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帆開着車,漫無目的的在北京的大街上轉悠,既然琢磨不透鐘鳴義到駐京辦有何貴幹,也就不琢磨了,他知道,任何事情都不是沒有緣由的,也許用不了多長時間,就會知道鐘鳴義此次北京之行的真實目的。
不琢磨鐘鳴義了,他就反覆咀嚼薛陽的話,哀莫大於心死,反覆問自己,心死了嗎?
的確,自從女兒離開後,他的心死了,是對婚姻的死,對妻子的死,但是他對自己的人生沒有死,大不了從頭再來。他要求出去掛職,是爲了逃避,他想去支邊,同樣是爲了逃避,他想靠自己的實力,真刀真槍的開闢出屬於自己的天地,不受任何人的蔭惠,他相信會有這麼一天的,所以也就有了支邊的念頭,當然,那是迫不得已的選擇,是走投無路的選擇,眼下,還遠沒到這個地步。
來到自己當年的大學校門口,遠遠的望了一眼,眼前就浮現出許多校園裡的青春記憶……當然,這個記憶裡有袁小姶的影子。他顯然不願想起這些往事,就沒有走進校園,而是繼續往前走,不由的就拐上了東四環。
當他終於弄清前面的方向時,他又想到了一座校園,一個正在那裡接受電視業務培訓的女孩子。原來,自己的漫無目的,還是有所目的的。他不由的暗笑了一下,誰說自己的心死了,在這個女孩子面前,他始終都是溫情盪漾,儘管大多時間是被壓抑的盪漾。
在遠離亢州的地方,他的心慢慢復甦了……
他想起了前些日子對這個女孩子的疏遠,想起她的悄悄離開,儘管他目前還不知道她爲什麼會離開機關去電視臺的真實原因,但是從她不跟自己的打招呼來看,似乎有自己的原因。這個小鹿,太敏感了,他想起選舉的頭天晚上,那個小小的吻……
想到這裡,他又摸了摸自己的臉,不由笑了。
江帆把車停在樹蔭下,坐在車裡,帶着一種輕鬆愉快的心情,呼了她,沒想到,她既沒出來,也沒回電,又連續呼了她三次,她都沒有一點消息。看來,她是成心不理自己,因爲對於這個校園,江帆並不陌生,無論是教學樓還是宿舍,接到傳呼後,最多也就是十分出來,但是眼下已經過去了四十分鐘了。
他必須嚴肅對待了,於是,再一次的呼了她,不見她的人影,又再一次呼了她,這次,如果她不出來,他決定等下去。
第五遍過後,不一會,就見從校園門口,走來一個熟悉的身影,穿着淺綠色的細花紗裙,短髮、裙袂向後飄動着,邊走邊低頭尋找着路邊的車輛。
江帆的心釋然了,他不動聲色的看着她,知道她沒有見過自己的新車,就坐在車裡,直到她走到自己車的前面,她剛要低頭看車牌,江帆突然就摁了一下喇叭,嚇的她一激靈。
江帆哈哈大笑,打開了車門,從裡面走了出來。
丁一驚魂未定,捂住胸口,半天才說道:“江市長好。”
江帆一愣,心想,幹嘛正經的問好,要知道她稱呼自己的時候,可是從來都不帶姓的,他感到了她對自己的疏遠,就說道:“熱吧?”
她點點頭。
“上車吧,車裡涼快。”
丁一沒動,她不知道他找他有什麼事。
“怎麼了?”江帆問道。
丁一想了想說道:“您……找我,有什麼事?”
江帆故意一愣,說道:“沒事就不能找你了嗎?”
“我……還有作業沒做完呢?”丁一說道。
江帆說道:“今天不是週末嗎?”
丁一點點頭。
“進來說吧,外面太熱。”說着,就給丁一把後面的車門拉開,丁一隻好坐了進去。
江帆重新坐在駕駛座位上,說道:“在這裡學習的怎麼樣?”
“嗯,挺好的。”坐進車裡,尤其是江帆一說話,丁一就聞到了很明顯的酒味,她知道市長中午肯定喝酒了。
“住宿條件怎麼樣?”江帆又問。
“挺好的。”
“吃的呢?”
“挺好的。”
“我說,除去這三個字外,你還會說別的嗎?”
