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慶軒立刻意識到,眼前這個姑娘纔是鍾書記叫他來北京的真正目的,只是,鍾書記一沒有說她在哪個電視臺,二沒有說她跟他是什麼關係,但是這都無需多問,他隱約的感到,這個姑娘應該跟鐘鳴義關係很好,於是他就問道:“小邢在哪兒電視臺呆過。”
姑娘立刻說道:“我在南嶺電視臺,工作了六年。”
溫慶軒無需在打聽什麼了,他差不多已經明白了。
鐘鳴義說:“怎麼樣溫局,收下吧?”
溫慶軒說:“書記發話了,我哪敢不從,沒問題。”
鐘鳴義說:“她的確主持的不錯,小邢,一會把你主持的錄像帶給溫局一盤,讓溫局把把關。”
“好的。”邢雅娟痛快的答應着。
溫慶軒說:“不用把關,鍾書記看上的不會有問題,我們現在正缺你這樣的專業人才,你就說什麼時候上班吧?”
鐘鳴義顯然很高興,說道:“小邢,快謝溫局長,我和主任陪着。”
雅娟趕忙端起一小杯酒,跟溫慶軒碰杯,幹了。
溫慶軒心裡十分清楚,這是鐘鳴義早就計劃好的事,他只有同意的份兒,再說,電視臺目前也的確缺主持人。
就這樣,邢雅娟就成了亢州電視臺一分子,但是鐘鳴義特別指出讓雅娟播新聞,他說現在那個女主持人目光遊離,而且說話的時候五官動作幅度明顯,還不如做訪談的那個主持人。
溫慶軒笑了,說道:“現在這個主持人當初是請著名新聞主持人XX給敲定的,當時就說她稍加鍛鍊,就能拿過來用,聲音寬厚,圓潤,非常具有穿透力,會是不錯的新聞主持人和大型活動的主持者。因爲考慮到咱們這裡是個發達的縣城,將來會有許多戶外活動,而她的聲音是非常適合戶外主持的那種。做訪談節目的那個主持人,偏向於穩重、知性、自然、大方。”
雅娟說道:“那麼溫局,您看我要是去了擔任哪檔節目的主持?”
溫慶軒剛要說,鐘鳴義就說道:“下來讓溫局安排吧。”
溫慶軒說:“對,咱們現在正缺主持人,哪檔節目都缺,別說來你一個,多來兩個纔好呢。”
就這樣,邢雅娟追逐鐘鳴義的腳步,離開南嶺,到駐京辦過渡後,來到了亢州電視臺,開始主持“記錄”專題節目,顯然,她對於主持這個專題節目有些不滿足,一週後,又開始主持收視率更高的亢州新聞節目。
對於電視,雅娟果然是熟手,無論是形象還是氣質,甚至聲音,都蓋過了原來那個新聞主持人,得到了亢州各界的好評。對於電視,人們更多關注的是新鮮面孔,溫慶軒開始還擔心她“哭”相,怕不爲觀衆所接受,通過化妝後便被掩蓋了起來,使雅娟迅速脫穎而出。而雅娟真正亮相的是在蓮花高爾夫俱樂部落成暨港澳三地春季高爾夫邀請賽的儀式上。
對於轄區內這個盛大儀式的舉行,彭長宜可以說是幾乎沒怎麼往前湊,市裡的常務副市長張懷,北城區黨委書記任小亮,爲了這個儀式,沒少嘔心瀝血,幾乎天天往那裡跑。儘管是企業行爲,但是對兩眼抹黑的司徒清源來說,如果沒有當地政府的支持,這個項目也是很難完成的。亢州也將這個高爾夫作爲一張靚麗的名片加以宣傳報道,邀請了各大媒體前來參加這個儀式。那個年代,高爾夫似乎只有出現在國家大中城市中,而對於亢州這樣的縣級城市來說,的確不多見。所以,對於企業來說是盛事,對於亢州來說也是一件大事。協助企業搞好這次慶典和兩岸三地的賽事,也就成了北城黨委和政府義不容辭的責任和義務。
