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鄉長說:“窮鄉僻壤的老百姓沒錢。”
彭長宜說:“窮有窮的辦法,沒錢交罰款,咱們這項工作就好乾了,老百姓只能聽你話了。”
那個鄉長說:“對了,你們對偷埋的怎麼處理?”
彭長宜說:“儘量避免這種事發生,這就需要聘請的信息員高度負責。”
“話是這麼說,總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
“如果發現偷埋的,政府知道後,強行起屍火化,還要交付一定的罰款。”
那個鄉長又問,“如果碰到一個大款,願意交錢,交多少都可以,只要讓他土葬,針對這種情況你們怎麼辦?”
彭長宜說:“你說的問題我們是這樣看的,因爲這項工作肯定要產生費用,比如我們出高工資僱人成立隊,人吃馬喂都是有費用,還有用於這項工作的獎勵資金,光靠單位財政支付肯定是個不小的數目。根據我們自己的實際情況,也酌情定了標準。確實願意交錢土葬的,就一定的土地補償費,但是,必須按照統一要求土葬,不能想怎麼埋就怎麼埋,想埋哪兒就埋哪兒。我們的標準是深埋,必須達到要求的深度,而且上面不許留墳頭。”
“土地補償款交多少?”
“我們規定的是五千。”
“五千?太高了吧?”
“對,當初定這個標準的依據就是要高,高到最好他交不起的地步。因爲收罰款不是目的,只是一種手段。但是我們獎勵的也高,主動火化的,民政局免除所有火化費用後,我們還單獨獎勵500元。”
“500?這一天全鄉要是死幾個人,我天,好幾個半脫產幹部的工資就沒了!據我所知,你們獎罰的力度是最大的,現在主動火化獎勵,以後哪?”
“階段性工作完成後,只有罰沒有獎,老兄,這個工作跟計劃生育一樣,難度也不低,如果不下點血本,達不到目的。”
“彭主任,你說以後會不會出現這樣的情況,在你那裡主動火化的給500元錢的獎勵,那以後要是到你們轄區去死,然後主動火化,給不給獎勵?”
“哈哈,當我們是實傻子呀?早就防備這一手呢,以戶口所在地爲準。”
“哈哈,我也是開玩笑。你們往村裡返還多少?”
“百分之二十。”
“唉,罰的多,獎的多,返還的也多,還是有錢好辦事。”那個人口氣裡有了酸氣。
“呵呵,沒錢就想沒錢的轍。我聽說有的鄉獎勵主動火化的是150元,我們也沒錢,雖說所屬企業多,但是教師、退休人員也多。”
“哈哈,老弟,你就別哭窮了,好了,我諮詢的差不多了,一半天我們也該開會了,以後還請老弟不賜吝教啊。”
彭長宜客氣了幾句就掛了電話。
他剛掛了電話,電話就又響了,是另外一個鎮的鎮長,也是爲殯改的事,這個鎮回民較多,他是詢問北城對回民殯改有什麼具體要求。
彭長宜說:“國家從上到下對少數民族殯葬問題都有詳細的具體規定。北城對這部分人不再有特別規定,完全按照上級要求做,再有,北城向來就有回民公墓,只要不單獨土葬就不在這次清理整頓範疇。”
由於北城是全市第一個召開動員大會的單位,所以諮詢電話不斷。
同天下午,丁一陪着高鐵燕來到了電視臺,高鐵燕要在電視上發佈一個關於全市加強殯葬改革打一場平墳復耕攻堅戰的電視講話。
市廣電局坐落在國道旁邊一條幽靜的衚衕裡,這個衚衕兩旁長滿了高大的法國梧桐樹,到了夏天,樹蔭遮住衚衕上空,太陽照射不到地面,兩旁的藍磚牆上就會長滿綠色的苔蘚。正對衚衕是一面又寬又高的影壁牆,影壁牆前邊高高的水泥臺上,矗立着**向前揮手的漢白玉雕像。雕像的右邊是亢州市委黨校,雕像的左邊就是廣播電視局。
剛從車流不息的國道拐入這個幽靜的梧桐樹掩映的衚衕時,丁一就喜歡上了這裡,到了偉人雕像跟前,汽車拐進左邊的大院,廣電局的四層小樓就在眼前了。
他們來到了三層局長辦公室,溫慶軒正在開局務班子會議,見高鐵燕進來了,他們的會也就散了。叫住了一個四十多歲戴眼鏡的男人說:“李局長,高市長做個電視講話,你去安排一下。”
李局長點頭就出去了。
高鐵燕站在窗前,往外望着,說道:“我怎麼感覺你到這裡是修行來了?”