丁一笑笑,沒說話。
江帆明顯感到丁一和自己生疏了,這不怪她,都是自己前一段冷落了她,於是他沒話找話的說道:“樊書記調走了,王部長升任市委副書記,咱們那裡新來了一個市委書記,名叫……”
“我知道了。”
“呵呵,誰告訴你的?”
“林秘書。”
“對了,這是我換的新車。”
“嗯。”丁一淡淡的應了一聲。
江帆感到丁一對自己都不是生疏了,簡直就是冷淡,他有些不高興,說道:“丁一,你變了。”
聽了這話,丁一心裡很不是滋味,她笑了一下,沒有說話。
江帆突然扭過身子,看着丁一說道:“是不是變了?”
丁一看着前面,漫不經心的說道:“江市長說變了就變了唄。”
江帆盯着她看了一會兒,說道:“我不希望小鹿變得這麼冷淡。”
丁一心想,再也不能有任何表示了,不然會被市長看不起的。除去默不作聲低下頭之外,她實在不知該說什麼好。
江帆回過身,鬆開手剎,掉頭,就把車開了出去。
丁一說道:“市長,去哪兒?”
江帆沒有正面回答,而是說道:“你叫我的時候前面應該加上姓。”他的口氣裡有了明顯的怒氣。
丁一沒有接這個話茬,而是說道:“不能走太遠,天氣預報說傍晚有陣雨,我沒有帶雨傘。”
江帆說:“你在車裡,用雨傘幹嘛?”
“可是您也送不到我宿舍的門口啊?”
江帆沒有理她,而是繼續往前開。
丁一不好說什麼了,從前面的後視鏡裡,她看到市長臉色不好,知道他生氣了。
天上的雲越聚越厚,眼看雨就要來了。
他們誰都沒有說話,江帆把車開到了二環以裡的一個幽靜的衚衕,這個衚衕離路邊很近,有一百米的樣子,路上鋪着青石板,盡頭是一個古色古香的大門樓,門楣上寫着三個鎏金大字:“茗香泰”,一扇雙開的硃紅色大門敞開着,兩邊是高大的國槐,許多車停在了國槐下。原來,這裡既是一個通道,又是一個停車場。
這時,天上掉下了雨點,江帆只想把車儘可能的停在跟前,但是裡面排滿了車,他只好把車停在了離門口稍遠的位置。
早就有服務人員手裡拿着傘,等在車旁邊。
江帆下了車,接過服務人員的傘,撐開,就罩在丁一頭上。丁一擡頭看了看,說道:“不用,這樣的小雨,正好可以淋着玩。”說着,藉故躲開了江帆的雨傘。
江帆笑笑,就把傘還給了服務員,說道:“那好,我們就在雨中散步。”
丁一淋着小雨,走在溼淋淋的青石板路上,進了硃紅大門,她用手摸着大門上的銅環和銅釘,江帆沒話找話的說道:“看什麼哪?”
丁一說:“這是不是就是京城的朱門?”
江帆笑了,說道:“是硃紅色的門,不是朱門酒肉臭的朱門。”
“您怎麼知道我說的是這個意思?”
江帆用手遮在腦門上擋雨,說:“憑你的閱歷和書本上的知識,你知道的朱門就應該是這個意思。”
丁一笑了一下,看了他一眼,這是這次見面以來第一次看他。見他陪自己淋着小雨,她有些不忍,但是沒有說什麼。
她又對門兩邊的獅子產生了興趣,剛想走過去摸,江帆說道:“走吧,雨大了。”
丁一轉過身,這纔看清前面是一座裝潢典雅的茶樓,綠色的琉璃瓦,紅底雕花的屋檐,通向這個茶樓的是一座小木橋,橋下還有流水,橋頭的右側是一個小涼亭,裡面擺放着一張原木茶桌。正院當中,是一個大水池,水池裡開滿了荷花,大大的荷葉上,居然還有幾隻淡綠色的青蛙跳來跳去。
在大水池的四周,長滿了翠綠色的竹子,真沒想到,繁華熱鬧的京城,居然還有這麼一方幽靜的天地,而且,在寸土寸金的二環裡,店老闆居然捨得拿出這麼多的空地,來營造這優雅的環境,一種返璞歸真的感覺撲面而來。
江帆說道:“快走吧,淋溼了。”
哪知,丁一併不急着往裡走,伸出雙手,接着掉下來的雨點,頭髮上沾滿了雨珠。
江帆緊跑幾步,走在丁一的前面,經過一座小木橋,他走進了那個小亭避雨,回頭看着丁一,就見她伸着手,不緊不慢的經過那座小木橋時,江帆竟然有一種恍惚,就見她那身淡綠色的小花裙,經過雨水的浸潤,更加翠綠,在雨中,顯得格外的奪目鮮潤,直如雨打碧荷,霧薄孤山,說不出的空靈輕逸,那呵呵的笑聲傳來,更叫人添了一種說不出的情思。
一個響雷在頭頂上響起,雨驟然下大了,丁一沒有絲毫準備,立刻被瓢潑的大雨淋溼了,她完全沒了淋雨的興致,急忙跑進亭子裡來躲雨。
邊擦着臉上的雨水邊說道:“真沒想到雨下大了。”
江帆沒有言語,因爲他看見了丁一的衣服溼透了,都貼在了身上。
丁一見他看自己,就說道:“市長,我們進去吧?”