這天,亢州市委市政府,榮幸的邀請到了省裡洪副省長和原省政協的領導,錦安來了市長董興和主抓招商引資工作的一個副市長,亢州幾大班子成員則全程陪護。
據說,司徒清源先生想邀請調走的樊文良參加,不知後來爲什麼沒有給樊文良發請柬。
開業那天的盛況自不必多說,是這幾年來中亢州最大的一次活動。
據說,司徒清源發的紀念品都是幾費周折才運到亢州的。這個紀念品是司徒在香港早就定製好的,一隻黑色的金筆,由於筆桿、筆帽、鼻尖等全是黃金打造,香港航空公司按照海關黃金管理條例的規定,是不許大批帶出境的,正因爲這批金筆無法到達內地,所以,慶典儀式才往後推遲了一週的時間。
亢州電視臺選擇精銳的攝像記者,奔赴這個慶典儀式,丁一沒有去,因爲沒有她這個節目組的任務,但是,她卻得到了這次盛會早就被傳的神乎其神的紀念品——金筆,而且是兩隻。
雅娟當仁不讓的成了這次活動的現場主持者,她美麗熱情、優雅得體的主持,爲這次盛會增色不少,從而,也使亢州的人們記住了邢雅娟這個名字。
雅娟獲得了成功。
儀式結束後,送走了所有的上級領導,江帆喝的東倒西歪,當小林和小許把他扶上車後,江帆從屁股底下抽出了那個精美的筆盒。他打開,藉助車內儀表盤微弱的光,看到了那個光璨的金筆,他笑了,說道:“給小丁打電話,把這支筆給她,只有她才配用這麼好的筆。”
小許看了一眼林巖,林巖回頭說:“太晚了,小丁可能睡了,明天再給她不遲。”
江帆說:“晚了也去,過了明天就是舊物了。”
小許說:“電視臺來了好多人,是不是小丁也來了?”
江帆說:“她沒來,再說她就是來了,也不可能有這個紀念品,都發虧了。”
林巖暗笑,他也注意到了,丁一的確沒來現場。他知道市長喝多了,就不好違拗他,小聲跟小許說:“那就去吧。”
江帆靠在後背上,手裡拿着那個筆盒,想着丁一,欣慰的閉上了眼。
等丁一披着一塊薄披肩,穿着便服從廣電局院裡跑出來的時候,藉着月光,看見小許已經把車掉好了頭,停在梧桐樹的路邊等着她。
在她快要走近的時候,林巖從前邊開門出來,丁一來到他跟前,說道:“林秘書,什麼事?”
林巖趕緊打了個手勢,小聲的說道:“剛把領導們送走,市長喝多了,非要來給你送禮物。”
丁一心一動,說道:“這麼晚了,不回去休息,送什麼禮物呀?”
林巖說:“小心挨批,我剛纔就被批評了。就得把禮物送給你,過了明天就舊了。”說着,就給她拉開了後車門。
丁一聞到了很嗆鼻的酒味,她唯恐江帆在屬下面前,做出什麼有失優雅的舉動,就彎腰把頭探進車廂,輕輕叫了聲:“市長。”
江帆頭仰在後背上,沒有應聲,喉嚨裡發出了輕微的鼾聲。
丁一笑了,說道:“送市長回去吧。”
林巖說:“那好,你也回去吧,等市長醒後再說吧。”
丁一剛要關車門,就聽江帆含糊不清的說道:“誰說我喝多了,我沒多。”
林巖笑了,小聲說:“市長,小丁來了。”
江帆直起身子,就看見了丁一,他伸出手,把她拉進車裡,說道:“看,我給你送禮物了。”說着,就把手裡的那個筆盒給了她。
丁一看了看,故意說道:“這哪是禮物,分明是高爾夫發的紀念品,人手一份,用紀念品當禮物糊弄我們小百姓,哼。”
江帆聽了,摸了一下她的腦袋,哈哈大笑,說道:“還挑理了,那好,這個紀念品給你,希望你寫出更好的文字,林秘書,記住提醒我,我欠小丁一個禮物,記住了,這個禮物一定要具備唯一性,哈哈。”
林巖也笑了,說道:“市長,送給小丁什麼禮物,我有建議權嗎?”