溫慶軒笑笑,說道:“說修行也對,清靜,對面的黨校如果不辦班就更清靜。”
“你這裡現在有多少人?”
“全部人馬是62人。成立電視臺後人手明顯就不夠了,我們剛纔還在研究準備向社會公開招聘一部分人。”說道這裡,溫慶軒看了一眼丁一。
“招聘的話編制怎麼解決?”
“在找領導商量唄,總不能沒人幹活吧?我們現在用的播音員都是廣播電臺那邊的,歲數偏大了,而且好幾套節目都是這兩個人。”
“誰不知道你這裡美女如雲,讓她們上啊?”
“唉,我原來也是這麼想的,平時看着挺好看的,一上鏡就不是那麼回事了,不是目光空洞就是表情呆板,要不就是連話都不會說,電視太挑人了,局裡培養了兩個,這兩個人通過關係送到省臺實習去了,有點姿色的年輕人我都讓他們試鏡了。唉,沒辦法,基礎太差。”
“誰讓你不準備好了就開播?”
“樊書記的指示,說先上節目,以後慢慢完善。”
“那倒是,要是都等萬事俱備,那得多長時間啊。”
丁一發現高鐵燕的態度轉變的很快,看得出,樊書記的指示在她心目中很有分量。
這時,剛纔那個李局長進來了,說道:“溫局,準備好了。”
溫慶軒說道:“好,我陪市長下去。”
說着,他們就來到了二樓一個演播室。儘管簡樸,但是這個演播室也很有模有樣的了,這在當時縣級臺來說已經不錯了。
溫慶軒說:“政府前期撥的資金大部分都用在購買設備和裝修演播室中了,這個演播室是專題用的,你看這幾個大板子,一個板子就是一個專題節目,到這個節目組出圖像了,樓梯口那邊還有一個演播室,是新聞專用,不跟任何節目攙和,以保證新聞的正常使用。”
高鐵燕看了看背景,說道:“我做殯葬改革的講話,是不是你這幾個背景太花了,顯得不嚴肅吧?”
這時,旁邊一個五十多歲戴眼鏡的男人說道:“這個您不用考慮,我們可以摳像處理。”
高鐵燕一轉頭,看着這個人面生。溫慶軒說道:“這個是我們特聘的技術人才,孫公,原來是省臺工程師,退休後被咱們挖過來了,他們夫妻倆都是專家。”
聽了介紹,那名孫公衝高鐵燕矜持的點點頭。
高鐵燕剛剛坐在演播桌前,還沒等她做好心理準備呢,所有的燈光一瞬間全亮了,嚇了她一大跳,她說,“你們這光太刺眼了,太熱了。”
溫慶軒走了過來,說道:“沒辦法,現在用的都是熱光源,便宜,市裡就給那麼點錢,所以你得跟市長書記呼籲呼籲,再請示一部分資金,我們就換成冷光源,到時您坐在這裡就不烤不熱了。”
高鐵燕擦了一下腦門的汗說:“那還是想辦法讓江市長過來試試,到時這麼多大燈一銬他,他就給錢了。”
“那也得你這主管領導在市長面前鼓與呼啊。”溫慶軒說道。
“呼籲沒問題,你就想個法子,讓他也過來烤烤。”
“我們主持人天天在這裡烤着,剛化好了妝,汗一出就得重新化。”
丁一走了過來,跟高鐵燕說道:“您把裡邊的衣服脫掉吧,出汗會影響效果的。”
孫公關了燈源,說道:“對,儘量減少衣服,如果出汗不但影響畫面效果,還會影響形象。”
丁一說道:“溫局,是不是讓你們的化妝師給高市長簡單化下妝,皮膚本色上鏡效果差。”
溫局說:“我們沒有專業化妝的,都是他們自己鼓搗。”
高鐵燕說:“不化不化,化什麼妝。這輩子都沒化過妝。”
孫公過來說:“即便不化妝,也要往臉上撲些粉,因爲人的皮膚表層都有一層我們看不見的油脂,這些油脂平時不顯,但是一給光,就暴露無疑了,整個人臉就像一個發光體,另外您的膚色偏黑,如果再給燈光的話,就會黑亮黑亮的,撲些粉的話也會吸光。”
高鐵燕說:“那平時國家領導人接見外賓還都要化妝嗎?”
