”
“這樣就挺好。”姌卿拉過劉嬤嬤的手,想着劉嬤嬤原本也是出生名門,若是沒那場水患,她應該一直能過着養尊處優的日子,哪像現在,這雙手因長期的辛勞,竟是磨出了一個個的繭,這原本不該出現在她的手上的,眨了眨眼,將眼中的淚意眨了回去,輕聲道:“娘,咱們母女等了那麼久纔有這個機會能光明正大的獨處,您就不要再如此拘謹,和女兒生分了,可好?”
看着自己一直放在心裡疼愛的女兒這麼望着自己,眼中滿是孺慕之情,劉嬤嬤心軟了,可是一想到自己現在的處境,便道:“娘娘,無論如何,咱們的關係都不能被別人知道,不然到時候會牽連您的,所以還是應多加小心的。”
姌卿微微撅起嘴,像極了鬧情緒的小姑娘,道:“這裡除了娘和女兒之外,再無第三人,娘您何必如此小心呢?”
劉嬤嬤無奈一笑,手伸到半空中,似乎糾結了一下,最終還是下定了決心,伸出手輕柔的撫着姌卿的發頂,像所有母親那般摸着孩子的頭,眼中滿是慈愛,道:“話雖這麼說,但是這裡不容其他地方,這裡是皇宮,稍微有一點馬虎,便會給娘娘惹下大麻煩,再者說,按照規矩,奴婢原本就應該稱呼您爲娘娘纔是,左右不過是一個稱謂,娘娘無需介懷,眼下將您的身子養好纔是正事。”
姌卿張了張嘴,想再說些什麼來說服劉嬤嬤,可也似乎沒什麼可以反駁的,想想也是,即便是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劉嬤嬤是自己的親生母親,按照規矩,自打進了皇宮,她們便不是單純的母女,她是一國之母,皇后娘娘,便是自己的親生母親,也應該按照規矩對自己行跪拜之禮。
這些道理姌卿又何嘗不知,可是知道是一回事,要適應又是另外一回事了,想着她們好不容易能夠母女相認,卻依然是要如此生分,姌卿心中不由的有點失落。
不過想着她畢竟和劉嬤嬤分離了那麼多年,生分也是再所難免,而且劉嬤嬤所說也不錯,這裡是皇宮,容不得她有半點馬虎,左右不過是一個稱謂罷了,只要她們心中知道便可,不管怎麼說,現在她就在自己的寢殿中,已經好太多了。
這麼想着,姌卿便有點釋懷了,脣瓣彎起,道:“是,您說得對,眼下確實有更重要的事等着女兒去做,女兒不能掉以輕心,女兒忍了那麼久,不能在這時候功虧一簣,好在您現在就在鳳棲殿裡了,如此,女兒便能安心不少。”
“娘娘能這麼想便是最好。”說到這裡劉嬤嬤臉上閃過一絲擔憂,“可是娘娘,就這麼將奴婢留在鳳棲殿裡,會不會惹太后不悅?”
“不管您留不留在鳳棲殿裡,她都不會高興的。”姌卿不在意道,“她怕是做夢也想不到,她以爲女兒應該是命不久矣,卻轉眼間,就產下了大皇子,這對她來說,無疑了狠狠地打了一巴掌,這一變動,便是打亂了她的全盤計劃,到了如今的地步,她已經起了疑心,既然如此,那您就斷斷不能再留在她身邊了,她的手段您也見識了那麼多年,這時候她很有可能會拿您當做威脅來牽制於女兒,女兒自然不會如她所願,所以您就安心的呆在鳳棲殿中,其他的事情有女兒處理。”
“可是她會不會再將奴婢要回去?”畢竟她是太后,若是到時候這麼說,卻而已不敢反駁。
“您放心便是,她不會的。”姌卿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卓太后最是愛面子,這送出去的人她哪有臉再要回來?這若是傳出去,不僅她的臉沒處放,怕是會引出更多揣測,到時候對她也是萬萬不利的,再說,這幾天,她冷靜下來之後想想,怕是已經猜到了一些,現如今再和她虛與委蛇,她是半分也不會相信。”
“娘娘的意思是?”
“既然如此,那便不用再裝了,反正也是無用功罷了。”姌卿輕描淡寫地道。
“這……這樣的話,會不會有什麼危險?”劉嬤嬤還是有點不放心地問道。
姌卿對着她安撫一笑,道:“您便放心吧,今時不同往日,鹿死誰手,還不一定呢。”
看着姌卿那胸有成竹的樣子,劉嬤嬤心中的不安便緩緩淡去,果然是孩子大了,很多事情她做得都出乎自己意料的好,既然如此,她也着實不用擔心了。
於是便端起藥碗,道:“娘娘這麼說,奴婢便放心了,藥已不燙,娘娘快喝下去吧。”
“嗯。”姌卿接過藥碗,一口一口的喝下去,入口雖苦,但是姌卿心中卻是歡喜的,現在的一切都如她所料的發展,那麼她更要養好自己的身子,因爲接下來將有一場硬戰要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