“當然有了。”
林巖看着丁一說道:“小丁,聽見了嗎?我可是有建議權,想要什麼可以提前賄賂一下我。”
丁一唯恐江帆說出什麼曖昧的話,就舉着筆盒說道:“這個禮物我要了,太晚了,趕緊回去吧。”
江帆看着她,儘管有着強烈的不捨,但還是說道:“林秘書,咱們走吧,人家在趕咱們哪。”
丁一笑了笑,就鑽出汽車,給他們把車門關好,衝他們擺擺手,目送着尾燈消失在路口的拐彎處。
握着那個筆盒,丁一回到了院裡,她沒有上三樓,而是來到了樓下辦公室,開開燈,打量着那支華麗精美的金筆,仔細回憶着,他總算沒有什麼不雅的舉動和話語,想着大半夜他怕禮物變舊,而是連夜給自己送來,不由的有了一種溫馨的感動,拿起電話想給他的住處打個電話,又擔心林巖夜裡陪他,就放下了電話,關上燈上樓了。
躺在牀上,她仍然欣賞把玩着這支筆,這是一支很男性的筆,由於筆帽筆桿和筆環等金屬處含金,這支筆就比其他的鋼筆重了不少,有一種很壓手的感覺。
自從去年丁一從北京學習結束後回來,他們見面反而不那麼隨便和經常了,很少約會,在亢州地面實在很不方便,儘管他們也偷偷去過北京,但畢竟很少很少了,今天晚上,她能感覺得到江帆的心,也能感覺得到他想她,不然大半夜的送什麼禮物?想起江帆許諾的並讓林巖監督執行的另一個帶有唯一性的禮物,她不由的笑了。
令丁一沒有想到的是,第二下午,他接到了彭長宜的電話,讓她方便的時候過來一下。
丁一不知道他有什麼事,放下電話後就趕到了北城,當推開彭長宜辦公室門的時候,彭長宜並不在屋裡,她就坐在辦公室等他,隨手拿來一張報紙看着。這時,門被推開,進來一個打扮很豔冶的女人,她擡起頭,衝來者點頭微笑了一下。
那個年輕的女人在進來的那一刻也愣住了,她杏目微驟,收起剛纔進來時的笑容,想說什麼,又咽了回去,走到辦公桌旁邊,也拿起桌上的報紙看了看,但大多時候她的目光是在打量着丁一,而且眼神直接毫不掩飾。
丁一感覺到了她的目光不友好和不禮貌,她沒有理會她,而是繼續看着報紙。
那個女子放下假裝看着的報紙,抓過電話,伸出長長的且染着玫紅色指甲油的手指,在鍵盤上熟練的摁着幾個號碼,然後放下,她用的是自動尋呼,不用說,呼的肯定是彭長宜。
果然,走廊裡傳來科長那熟悉的腳步聲,彭長宜滿臉含笑從外面進來,他顯然沒有料到屋裡會有兩個女人在等他,就是一愣,隨後說道:“春雪,你怎麼來了?”
李春雪顯然不滿意他這話,就瞟了丁一一眼,說道:“沈姨來電話,問咱們倆誰有功夫去接下娜娜。”
彭長宜說道:“你別管了,我安排吧。”
說着,就扭過頭,剛要跟丁一說話,李春雪又說道:“你要是有事我就去接,反正我這會沒事。”
彭長宜看了看李春雪,說道:“你就是爲這事來的?”
李春雪有些尷尬,她說道:“我是跟着送款車來送款的,順便到您這來了。”
自從李春雪從幼兒園失業後,她的爸爸和媽媽就拎着禮物幾次來到彭長宜家裡,給彭長宜和沈芳賠禮道歉,由於棉紡廠現在效益也不太好,而且一部分工人已經放假,既是李春雪的關係放在了棉紡廠,彭長宜也不能將她硬塞給廠子,又過了兩個多月後,基金會成立,彭長宜就讓李春雪到基金會當了一名儲蓄專櫃的工作人員。由於基金會沒有金庫,只能把當天的存款放在信用社的金庫裡。
彭長宜不客氣的說道:“工作時間別到處亂跑,趕快回去吧,孩子的事你別管了。”
李春雪尷尬的臉紅了,低頭走了出去,臨出門的時候,還不忘盯了丁一一眼。
李春雪出去後,彭長宜起身,把門關好,回頭跟丁一說道:“來多大會兒了?”