江帆看着她溼漉漉的樣子說道:“丁一,這個,咱們不能進去了。”
“怎麼了?”
“你……”江帆說着,用手指指她的衣服。
丁一低頭一看,雙手立刻抱在身前,羞的臉通紅。只見薄薄的紗裙緊貼在身上,裡面的白色的小內罩暴露無疑,由於溼透了,身前就鼓起起兩個粉色的小圓點,小圓點的周圍就是一圈粉色的乳暈,清晰可見,衣服完全是透明狀了。
“還進去嗎?”
“不進去了,我要回車裡去。”丁一的臉通紅,雙手抱在身前就往外跑。
江帆不由的笑了,緊跟着她也跑了出去。
丁一趕緊鑽進車裡,坐在後面,再也不出聲了。
江帆說道:“看來,我又要破費一筆了,再去給你買件裙子。”
“不用,送我回學校吧?”
“呵呵,你這個樣子回學校也不好,而且還下着雨。我們去買衣服,怎麼着也得請你吃頓飯。”
“真的不用,送我回去吧。”
他們來到了一家商場的停車場,江帆說:“你在車裡等我。”說着,就下了車。
功夫不大,他就拎着一個購物袋跑了出來,坐進來後,扔給了丁一,丁一掏出來一看,是眼下比較流行的一款連衣裙,棉質的,藕荷色,領子是荷葉邊。她笑了,說道:“這也太幼稚了吧,我都多大了?”
江帆說道:“你白吃火燒還嫌面黑,白吃燒餅還嫌芝麻少,湊合着吧。”
丁一笑了,說道:“謝謝您!我去哪兒換呀?”
“車上。”
丁一看了四周,儘管行人從兩側看不見車裡的情況,但是前面的擋風玻璃卻看的一清二楚。
“外面的人會看到的。”
江帆回頭看了一下後座,又看了一下前面,說道:“找個地方換吧。”
江帆繼續開車前行,丁一不認識北京的路,也不知道走到了哪裡。最後,車子停在了一家賓館前面,江帆說道:“你先等下。”說着,就下了車,進了賓館大廳。不大一會兒又跑了出來,手裡拿着一把傘,給她拉開車門,說道:“下車。”
“來這裡幹嘛?”
“換衣服。”說着,打開後備箱,從裡面拿出一個黑色的硬殼旅行包,見丁一還在裡面磨蹭,就說:“快點,雨太大了。”說着,就把傘罩在丁一的頭上。
丁一下了車,推開江帆拿傘的手,說道:“我已經溼了,不用了,我喜歡淋着雨。”丁一的衣服溼了,就更不願意貼着他和他打一把傘了。
她說完,就跑進了賓館大廳,把購物袋抱在身前,裝作沒事人似的等着江帆進來。然後隨江帆進了電梯。
電梯裡,江帆打量着眼前的丁一,親暱的用手撫了一下她的溼頭髮,說道:“你就跟落湯雞一樣。”
似乎有種熟悉的東西回到兩人中間,丁一趕忙掉開了目光。
江帆一陣衝動,他拿開護在她身前的購物袋,攬過她,剛要抱她,就聽她小聲的說:“會把您弄溼的。”說着,便掙開了他的手臂,從他手裡拿回購物袋,重新護在自己的身前。
江帆知道自己深深的傷害了她,就撫着她的溼腦袋說道:“我想告訴你,市長還是小鹿的那個市長,沒有變。”
丁一不敢激動了,就仰頭看了一眼他,衝他笑了一下,就有把目光停在了電梯的門口。
江帆有些心疼,他還想說什麼,這時,電梯停下了,他們要的樓層到了。
江帆輕輕的攬着她的肩膀,走進了他們要的房間。
這是一間一人的大房間,裡面的設施很豪華,江帆放下提包,打開浴室的門,說道:“你洗個澡,把衣服換了。”
丁一說:“就爲了換衣服開個房間,是不是太奢侈了?”
