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浩不好意思說老同學迂腐，只道：“廣雅，我相信你，我會向劉書記解釋。你要做的工作，就是保證代表們按組織意圖投票。”
周廣雅肚子裡有氣，說話就不怎麼顧忌了：“錢書記和何進在大會上講得冠冕堂皇的，說要充分尊重人民代表的民主權利，我們在下面就得要求代表們服從組織意圖。我只說了一句原則話，就成了違背組織意圖。同樣的話，領導在臺上可以講，我在討論會上就不能講！”
陸浩聽着，並不覺得尷尬，只是笑道：“我們都相互理解吧。放心，廣雅，市委是信任你的！”
周廣雅仍是牢騷，說：“什麼市委？市委是誰？市委就是錢文華！他信任我，還讓你找我談話？”
“話不能這麼說。選舉無小事，錢書記謹慎些，也是應該的。”陸浩安慰道。
陸浩話沒談完，電話突然響了起來。電話是市委秘書處打來的，說召開緊急常委會議。心想壞了，肯定事關選舉。陸浩握緊老同學的手，又拍了拍她的肩膀，道：“拜託，拜託！”周廣雅點點頭，說：“放心，放心！”看上去不像談公事，倒像私事託人幫忙。
陸浩下樓來，聽得有人喊他。他回頭看看，原來是東湖皇冠集團董事長鬍開明朝他走來，說：“陸秘書長，按您的指示，給每位人大代表、政協委員發一件襯衣。金利來的，都是正牌貨。”
陸浩望望門口，停着一輛小貨車，正在卸貨。前幾日，胡開明專門找到周廣雅彙報，說人要懂得感恩，想給每個委員發一件襯衣。周廣雅說你要發就把人大代表也發，不然關係擺不平。賀飛龍很爽快，說就按陸秘書長的指示辦。陸浩知道來龍去脈，便拍拍胡開明的肩膀，笑道：“胡總，謝謝你！可這不是我的指示，是你的意思啊！”
胡開明笑着說：“市委的指示，就是您的指示。”
陸浩急着去開會，匆匆說了幾句就走了。陸浩趕到賓館小會議室，只見秦光明板着臉孔。常委們差不多都到了，何進也列席會議。陸浩朝秦光明點點頭，卻碰了個冷臉。他知道秦光明的脾氣，也不
覺得尷尬。周廣雅和高思遠也都沒有說話，好像剛纔誰同誰吵過架。秦光明看看手錶，很不耐煩的樣子，冷冷地說：“開始吧。”
周廣雅道：“秦書記，那我們開始？高思遠同志先說說情況吧。”
“我向同志們通報一下情況。”高思遠虎着眼睛，像要找人比武。他說從昨天晚上開始，陸續有代表團的團長打電話，說希望他去慰問一下代表。他聽了不明白。他挨個代表團看望過了，還要慰問什麼？今天就有人直接說了，代表們要抽菸，要喝酒，說白了就是要錢。他問了幾位副市長候選人，有的說沒接到電話，有的說接到了。他估計大家都接到電話了，只是有的人向歪風邪氣妥協，送了錢就說沒接到電話。
高思遠越說越激憤：“政府各組成單位的負責人也都接到了電話。農機局不是政府組成單位，有人也給他們局長打電話說，你們多少也要搞一點啊！太不像話了！我的意見是這股歪風一定要煞！我哪怕沒人投票，也不會遷就這種可恥的要求！”
高思遠講完，一時無人說話。這事擺到了桌面上，誰都得有個態度。沒有誰會爭着發言，但都是要說幾句的。這時候，組織部任命幹部的排名，就成了發言的順序。說的話當然都是義正詞嚴，無非是抨擊這股歪風。陸浩內心是平靜的，卻也非常憤慨的樣子。
都在批評人民代表的素質，何進越來越坐不住。他分明也是知道真相的，仍把話說得底氣十足。他說人民代表都是嚴格按程序選出來的，我們沒有理由從整體上懷疑他們的素質。他們對選舉也許會有自己的想法，但這是政治素質提高的表現，不能看作問題。也許有個別代表伸手要錢要物，但不能因此就把人民代表的形象完全歪曲了。他建議是把工作再做細一點，多加宣傳和引導。總而言之，人民代表政治上是可靠的，不會在選舉上出什麼事。
錢文華似乎不在意何進的意見，仍不緊不慢地說：“我先講幾句，最後請錢書記作指示。我們市選舉存在一些不好的風氣，市委是有責任的。我來市裡工作三年了，高思遠同志做代市長只有幾個月。
按時間算，我的責任比高思遠同志大。”
秦光明打斷錢文華的話，說：“文華同志，時間緊迫，現在不是追究責任的時候，直接說對策吧。選舉不能出問題。出了問題，我沒法向省委交待，你們在座的都要挨板子！書記省長對選舉非常重視，剛纔打電話作了指示。”
一般說到省委領導，通常只說省委書記。可秦光明說起省委，總是書記和省長並提，官場中人一聽就知道非同尋常。早聽說省委龍書記和省長不太和，省長是個很有手腕的領導，是本地人，根基非常深厚。書記是上面調來的，平時只得讓着三分。
錢文華說：“各位都是明確了代表團的，有負責三個團的，有負責四個團的。據陸浩同志講，只有周廣雅同志沒有給他打電話。”
秦光明聽得有些糊塗，奇怪地望着錢文華。他突然又想了起來，說：“哦哦，是的是的，你說的是那位差配幹部她叫周廣雅。誰負責這個代表團？”
錢文華望望陸浩，說：“陸浩同志負責這個代表團。”
陸浩借勢給老同學做人情，說：“廣雅同志很講黨性，她在討論的時候公開反對這股歪風，結果就有人造謠，說他散佈非組織言論。她本來有事要找高市長批錢的，考慮到選舉期間不太好找，就沒有找了。可見廣雅同志是個光明正大的人。”
高思遠接過話頭說：“我就欣賞這樣的幹部！各地都有這種怪現象，選舉期間向領導遞報告要錢，這分明是要挾嘛！我這幾天也接到過不少要錢的報告，通通壓着！”
“周廣雅這個差配幹部，市委是選準了的。政治上可靠的同志，組織上絕對不能虧待她。”秦光明望着陸浩，目光十分親切，似乎他就是周廣雅。
錢文華將目光移向紀委書記胡建華，說：“老胡，你們紀委也要行動起來。秦書記，我談個意見看對不對。紀委不光只是查處幹部貪污腐敗，其他紀律問題也要管起來。比方說選舉中，不聽從組織意見的，特別是製造謠言擾亂人心的，搞非組織活動的，紀委有權出面說服、制止，直至採取組織措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