丁一說:“剛來。”
彭長宜猶豫了一下,就打開抽屜,拿出和一個精美的筆盒,說道:“送你一個小玩意,是高爾夫給的紀念品,想了想,還是你配用它。”
丁一接了過來,是和江帆送給他的一模一樣的筆盒,裡面的黑金鋼筆也一模一樣。她的心一動 ,沒想到,他們倆個居然送給她完全一樣的禮物,而且理由也都一樣。她有些感動,放到了桌上,說道:“科長,這是金筆,還是留着你用吧。”
“你有了嗎?”彭長宜較真的問道。
丁一當然不好說市長給她筆了,儘管說出來也沒什麼,但是她不好說出口,如果跟江帆沒有任何關係時,她可能會毫不猶豫的告訴他,市長給過她了,但是,男女一旦有了私情,不用說外人,就是自己都感到彆扭,一切都變得不再那麼自然。她心虛的說道:“沒有,我沒去那個儀式。”
彭長宜笑了,說道:“知道你沒去,所以才送你,只有你最配使用它。”
丁一拿出筆來,比劃着,說道:“領導最配使用它,籤同意的時候,最有力量感,還是科長用吧。”說着,把金筆裝進筆盒,推到他面前。
彭長宜說:“既然你沒有,就收起來吧,我這裡總來人,讓別人看見不合適,好像我賄賂你多麼貴重的東西,其實就是人手一份的紀念品而已。”彭長宜說着,就把筆盒塞到了她的手上。
丁一沒辦法,只好把筆裝進了自己包裡,說道:“那就謝謝科長。”
彭長宜看着她,溫和的笑笑,說道:“工作順心嗎?”
“嗯,順心。”
“那個雅娟主持的不錯,很熟練。”
丁一說:“她都幹了好幾年了,一直是南嶺的新聞主播。”
“一看就是老手,但是也有人說她長的是哭相,主持慶典用這樣的人會不吉利。”
“呵呵,還有這種說法?”丁一好奇的問道。
“嗨,都是人們瞎說的。你知道她是怎麼來的嗎?”
“真實的情況我不知道,可能跟鍾書記有關吧。”
“哦,你這麼肯定?”
“是的,你想,如果咱們市長去一個地方當縣委書記,我想去那個電視臺,我能認識誰,就認識一個人,還是那裡最大的官,我還用找別人嗎?”她忽然覺得這樣比喻有些不妥,就忽閃着睫毛看着彭長宜。
彭長宜到沒有覺得她的比喻有什麼不妥,就說道:“你說的有道理。”他想了想說:“當初商量用誰主持的時候,我想提你着。”
丁一笑了,說道:“我不行,溫局長也徵求過我的意見,我的聲音太柔,沒有爆發力,鎮不住這樣大的場面。”
“要說她的嗓音也有欠缺,主持到最後,嗓子也沙啞了。”
“如果從聲音層面來講,馮冉最合適。”
“她長的不好看,聽說還是著名的XX給定的。”
丁一笑了,說道:“我看可以,新聞主持人只要長的沒有明顯缺陷,氣質端莊聲音中正就行,長的漂亮的人未必能上新聞。”
“嗯,不過我看雅娟肯定會上新聞。”
“是的,已經定了,只是這幾天她忙着這個高爾夫的儀式沒有上新聞。我們新聞主播正好是兩組。”
“我們這兒的人都說,就你好看,聲音也好,你怎麼不上新聞?”
丁一笑了,說道:“那是他們不懂,我往臺上一坐,就是一個受氣的小媳婦,而馮冉往臺上一坐,立刻就不一樣了,將來雅娟更棒。”
彭長宜看着她,笑了,他知道丁一說的儘管很有道理,但也有明顯的言過其實,這就是她的性格。想到這裡,他突然問道:“雅娟住在哪裡,跟你一個宿舍嗎?”
丁一笑了,說道:“你怎麼這麼關心雅娟啊?”
彭長宜笑了,說道:“你周圍的一切我都要關心,這很正常,防止別人欺負你。”
“哈哈,怎麼會?”
彭長宜這樣“關心”雅娟,不是沒有來由的。前兩天,陳樂突然告訴他,有一個年輕的女性住進了那排小洋樓。是最後邊的一家。根據陳樂的描述,他基本斷定是雅娟,所以,給丁一金筆的同時,他更想知道雅娟住在哪兒。他見丁一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就又說道:“倆人一宿舍方便嗎?”
丁一笑了,說道:“科長,你認識雅娟嗎?”
彭長宜搖搖頭。
“那爲什麼這麼關心她?”
