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姨這樣說丁乃翔有點不愛聽,他就不言語了,專心地看着電視,與其說是看電視,不如說是等着看女兒出來。一條新聞過去了,出來的是男主播,又一條新聞過去了,期待中的女兒出來了。
不知爲什麼,他感到女兒有點疲態,儘管她極力讓自己變得輕鬆自然,但還是發現了女兒不時地微皺下眉頭,好在時間不長,二十秒過後,女兒播完了導語,但緊接着就看見女兒暈倒在前面的直播臺上,儘管畫面被很快切換了過去,但丁乃翔看得真切,他當時就呆若木雞,半天才回過身來大聲說道:“壞了,壞了,老喬,老喬!小一暈倒了?”
喬姨沒有看電視,她正在廚房發麪,聽了丁乃翔的話後,就急忙跑出了廚房,說道:“你嚷嚷什麼?”
丁乃翔指着電視說道:“小一暈倒了!小一暈倒了!”
喬姨看看電視,又看看他,說道:“老丁,你沒犯癔症吧?”
丁乃翔一聽,狠狠瞪了她一眼,不再跟她解釋,站起身來,慌里慌張的就向門口走去。
喬姨問道:“你要去哪兒?”
這個時候,丁乃翔就已經在歪腰穿鞋子,手裡拿着外套,他自言自語地說:“小一暈倒了,小一暈倒了……”說着,開門就走了出去。
喬姨站在門口,舉着一隻面手說道:“你等等,我跟你去。”
“不等了,再等你就晚了。”他一邊說着,就一邊彎着身子,急急忙忙地從窗前經過。
喬姨來到窗前,打開窗子,向外探出頭,對着路燈下急忙往外走的丁乃翔大聲喊道:“到門口打出租車,沒帶錢回家後再給他——”
丁乃翔聽了這話後摸了摸兜,果真沒有帶錢,他坐上車後,跟司機說:“到電視臺,我沒帶錢,回來在給你。”
在學校家屬院趴活兒的司機大都認識他,說道:“沒關係,您老什麼時候想起再給我,我就在門口趴活兒。”
等他來到電視臺大門口的時候,警衛問他找誰,他說是丁一的父親,來看丁一。警衛告訴她,丁主播剛被臺裡的車送回家,丁乃翔一聽,轉身又上了出租車,直奔軍區大院而去。
但是,到了軍區大院門口,他沒帶任何有效證件,無論他怎麼說,哨兵都不讓他進,無奈,他只好說自己是江帆書記的岳父,這樣,哨兵說:“您等一下,我打個電話。”
哨兵撥通了江帆住所的電話,正在牀上躺着的丁一,半天才起來接電話,她撐着虛弱的身子,來到座機旁,說道:“哪位?”
門口的哨兵說:“是江書記家吧?門口有個老先生,說是江書記的岳父……”
丁一聽了就是一驚,心想糟糕,肯定是暈倒的畫面被爸爸看到了,她剛要說話,那邊哨兵的電話就被爸爸奪過去了,爸爸急忙問道:“小一,你怎麼樣?我剛纔看見你暈倒了……”
果然如此,丁一急忙說道:“爸,我沒事了,你怎麼來的?”
丁乃翔顧不上回答他的問題,說道:“小一啊,爸爸來接你去醫院,出租車就在我旁邊,你現在要萬分小心纔是……”
丁一知道爸爸擔心了,她故意輕鬆地說道:“老同志,我現在沒事了,剛纔就是有點頭暈,是因爲沒有吃東西,現在已經沒事了,您就放心的回去吧,太晚了。”
丁一沒有聽到爸爸的答覆,就對着話筒又說了一遍:“爸爸,我真的沒事了,已經完全恢復過來了,躺一會就好了,既然你是坐出租車來的,那麼就還坐這車回去,我明天就回家讓您看看,我一點事都沒有……”
丁一之所以沒有讓爸爸進來,一是怕爸爸擔心,二是自己實在有些無力,所以才說讓爸爸回去。
丁乃翔聽女兒這麼說,就放下了電話,轉身走出崗哨,還被門檻絆了一下,險些栽倒,多虧一個哨兵及時扶住他,並把他摻進了車裡。
丁乃翔進家後,喬姨看見他後問道:“給師傅車費了嗎?”
哪知,丁乃翔連看她都沒看她,外套也不脫,鞋也不脫就進來了。
喬姨連忙起來,說道:“換鞋,換鞋呀?”
丁乃翔就跟沒聽見她的話一樣說道:“小一暈倒了,小一暈倒了……”
喬姨一愣,走到他身邊,故意摸着他的腦門說道:“你見了小一了?”