“被攝體在動態的情況下不用化妝,因爲會有多種光源變化,您做的是電視講話,跟主持人主持節目是一個道理,是固定的光源、固定的場景,所以,哪怕您眨一下眼睛都逃不過觀衆的目光。您想,如果長時間盯着一張臉看的時候,這張臉上有任何的瑕疵哪怕是微小的一粒雀斑都會引起人們的注意。這就是剛纔溫局長說的,平時見一個人很好看,怎麼一上鏡效果就不理想了,就是這個道理。在電視這個方寸之間,對出境者是非常挑剔的,所以,您的助手建議您化妝是有道理的。”
高鐵燕一聽孫工肯定了丁一要她化妝想法,就很高興,說道:“哈哈,我這個助手也不是簡單人物,大學本科,中文系的高材生。那就化化,聽專家的。”
於是,溫慶軒叫來一個三十五六歲的女同志給高鐵燕簡單的化了妝,丁一在電視見過她,是目前電視臺唯一一個女主持人。
當高鐵燕重新走進演播室的時候,效果大大好於化妝前。
孫工又詳細的給高鐵燕講了注意事項,例如不能總是低着頭念稿子,要不時擡頭看鏡頭,這樣顯的自然、親切,要放鬆,不要緊張,越自然越好。
高鐵燕在演播室期間,溫慶軒對丁一說:“小丁,參觀一下我們其它的地方。”
丁一點點頭,就跟着溫慶軒走出演播室。
溫慶軒領着丁一參觀了兩個演播室和電臺的兩個直播間,以及電臺的錄播室,因爲正是上班期間,各個崗位都有人在忙。溫慶軒詳細的跟她介紹着工作流程,最後回到二樓,在樓梯口,溫慶軒指着對面的黨校說道:
“現在,咱們這裡的職工吃飯都去黨校食堂,局裡沒有專設食堂,另外,前面的一排小平房是宿舍,主要就是供值班人員用的,只有兩三個職工離家遠在單位住宿,將來如果有條件了,可以考慮在南面蓋職工家屬樓。怎麼樣小丁,想好了嗎?”
丁一就知道他以參觀的名義,要問自己這事,想起哥哥交代的她的話,她說道:“我如果來,編制怎麼解決?”