彭長宜看了她一眼,說道:“我都說了,是關心你。”
“呵呵,那我告訴你,我和她不在一個宿舍,而且她也不在單位住,具體在哪兒住她沒告訴我,只說在外面住。”
彭長宜若有所思的點點頭,至此,他基本斷定雅娟住進了小洋樓。但是,隨之而來的疑問就是,雅娟是怎麼住進去的?是張懷還是任小亮?鐘鳴義根本不可能和這些小洋樓有什麼瓜葛,他更不知道這些小洋樓的前世今生那麼,他爲什麼要讓女友住進那個地方?他很想讓丁一設法打聽出雅娟的確切地址,但是又不好跟她說明,他不想牽扯上丁一,如果繼續追問丁一雅娟的情況,又會被丁一誤會,正在他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電話響了。
彭長宜接通了電話: “喂。”
“彭主任,我是小樂,您說話方便嗎?”
彭長宜猶豫了一下,捂緊了聽筒,“嗯”了一聲。小樂說:“我知道那個女的是誰了,就是昨天在高爾夫主持的那個女的,我認出來了……”
作爲轄區派出所,他們肯定會到現場維持秩序的,彭長宜說了句“我知道了”,就掛了。
彭長宜頓生疑竇,不明白鐘鳴義爲什麼敢蹚這渾水?他知道洗錢的事,莫非任小亮或者是張懷,也想通過鐘鳴義的權力,把小洋樓洗白嗎?想到這裡,他說:“看來,雅娟跟鍾書記的關係很鐵,不然也不會費這麼大勁把她調到亢州來,以後你要注意跟雅娟的關係,說話辦事都用心。”
丁一點點頭,江帆也這麼囑咐過她,儘管她不清楚爲什麼科長和市長都這麼囑咐她,但是有一條她知道,因爲雅娟跟鐘鳴義的關係,也因爲她和市長的關係。其實,即便他們不囑咐她,她也知道該怎麼辦,畢竟自己在市委和政府機關呆過,自知在與人交往上,還是有分寸的。
這時,丁一的呼機響了,她低頭一看,不由的笑了,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彭長宜從她的表情中,也判斷出七八。果然,丁一看了一眼彭長宜,發現彭長宜正盯着她手上的呼機,就說道:“是雅娟。”
彭長宜笑了一下,就站了起來,說道:“給她回吧。”
丁一走到桌前,拿起電話,撥了回去,雅娟說:“你沒在單位嗎?”
丁一說:“是的。我剛出來。”
“是採訪嗎?”
“不是,我出來辦點事。”
彭長宜發現,丁一還是有些心眼的,她沒有告訴雅娟自己在哪裡。
雅娟說:“還回來嗎?”
“馬上就回去。”
“好,我等你。”
丁一理解雅娟爲什麼找她,因爲自從她那天來單位報道後,幾乎沒怎麼在單位,一直都是在高爾夫,今天也算是她第一天正式上班吧,她肯定要找丁一,除去丁一,別人可能她還不認識幾個呢。
丁一拿起包後,說:“科長,我要回去了,謝謝你的禮物。”
彭長宜笑了,說道:“你等等。”說着,就拿起電話,給部長辦公室打了一個電話,得知部長在單位後,彭長宜就放下電話,說道:“我也出去,跟我一塊走,我送你回去。”
丁一說道:“不用,我走不了幾分鐘。”
彭長宜說:“幾分鐘也要走。”
他們說着就下了樓。
司機老顧早就熟悉了主任下樓的腳步聲,他等在門口,彭長宜下來後跟他說:“我出去一會,你不用跟着了。”
老顧看看丁一,又看看彭長宜,就點點頭,走了回來。
把丁一送到電視臺門口,彭長宜來到了部長辦公室,就 把自己知道的情況跟部長彙報了。
王家棟聽了他反應的情況後,在屋裡來回踱着腳步,半天才說:“在這件事上你能始終有所警惕很好,人在官場就應該這樣,丁點的事都不是偶然的,我們可以不害人,但是留一手卻至關重要。”
彭長宜發現部長的眼裡有了凌厲的目光。這也可能就是他自衛的法寶。官場中人,的確如王家棟所說,掌握別人的把柄,就如同自己多了一件護衛的武器一樣,這件武器可以永遠呆在鞘裡不用,但是不能沒有,一旦出鞘,必是鋒利的,甚至是致命的。只是,他想不明白,鐘鳴義爲什麼會讓雅娟住進這個小洋樓?於是說道:“依您看,這個電視主持人住進的會是誰的那一份房子?”
王家棟笑笑,說道:“你說呢?”