江帆笑了,說道:“不奢侈,我今天住在這兒。”
“哦,您不去駐京辦住嗎?”
江帆沒有解釋爲什麼,就說道:“離這裡太遠了。”
丁一點點頭。
江帆把窗簾拉上,說道:“我出去,你抓緊洗,換完後我們出去吃飯。”說着就走了出去。
聽着門被撞開,丁一這才走進浴室,脫下溼淋淋的裙子,洗了個熱水澡,然後把頭髮吹半乾,裹着浴巾從裡面躡手躡腳的出來,打開江帆買來的新裙子,才發現她必須還要穿上淋溼的裡面的衣服。
於是,她返回浴室,洗好自己裡面穿的衣服,用賓館的浴巾包上溼的的裡面穿的衣服,使勁拍打,直到沾幹裡面的水分,纔將潮溼的裡面穿的衣服艱難的穿上,套上新裙子後,站在鏡前一看,非常合體,她很奇怪江帆居然買的這麼合適。
她把溼衣服放在購物袋中,就開開了房門,走廊裡沒有江帆,就走了出來,看見江帆在電梯旁的窗前,敞着懷,對着窗戶不停的扇着自己的溼衣服。
“市長,好了。”
江帆回過頭,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說道:“不錯,不錯,我還擔心不合身呢?沒想到這麼合適。”
“謝謝您。”
江帆笑了,很自然的把手放在她的肩上,擁着走回房間,他打開那個黑色的硬殼旅行包,從裡面拿出一件襯衫和一條褲子,以及裡褲和襪子,說道:“我也去換件衣服。”
丁一想,自己洗澡的時候他都回避了,也趕緊迴避吧,免得又被他誤會,就說道:“我出去等。”
江帆笑了,說道:“你不用出去,你看電視,我馬上就好。”說着,把一個沙發椅放在浴室的門口,就穿着衣服進了浴室,一會便見他把褲子扔在椅子上,一會又把裡褲和襪子扔在椅子上。
丁一覺得自己呆在屋裡還是不方便,就開門走了出去。她也來到市長剛纔站的地方,透過窗子,看着外面的大雨。
雨下的很大,天空也比平時暗了許多,雨敲在玻璃上,然後又流下來,就像一個小瀑布一般。
不大一會,她聽到了開門聲,她知道市長洗完了,她又呆了幾分鐘才走回去,果然房門敞開着,市長已經穿上乾爽的衣褲,她說道:“一看您就是常出差,換洗的衣服都隨身帶。”
江帆說道:“我是沒有家的人,這個旅行包就是我流動的衣櫥。”
丁一知道一些市長的情況,但是她不能問,就說道:“市長是個有故事的人。”
江帆笑了,笑得的比較苦澀,說道:“是啊,等有機會我給你講講我的故事。”
“嗯,好。”丁一露出了微笑。
江帆把毛巾浴巾什麼的放回浴室,說道:“我們去吃飯,完了再送你回學校。”
“好的。”丁一說着,就拿起裝有自己溼衣服的袋子,拎起自己的包,就要往出走。
江帆說:“我們就在賓館吃,你先放下,走的時候再來取。”
丁一說:“拿着吧,吃完就回去,省得上來了。”
江帆沒說什麼,他把提包放好,拿起隨身帶的手包,把自己的溼衣服包起來,就走出了房間。到了服務檯前,把溼衣服交給服務員,就領着丁一來到了餐廳一個小雅間。
這個小雅間很不錯,臨街是一面落地的玻璃幕牆,雨水正順着玻璃流下,更像是一面飛流直下三千尺的瀑布。瀑布前面是一個雙人休閒沙發,前面一個可以活動的茶几,靠牆是一張“T”字形的褐色的小長桌,牆壁上兩盞泛着橘黃色的壁燈,把室內的氣氛烘托的清新、雅緻。
丁一站在玻璃幕前,她居然不敢往前走了,怕自己不小心撞破玻璃摔出去。就扶着欄杆,往外張望,只見城市的街道有的地方已經積滿了雨水,汽車都亮起大燈,雨越下越大。丁一把手貼在玻璃上,看着雨水流過自己的掌心。
穿着民族旗袍裙的服務員走了進來,把菜譜呈現在江帆面前,江帆便點了幾樣精緻的小菜,服務員填好單子後走了出去。
丁一說道:“市長,你說這玻璃牆結實嗎?”