“呵呵,你來屬於正常調動,你本身就帶着編制,不存在編制問題,你還會是財政開支,如果將來財政斷奶了可能就會歸局裡了,但是目前不會。”溫慶軒說道。
丁一笑了,說道:“我能勝任電視臺的工作嗎?“
“呵呵,這個你不用考慮,梅碧馨的女兒,就應該從事這樣的工作,沒問題,你要是同意,我這一兩天就去找領導。”
丁一想了想說道:“行,那就拜託您了。
“好。”他高興的一拍巴掌,說道:“我終於挖來一個正經大學生。”
丁一伸出手,說道:“溫局,對電視我還是外行,希望您多幫助。”
溫慶軒握了一下她的手說道:“我這裡還有好多初中生呢,沒問題,我很看好你。”
丁一又說,“在調動工作這件事上,我沒有經驗,需要怎麼做,還請您多指教。”
溫慶軒想了想,說道:“別的事情用不着你,你應該跟高市長說說,但是記住,現在別說,等我找了樊書記和江市長後你再去說,按禮儀來講,你也該跟江市長說說,樊書記就不用了。還有,你得從大樓裡搬出來住。”
丁一看了看那排老式的小平房,“嗯”了一聲。
溫慶軒看出她的顧慮,說道:“目前職工住宿條件差了點,冬天要自己生火,這樣也行,如果政府不往出趕你,你就先在那裡住,等辦好手續後,我可以給你找找政府辦,他們宿舍不緊張的話,你繼續留在大樓裡住,如果緊張就搬。再有,我那裡還有辦公室,你冬天可以住我辦公室。”
丁一搖搖頭,說道:“那不好。我還是搬過來吧。”
“這個不急,先辦調動手續。”
丁一忽然心裡沒了底,那一刻感覺自己就像是一顆漂在外地的浮萍一樣,沒有固定紮根的地方,她感到了茫然,甚至有些失落,心裡就有了一絲難過。她不知道這樣的決定對不對,剛剛熟悉了一個環境,又要換工作,而且這次還換了工作單位。出了市政府,她無法判斷對自己的未來有何影響。
溫慶軒見她情緒低沉,就說道:“小丁,電視事業是朝陽的事業,是適合你們年輕人從事的事業,現在全國的地方臺,都缺像你這樣有學歷有文字功力的人。電視,是個能讓你爲之工作一生的事業,我現在深有體會。因爲這個工作是個從不重複的工作,是非常具有挑戰性的工作,我現在深有體會。我做過教師,搞過理論研究,但是我現在才發現,真正讓我賦予激情的居然是電視,儘管我也剛來這個單位時間不長,但是我發現,電視的職業魅力,是任何黨政部門任何一個崗位都無法比擬的。它沒有墨守成規、沒有官樣文章、沒有一切必須遵守的程式化的思維,是一個每天都需要你不斷去發現、去創造、去記錄的工作,能夠調動你所有的創作激情,能夠用到你所有的知識儲備,是一個帶有創作者鮮明個性的工作,每一部作品,每一篇稿子,都會留下你的印記。就像你媽媽一樣,大家記住的是她在美學、在歷史文化研究領域裡的成就,卻很少有人記得她是副局長。藝術成就是不朽的,其它都是過眼雲煙。何況,你並不適合搞行政工作,如果你適合,我就不會勸你來電視臺了,聽我的,沒錯。”
丁一下定了決心,衝他點點頭。
溫慶軒又說道:“即便將來你不想在這裡幹了,回到閬諸,也是非常好就業的,因爲你有了一技之長。”
丁一感到溫慶軒是可以信賴的,就說道:“好,我決定了,不會改變的。”
正說着,張懷的秘書李立,在一個人帶領下,來到溫慶軒面前。溫慶軒跟李立握完手後說道:“我給你們介紹一下。”
丁一笑了,說:“我們認識,我們的辦公室就隔着一堵牆。”
李立也笑了。
溫慶軒說:“我知道你們認識,可是他現在的身份你知道嗎?”
丁一搖搖頭。
溫慶軒說道:“從今天開始,他不再是秘書了,而是廣電局副局長。”
“啊?真的,你什麼時候調過來的?”
“剛來報道。”
“那以後要跟你叫李局長了。”丁一說道。
“呵呵,慚愧,在溫局手下謀碗飯吃吧,跟着溫局長學點東西,長點知識和水平。你在幹麼?”
“我在陪高市長做講話呢。”丁一說。
“殯葬改革吧?”
“嗯。”
這時,高市長做完講話後,從演播室走了出來,她看見了李立,說道:“那不是李局長嗎?今天就報道了?”
李立往前走了一步,說道:“您千萬別李局長李局長的叫,我是出來謀生的。”
“嗨,看你說的多可憐,廣電局副局長能是謀生?要飯?得便宜賣乖!”
“得得得,您給我留點面子吧?”李立趕忙作揖。
溫慶軒說:“做完了?滿意嗎?”
高鐵燕很高興,說道:“那有什麼不滿意的,專家在旁邊親自指導。就是我這張臉太老了。”
溫慶軒熟知高鐵燕的性格,就說道:“曾經有嫩的時候啊,可是那時不是領導啊?”