丁乃翔不耐煩地撥開她的手,嘴裡磨磨叨叨還是那句話。
喬姨感到丁乃翔有點不對勁,她沒有再理他,而是來到客廳,給丁一打了電話,當得知丁乃翔連女兒家門都沒進去後,就氣鼓鼓地跟丁一說道:“唉,你知道你爸惦記你,就應該讓他見你一面,真是的……”
丁一這才感到自己考慮不周,害得爸爸擔心了,她趕忙說道:“您把電話給爸爸,我跟他說話。”
喬姨把電話放在一邊,不高興地嘟囔了一句:“不懂事。”
喬姨轉過身,身後沒有丁乃翔,她就的大聲喊道:“老丁,小一要跟你說話……”
沒人答聲,喬姨感覺有點不對,就走進了書房,就看見丁乃翔愣愣怔怔地躺在牀上,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天花板,嘴脣蠕動着,似乎仍然在重複那句話:“小一暈倒了,小一暈倒了……”
喬姨大驚失色,趕緊撲到丁乃翔的跟前,搖晃着他,大聲叫道:“老丁,老丁,你怎麼了?你說話呀,老丁,老丁……”
這時,就丁乃翔的嗓子裡傳來“咕隆”一聲,似乎有一口氣被她搖下去了,半天嘴脣才哆哆嗦嗦地發出聲音:“小一,我的女兒……”
此時的丁一,已經聽到了喬姨的大叫,她的心就是一沉,知道爸爸出了狀況,她掛了電話,迅速穿上衣服,瘋了似的跑出家門,跑到大門口,要了出租車,就向爸爸家裡趕去。
她知道爸爸有腦出血的舊疾,這幾年之所以沒犯病,就是保養的好,一家人都小心地待他,不讓他着急生氣,肯定是爸爸擔心自己又犯病了,醫生早就告誡過他們大家,爸爸不能再腦出血了,如果再有一次,那就十分的危險了!想到這裡,她淚如雨下,一再催促司機開快點。
她過早地失去了媽媽,不能再失去爸爸了!茫茫黑夜,她突然感到了孤獨和可怕,這時,她的電話響了,是江帆,她接通後,來不及說話,對着電話就哭開了……
江帆一聽她不說話,只是哭,就急忙問道:“你怎麼了?”
丁一隻是抽泣說不出話。
江帆急了,汗也出來了:“寶貝,你倒是說話呀,到底怎麼了,是不是咱們的孩子……”
丁一這才忍住悲痛,告訴他不是孩子,是爸爸。
江帆說道:“你在路上嗎?別急,我給小邸打電話,要不給長宜打電話,讓他們過去幫你?”
丁一哽咽着說:“不要叫小邸了……”
“好,我叫長宜,我叫長宜馬上趕過去。”
江帆說着,電話就掛了,丁一這時也到家了,她開開門,大聲叫道:“爸爸,喬姨,爸爸……”
喬姨答應了一聲,丁一就跑進了書房,看見爸爸正仰躺在牀上一動不動。她“哇“地一聲哭了,說道:“爸爸,你怎麼了?爸爸,你說話呀……”
這時,就見牀上的爸爸伸出了手,丁一抓住了他的手,哭着說道:“爸爸,爸爸,你說話,說話呀?”
兩行清淚,就從丁乃翔的眼角流了出來……
喬姨說道:“我剛給救護中心打了電話,救護車馬上就來。”
丁一說道:“剛纔還好好的,、怎麼突然就這樣了?”
喬姨說:“回來就這樣了,跟中了癔症一樣,反覆叨咕,小一暈倒了,小一暈倒了……然後就躺在這兒了……”
“爸爸——”丁一知道,爸爸是爲她擔心才這樣的,她撲倒在爸爸胸前,說道:“爸爸,我沒事,寶寶也沒事,真的沒事,爸爸,您要挺住,挺住,爲了您的外孫也要挺住啊爸爸……”
救護車很快就到了,喬姨二話沒說就跟着上了救護車。
彭長宜是跟救護車前後腳到的,他拉過丁一,讓丁一坐在了自己坐來的出租車上。
這時,老顧也過來了,他讓過了救護車,看到了後面出租車上的彭長宜跟他招手,就掉過頭,緊隨他們而去。
此時,遠在德國的江帆,本來是想打電話告訴丁一,他們已經到了機場,再有兩個小時,飛機就起飛了,明天八點多就能到北京首都機場,上午就能回家了。但是,這些話都沒來得及說,就傳來了她的哭聲。
當他了解到是丁乃翔出現了狀況後,一邊安慰她,一邊給彭長宜打電話,讓彭長宜火速趕到大學家屬院,說丁一的爸爸不好。
彭長宜一聽腦袋就大了,先是丁一,後是丁乃翔,萬一丁乃翔有什麼不測的話,丁一很難度過眼下這一關的。他二話沒說,換上鞋就跑到了樓下,一邊給老顧打電話,一邊向賓館的前門跑去,那裡停靠的出租車較多。
來到醫院後,救護車直接開到了急診室大門口,早就有醫護人員等在門口,迅速將丁乃翔推進急救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