“當然結實了。”
丁一低頭一看,居然一下子看到了樓底。她有些眩暈,就退了回來,坐在雅緻的織錦緞面的沙發上,看着外面的瀑布,置身這樣優雅的環境,身心也會變得灑脫而豁達、寧靜而淡遠。
“這裡也可以喝茶嗎?”她問。
“這裡只能喝酒,不能喝茶。”江帆故意逗她。
“呵呵。”她又想起了剛纔那個茶樓,說道:“市長,那個茶樓你經常去嗎?”
“不經常去,但是去過幾次,都是和朋友一起去的。”
“你是懂生活的人。”
“不行,跟你比還有差距。”
“嗯?”
“至少我不會讓雨淋成那樣。”他說着,在身上比劃了一下。
想起剛纔的透明裝,丁一的臉又紅了,扭頭看着外面的玻璃瀑布。
江帆的心裡忽然涌起一股溫情和衝動,他低頭喝了一口茶水說道:“丁一,是不是對我有意見。”
丁一看了他一眼,搖搖頭,說:“沒有。”也喝了一口茶。
江帆看着她,說道:“那爲什麼要調走?”
丁一的心一跳,想了想說道:“感覺我不能勝任秘書的工作,與其將來讓領導開除,還不如自己提前離開,這樣自己還有點顏面。”
“胡說,你知道沒人開你,高市長也不會開你,她就是那麼個脾氣,對你她總體是滿意的。”
高市長怎麼回事丁一心裡當然清楚,儘管不會開她,但是自從拒絕王圓的事後,高鐵燕總是有意無意的諷刺挖苦也很讓人不舒服。
江帆又說道:“是不是因爲小圓的事,高市長說了你什麼?”
丁一擡起頭,看着江帆說道:“市長,我人都離開了,別問那麼多了好嗎?”
儘管江帆不知道丁一最終離開的原因,但是有一點他可以肯定,這裡有自己的原因,想到這裡,他雙手放在桌上,轉着手中的茶碗,說道:“丁一,那天,你煮的方便麪,我……後來吃了,我當時態度不好,心裡很煩,但不是跟你,對不起了……”
聽了市長這聲“對不起”,丁一的心裡很不是滋味,她低着頭,小聲的說道:“不怪市長,怪我自己。”
看來,自己那次的確給丁一造成了精神壓力,他說道:“我後來也很後悔,你是不是很傷心……”
丁一的頭更低了,看着手中茶碗裡幾枚淡綠色的茶葉,她沒有說話。
江帆起身,坐在她旁邊,伸出長指,托起她的下巴,果然,她兩眼滿是淚水。
江帆攬過她,輕輕的抱住,說道:“對不起,小林後來批評我了。”
丁一就像一個委屈的孩子,眼淚,就流了出來,她抹了一把淚水,掙開市長的懷抱,哽咽着說道:“沒關係。”
江帆聽了她這話,笑了,說道:“呵呵,謝謝女士不怪。
我就知道你是跟我賭氣。看來果然被我猜中了,我說我最近總是失眠睡不着覺,原來有人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唸叨我。”
丁一撲哧笑了,她又擦了一下眼淚說道:“那天市長好凶啊!”