大家都笑了。高鐵燕主動提出請客,溫慶軒說:“哪能讓市長請呢,我們請你,正好李局長剛來報道,也算我們給他接風。”
李立說:“對不起,我晚上還真有事,約好了。溫局,您陪高市長吧,我真對不起了。”
高鐵燕說:“你什麼意思,我請客你逃?告訴你,張市長管不着你了,這次我該管你了,別忘了我是分管領導。”
李立笑了,又作揖,說道:“晚上小兄弟的確有事,我謝謝您了,改天我請您。”
溫慶軒說道:“有事就忙去吧,正是辭舊迎新的關口。”
高鐵燕就不好再說什麼了,李立跟大家打了招呼就走了。
李立給丁一的感覺一直是深沉,話語不多,很有心機的樣子,沒有林巖那麼陽光和親切,她平時跟這個李秘書沒有接觸,出來做廣電局副局長應該是很不錯的結果。
吃完飯後回到單位,林巖還沒有回家。丁一就問:“怎麼還沒回去?”
林巖說:“市長屋裡有人。”
丁一就跟林巖說了李立的事。
林巖說:“真的,我怎沒聽說?這傢伙,玩深沉了!”
丁一很想跟他說自己也要調走了,但是想了想沒說出來。而是問:“吃飯了嗎?”
林巖點點頭,說“吃了。”
丁一說:“你忙,我上去了。”
說着,她開開門就往出走,這時正好江帆開門,丁一又差點沒撞到他懷裡,丁一擡頭叫了一聲:“市長。”
江帆淡淡的“嗯”了一聲,沒有看丁一,而且對着裡面的林巖說道:“小林,拿壺開水。”說完,轉身回去了。
丁一尷尬的站在那裡,臉就紅了。
林巖衝她做了鬼臉,說了聲:“等會兒。”趕緊彎腰拎起水壺就過去了。
丁一沒等他,而是快步向旁邊的小樓梯走去,她不能等林巖,因爲她感覺自己的眼淚就要掉出來了,她實在想不出市長爲什麼這樣對他,難道就因爲自己當初那個輕浮的吻嗎?隱蔽在小樓梯的黑暗處,她聽見了林巖進門的聲音,抹了一下悔恨的眼淚,便往樓上走去。
她怎麼也想不明白,市長最近對他越來越冷淡,冷淡到都不肯看她一眼,難道,就因爲她親了他嗎?一想到這個問題,丁一就羞愧的無地自容。
丁一當然揣摩不到江帆的心思,她就認爲是自己主動親了他,讓他就以爲自己是輕浮的女子,不可愛了。每當看到市長那張冰冷的臉,甚至都懶得看她的時候,她就羞愧不已。甚至懷疑,這還是跟她叫“小鹿”的那個市長嗎?還是親切的摸着她頭的那個市長嗎?還是那個星夜兼程送自己回家在車裡吻自己的那個市長嗎?還有,那個救了自己、抱着自己還不停安慰她的那個市長?男人,都這麼善變嗎?
是啊,男人不但善變,男人還靠不住,那些花言巧語海誓山盟還不都是男人說的?最後都是男人當了負心漢!
丁一想到這裡,在心裡哼了一聲,心說,你不就是市長嗎?市長有什麼了不起的?不就是親了你一下嗎?過幾天我就要離開這兒了,你再怎麼冷臉熱臉我都看不見了!