彭長宜想了想說:“以我分析,不大會是張懷,他和鐘鳴義上不來,不會做這等低三下四的事,上級領導更不會把自己那份房子拿出來,再說了,他們也犯不上討鐘鳴義的歡心,十有八九是任小亮。”
王家棟點點頭,說:“分析的對,就是他。從現在的情況上分析,他有可能是借給那個女人住,不大可能送。要是送的話,對他同樣有很大的風險,他想把小樓儘快洗白。”
可是,有一點彭長宜想不明白,鐘鳴義把自己包裝的那麼廉潔無私,他又是怎樣接受任小亮的這番好意呢?
王家棟說:“長宜,有個問題,憑什麼斷定這個雅娟跟鐘鳴義的關係不一般?”
“她是南嶺的,這一點就足以說明問題。”
“不對,不能說明問題,你不能因爲他們都是南嶺的,就認定兩人有什麼關係。如果要是任小亮和雅娟的關係呢,他們一個願打,一個願挨。”
“不可能。”彭長宜篤定的說道。
“我也知道沒這種可能,我是想怎麼能證明雅娟和鐘鳴義的關係。”王家棟說。
彭長宜明白部長的用意,想了想就說道:“凡有果,必有因,弄清這個問題不難。”
“你說的對。”
彭長宜想丁一在廣院學習的時候,和雅娟是同一個宿舍,她們兩個關係很好,無話不說,弄清這個問題的確不難,但是他不能在部長面前提丁一,知道部長對丁一拒絕王圓還是心存不滿的,這是人的天性,再有,他不希望丁一的名字將來會和哪件政治事件沾在一起。
政治,是殘酷的,這是千百年經過驗證的道理,彭長宜對此從未懷疑過。
從部長辦公室出來,他又來到二樓江帆辦公室,見林巖屋裡門開着,就走了進去,說道:“林秘書,市長有客人嗎?”
林巖小聲說道:“市長的客人在小接待室,他就見了一面沒有幾分鐘就出來了,我也不知道爲什麼,把客人晾在那裡就回辦公室來了,還跟我說不讓別人打擾他。”
“哦?哪兒的客人?”彭長宜有些奇怪。
“星光集團的老總和副總。”
彭長宜知道,北京星光建築集團是這次廣場工程建設中標企業,據說還是翟炳德介紹的關係,江帆冷落了客人,彭長宜問道:“誰在接待室?”
“沒人。”
“市長出來幾分鐘了?”
林巖想了想說:“有十多分鐘了。”
“你讓魏市長去接待。”彭長宜給他支招。
“魏市長被堵在路上了,遇到了交通事故。”林巖說道。
彭長宜也有些納悶,心想,這可不是江帆的性格,他給人的印象從來都是溫文爾雅,風度翩翩,怎麼這次把客人撂一邊了不管了?就說道:“曹主任呢,讓曹主任陪客人去呆會。”
“我說了,他不讓,彭主任,要不,你進去看看?”林巖示意彭長宜去看江帆。
彭長宜想了想,說道:“既然他不讓人打擾,我們還是誰都別進去了,你知道星光客人幹嘛來了嗎?”
“是爲幾天後的奠基儀式來的,他們老總始終都沒有正式露面,這次也算是跟市長正式會晤吧。”
“這樣,你去陪客人,就說市長臨時有點急事,正在處理。”
“他沒說讓我陪,恐怕……”林巖有些擔心。
彭長宜做過秘書,他知道秘書的規矩,看來,江帆對這個客人有成見。彭長宜說:“我覺得你還是進去提醒他一下,咱們別失禮。”
林巖想了想說:“等等再說吧,可能這樣做有他的道理。”
彭長宜說:“那你忙,我回去了。”說着就往出走。
林巖叫住了他,說:“我本來正想找您,有點私事請您關照一下。”
“哦,什麼事?只要我能辦到,你儘管說。”
林巖說:“我有一個同學,是蓮花村的,這次他家的宅基地也在清理範圍之內。”
彭長宜面帶難色,這也是他最近不願往大樓裡跑的主要原因所在,儘管紀委有文件,明確規定,誰也不許爲清理戶說情,但還是有人通過各種渠道跟他打招呼。林巖是最知道這項工作的艱鉅性了,他都能說這樣的話,何況別人哪?他想了想就說:“林秘書,你知道這事的透明度是相當高的。儘管也有些領導給我寫條子打電話,你知道我可是都駁了回去,原因就是這項工作做不了假,誰家的宅基怎麼回事都一清二楚,要照顧的話確實有難度。”
林巖說道:“彭主任,我理解,我說的照顧是籌款期限,能不能多延長几天,他正在四處借錢。”
彭長宜說:“如果是那樣的話,就讓他直接找工作組,到時我安排,叫什麼名字你給我寫下來。”
林巖就坐下給他寫了個紙條。
彭長宜揣進手包裡,他剛要走,就見江帆把門打開,說了一聲:“林秘書,你過來一下。”他看見彭長宜,就走了過來,說道:“長宜,有事嗎?”