“哦,是嗎?”江帆明知故問,他何嘗不知道自己那天有多兇、對她表現的有多不耐煩?但是他不能跟她說,就是眼下自己想起這些也很煩,只不過有一點自己想明白了,那就是你永遠都別跟自己較勁。付國華就擺在那裡。生活,不全是陽光和激情,更多的時候是陰霾和平淡,既然自己攤上了難纏的事,在短期內解決不了的時候,就不管它,打長期抗戰的準備,何必把自己搞的身心疲憊,讓周圍的人跟着自己擔心,積極的面對,積極的生活,這是他再次看到丁一後,尤其是她剛纔淋着雨,漫步在那個小竹橋上,空靈輕逸,超凡脫俗,這是上天對他的眷顧,讓他有所失去,就必然會有所得到。
所以,他看丁一的眼神裡,就有了一層感動。
丁一吸了一下鼻子,說:“從來都沒見市長這麼兇。”
江帆心疼的說道:“你當時是不是特恨市長?”
“沒有恨市長,到有些恨自己。”丁一說的是實話。
“爲什麼?”
丁一看了他一眼,搖搖頭,不說了。
江帆拉住了她冰涼的小手,再次用力的把她抱進自己的懷裡,他想低頭吻她,這時,服務員端着托盤敲門進來了,丁一趕緊從他的懷裡掙脫,坐好。
服務員可能見慣了這種場合下的男女,就裝作什麼都沒看見似的,往桌上擺了兩個小托盤,小托盤裡是剛剛蒸好消毒的毛巾。
江帆倒是顯得很自然的樣子,把手放在丁一的肩上,跟服務員說道:“小姐,有鮮榨的果汁嗎?”
“有鮮核桃汁。”
“來兩杯,再來一瓶紅酒。”
“我不喝紅酒。”
“那來啤酒?或者白酒?”
“我不喝,只喝核桃汁。”
“那可不行,這酒今天必須喝,第一,給你送行,第二祝賀你在廣院學習順利,第三,第三就有賠禮的含義了,第四,看在我鞍前馬後的份兒上,怎麼也得喝一點。”
服務員聽糊塗了,她只是衝着他們微笑。
丁一說:“那我們喝葡萄酒吧,要甜的。”
“葡萄酒,還得是甜的,有嗎?”江帆問服務員。
服務員說:“有,您要什麼價位的。”
“女士喝當然要最好的。”
服務員轉身就走了出去。
江帆說道:“我們說到哪兒了?”
丁一想了想,眼珠一轉,說道:“說到葡萄酒了。”
江帆明白她不願意繼續剛纔的話題,就說道:“好,葡萄酒就葡萄酒。說說,你爲什麼要喝葡萄酒,還得是甜的,你知道生產廠家爲了讓葡萄脫糖,耗費了多少研究經費?國內生產乾紅的廠家,都要從國外進口脫糖設備,咱們國家目前都沒有能力生產這樣的設備。”
“哦,是這樣,但是對於我這樣的消費者來說,他們恐怕就是費力不討好了。”丁一說道。
“是啊,那他們就倒閉關門了。”江帆想了想說道:“丁一,說實話,曹主任給你打電話,說給你送行,你爲什麼拒絕啊?”
丁一沒想到他還往回繞,她不願往回繞,就說道:“如果那天吃了,今天市長就不請我了。”
江帆笑了,說道:“那天吃了市長也請你,他們是他們,我是我。彭長宜知道後,把我好一頓埋怨,說不該讓你這樣出去。”
“科長?他還說什麼了?”丁一的眼裡露出驚喜。
“唉,儘管沒有說什麼,但是似乎我虧待了你。”
“沒有了。”丁一有低下頭。讓一個市長這樣和自己說話,的確有些不好意思。
“丁一,選舉那天,我的確應該感謝你那個吻,是那個吻平息了內心的燥亂,真的謝謝你。”說着,握住了丁一端茶杯的手。
丁一瞪大了眼睛,什麼?感謝?自己那樣輕浮的吻了他,他好長時間都冷淡自己,原來,他不是討厭自己那個吻啊?那他到底爲什麼?
江帆見她驚訝的看着自己,說道:“怎麼了?有什麼吃驚的嗎?我說的可都是心裡話。”
“市長,您……您沒討厭我那個吻呀——”
“呵呵,傻丫頭,除非我有病,那麼甜蜜的吻,誰會討厭呀,求之不得啊!我恨不得天天都有幸得到呢?
“真的?”
“真的。”
“我,我那麼輕浮,也不討厭?”