想到這裡,她使勁擦了一把淚水。
回到宿舍,就開始收拾自己的抽屜。這時,就看到了一個紙袋裡裝着的照片,是年前江帆給她和小狗照的合影。
對於照片,丁一還是會欣賞的,她家很早就有相機,因爲爸爸經常要翻拍他的畫作,拿出去發表,也經常給她照相,在爸爸的薰陶下,她對攝影還是多少懂得一些的。
江帆照的這幾張的確不錯,無論構圖還是用光,以及搶抓人和狗瞬間表情上,都很恰到好處,尤其是江帆別在她頭上的那個蝴蝶結,和小狗頭上的蝴蝶結相互呼應,自然,和諧。奇怪的是,小狗居然也好像在笑。
由於年前照相館不收活兒了,所以這些照片她剛剛沖洗出來,本來江帆說一定要給他看,但是鑑於年後這麼長時間以來他對自己的冷淡,她就沒給他看照片,而是把他機子裡原有的幾張風景照給了他,現在丁一還記得當時給他送照片的時候,他正在打電話,看見丁一進來他同樣是沒有看她,她把照片放在桌上後,就走了。她原以爲他會跟自己要那些照片看,但是沒有,就好像他不曾記得還給自己和小狗照過相?
想到這裡,丁一把照片放進紙袋,收進一個檔案袋中,將抽屜裡的學習用品裝在一個紙箱裡,好像明天就要走了似的。收拾好這一切後,她居然呆呆的坐在牀上,看着桌上的紙箱發呆。
彭長宜這幾天忙的不可開交,不是出入喪葬現場就是墳地,沈芳規定他要是回家的話必須洗澡換衣服才能回來,另外,晚上超過九點不許回來,因爲孩子小,怕他把不潔之物帶回家。
別的機關幹部幾乎和彭長宜的待遇差不多,考慮到這項工作的艱鉅性和不可預見性,彭長宜和任小亮商量後,在各個辦公室都加了一張牀,供夜間值班人員用。
這天,彭長宜見可能沒什麼事,準備下班回家,想在家舒舒服服睡個覺,最近一段時間他都沒有踏實睡過。剛到家端起飯碗要吃飯,電話來了,是北關村主任老周打來的,說他的老泰山要不行了,岳母揹着他,正在和幾個舅子商量偷埋的問題,他是無意聽到的,要工作隊快點拿主意。
彭長宜說:“好,你密切注意,先設法知道老人到底嚥氣沒嚥氣,我們馬上就到。”
彭長宜已經跟市政府簽訂了責任書,轄區內不能新增加一例土葬。相比於平墳復耕,保證火化的難度要大的多。由於有了以前兩次全省範圍內的平墳復耕運動,這次平墳工作到不是很難,難的就是確保不新增墳頭。
彭長宜說着就開始穿衣服。沈芳嘟着嘴說道:“單位就你一個人嗎?別人都死絕了,別忘了你是主任,主任什麼事都得親自去幹嗎?”
彭長宜說:“這項工作不同尋常,我不親自盯着稍微出點差錯,到時麻煩的還是我。”
“北城也不是你一人的北城,我看人家任小亮穿的幹鞋淨襪的還陪老婆孩子遛彎呢?你到好,看看你成什麼了,鬍子拉碴,曬的跟煤球一樣了?”
不知爲什麼,彭長宜特別反感沈芳拿他跟任小亮做比較,好像任小亮怎麼着,他彭長宜必定要怎麼着。想到這裡就沒好氣的說:“他是書記,我哪能什麼事都讓書記出頭啊。那樣工作就被動了。”
“那你也是一把手啊,你手下的人哪?”
“我手下的人現在都在單位值班,就我今天回家了。”彭長宜生氣了,“北關這戶是個難啃的骨頭,又是村幹部的親屬,這事必須圓滿解決。再有,我也不是什麼事都是親自去幹,但是我總不能別人在前面衝鋒,我在家裡摟着老婆孩子睡大覺吧?那樣的話以後就沒人跟你幹了,主任和書記的角色不一樣。”
沈芳見說服不了他,就嘟嚕着臉說:“晚上別回來了。下次再回來,把衣服脫在外面,扔在窗臺上,不許穿着進屋。”
彭長宜瞪了他一眼。
“你知道外面都怎麼罵你們嗎?”沈芳突然說道。
“我不想知道,你也別學。”有些話他早就聽說過了,但他不希望這話在經沈芳的嘴學說一遍。
哪知沈芳跟本就不顧忌他的態度,就說:“罵你們是挖墳掘墓的強盜,是土匪,還罵你們斷子絕孫……”
“閉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