彭長宜說:“沒什麼事,我去三樓着,順便過來看看,林秘書說您有客人。”彭長宜旨在提醒一下江帆,沒想到江帆一皺眉,說道:“先說你的事吧。”
彭長宜也沒有要緊的事,他只想和江帆唸叨一下小洋樓的最新情況,但是看江帆臉色凝重表情嚴肅,知道他可能有事,彭長宜的話也不是一句兩句就能說完的,再說江帆還有客人。就說道:“我的事什麼說都行,您先忙要緊的,我走了。”
彭長宜猜測的沒錯,江帆今天的心情壞極了。
本來是星光集團提前跟他約好,今天他們老總來,商量廣場工程奠基儀式的具體事宜,想跟市長江帆見個面。
這家公司是通過翟炳德的關係來亢州投標來的,公司的掌門人不是別人,正是跟袁小姶有染的那個男人——尤增全。
但是江帆之前並不知道這一切。
去年,翟炳德給江帆打電話,說是北京一家大型建築工程公司,對亢州廣場項目和未來的舊城改造工程很感興趣,這家公司具備房屋建築二級資質和市政一級資質的企業,願意來競標。翟炳德說,按照你們的規則辦事,不給任何照顧。
當時江帆很高興,能吸引到北京這樣有着雙重資質的建築企業參加競標,對本地建築企業是一個促進,同時也是一次挑戰。就這樣,通過層層競標,評標,最終,北京這家星光建築工程公司中標。
其實,當時在製作標書的時候,就資質問題,江帆要求的確有些高。必須三級以上建築資質和一級市政資質的企業纔有資格投標。當時,在亢州地面上只有中直單位兩家企業有這種資質,建委下屬的兩個建安公司也具備條件,其他民營企業大都不具備這種資質。爲了照顧本地企業,亢州市政府把廣場和舊城改造項目分系列招標,這樣,本地企業也就有了一定的競標機會。最後,北京星光建築工程公司最終拍得廣場及周邊房屋改造工程項目。儘管所有程序都是陽光操作,但是亢州兩個國有建築企業,只拿到了很小一部分工程,仍然有人說江帆收了北京這家公司的回扣,並且有具體數目。對此,江帆只是一笑了之。
過幾天,廣場就要舉行奠基儀式,北京星光建築集團公司的老總今天才正式露面,之前一直是公司一個姓候的副總負責這個項目。
今天剛一上班,曹南就過來告訴江帆,北京星光集團的客人到了,在政府小接待室等着。江帆就讓他通知副市長魏國才,才知道魏國才被堵在了半路。
江帆在林巖和曹南的陪同下,走進了小接待室。
在江帆的印象中,北京的大老闆各個都是前呼後擁的,可是走進來後才發現,尤增全只帶了一個助理和侯副總兩個人,可以說是輕車簡從,衣着也是普通的西裝,比較低調,一副謙恭的笑臉,江帆只感到他有點面熟,但是想不起在哪兒見過他。
當江帆和他握手的一霎那,他的腦海突然出現了賓館見到妻子袁小姶和那個男人打情罵俏的一幕,他的手一僵,立刻鬆開了握住他的手,緊盯着眼前的這個人,自己都覺得此刻眼裡的目光一定是充滿了殺意,如果目光能殺人的話,估計此刻這個人早就碎屍萬段了。
那個人有明顯的心虛表現,不敢和他凌厲的目光對視,左右躲閃着,嘿嘿的裝作十分謙恭的表情微笑着,趕緊從助手的手裡接過名片,微躬着身子,雙手捧送到江帆的面前。
有可能是身高的天然優勢,江帆再看這個比自己矮半頭的男人時,目光就有了低視和輕蔑,他的嘴角里現出一絲冷笑,沒有去接那個人的名片,旁邊的林巖也很詫異,趕緊替市長接過名片。
那個人尷尬的退後半步,雙手交叉握着,放在腹前,不時的偷眼打量着江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