“別把自己說那麼不堪,你不是輕浮的姑娘。”
“可是,我還以爲……您討厭我的輕浮,纔不理我的?原來不是這樣啊?”丁一委屈死了,幾乎是帶着哭音。
江帆心疼了,原來她是這麼以爲的哪?他把她的兩隻小手握在掌心裡,不停的拍着,說道:“你以爲錯了,我不是因爲這個。”
“那因爲什麼,要知道那是我的初吻呀?都羞死我了,白白獻出初吻,卻還落個輕浮的名聲,讓市長看不起,我當時真的感覺丟死人了!”
江帆深深的看着她,長臂用力,想把丁一拉到自己的懷抱裡,丁一抽出一隻手,照着他的手背賭氣的打了一下,眼淚就流了出來。
江帆沒有鬆開他的手,而是繼續用力拉她,把她強行拉了過來,讓他坐在自己的腿上,把她抱在懷裡,擡頭看着她,說道:“對不起。”揚手給她擦着眼淚。
丁一似乎聽到了腳步聲,趕緊從他的懷裡站起來,走到玻璃幕前,這時,門被推開,服務員又端着托盤進來了,是兩道精緻漂亮的涼菜。
江帆看了一眼她的背影,說道:“菜上來了。”
丁一沒有轉過頭,江帆笑了笑,起身拿起那塊熱毛巾,遞到她的手上,說,“擦擦眼淚吧,這麼貴重的金豆子,可是要省着掉啊。”
丁一撲哧笑了,接過溫熱的毛巾,擦了擦了眼睛,又擦了擦手。然後坐在桌前,看着剛剛上來的兩道涼菜。
江帆給她解說道:“荷蘭醬汁淋蘆筍、過橋豆腐。”
兩道涼菜顏色明豔,清爽養眼,立刻讓人的食慾大增。鮮綠的蘆筍、整齊有序的排放在盤中,上面用荷蘭醬汁淋成一個“z”形。再看那道過橋豆腐,雪白的嫩制豆腐組成一個梯形橋狀,兩邊各自碼放着一個農家土雞蛋,肉沫、醬汁、綠色的辣椒米撒在白嫩的豆腐上。
丁一抿了一下嘴,用手下意識的摸肚子。
江帆說:“什麼意思?”
丁一說“我再摸肚子有多少餘量。”
“多少?”
“很多,早就空着吶。”去除了一塊心病,丁一感覺自己食慾大增。
“別急,好吃的還在後頭。”
這時,服務員拿進一瓶紅葡萄酒和一盒冰塊,給他們面前各放上兩隻高腳杯,一隻手倒揹着,一隻手拿着酒瓶,將瓶嘴輕輕搭在杯沿上,傾斜着酒杯,慢慢倒入半杯酒,微笑着對他們說:“兩位可以用餐了。”
他們面對面的坐在T形的餐桌上,
丁一看了他一眼,等着他說話。江帆端起酒杯說道:“祝你現在學習愉快,將來工作順利。”
丁一也舉杯,說道:“祝賀市長順利當選,將來步步高昇。”
“呵呵,這話一般人都愛聽。”
“哦?那祝賀你坐上了新車。”丁一調皮的說道。
“哈哈。”江帆笑了,喝了一口酒。
丁一也喝了一口,江帆發現,她紅潤的小嘴兩邊,立刻出現了兩彎酒紅,那是杯沿留下的,鮮豔極了。
她夾了一根碧綠的蘆筍,輕輕咬了一口,又鮮又脆,又想去夾豆腐,哪知嫩豆腐根本夾不起來,江帆笑了,拿起一個小勺,給她弄了一勺,倒在她的盤中。丁一吃了一點,說道:“真爽口!”
這時,服務員又端來兩杯鮮核桃汁,丁一把紅葡萄酒和鮮核桃汁放在一起,一白一紅,說道:“真漂亮。”
江帆看着她,說道:“你這哪裡是吃飯,是在吃漂亮。”
“呵呵。”
這時,服務員又端上來一盤香辣跳跳蛙、剁椒魚頭、
香辣海螺肉、農家小炒肉,最後是一道乳鴿竹蓀湯。
服務員邊給他們盛湯邊抱歉的說道:“對不起,這道湯上晚了,是現煲制的。”
“沒關係。”江帆說道。
“兩位請慢用。”說着,退出,給他們關上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