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顯然,陳樂跟彭長宜說的話是有埋伏的,他沒有告訴他全部。當時上車的時候,那個局長非常曖昧地給沈芳拉開車門,擁着她坐進車裡,還說了一句英語,陳樂當然沒聽懂這句英語是什麼意思,但是有個動作他看懂了,就是那個局長在沈芳坐下的時候,就勢摸了一下沈芳的臉蛋,沈芳笑着打開了他的手,他們認爲黑燈瞎火的沒人看見,哪知卻被一直盯着他們看的陳樂發現了。
單位裡,男男女女相互間開個小玩笑什麼的,但都無傷大雅,但是,如果在背後搞這樣的動作就有些說不清了。所以,陳樂當時恨不得上去摑那個局長兩個耳光,儘管沒有那樣做,不過憤恨之際,他棄車而去,愣是走回了看守所,任飯店的服務員找遍了所有房間,就是沒有找到車主陳樂。最後,還是尚德民給他打電話,說他的車在飯店門口擋住了電力局局長的車,讓他給司機打電話去挪車。陳樂嘴上應着,又磨蹭了半個小時後,才讓司機拿了鑰匙,去飯店開車。
司機也姓陳,名叫陳星,是陳樂的心腹,後來據司機回來說,那個電老虎局長見着他後,立刻火冒三丈,擡起手就要摑司機的耳光。陳樂的這個司機可不是吃素的,是駐守在亢州看守所武警支隊志願兵轉業的,家在外地,當年他轉業到看守所的時候,還是陳樂幫忙託的關係辦的呢,頗有些身手,見電局長伸出手要打他,立刻反手就鉗住了電局長的手腕,一用力,就把他的手腕壓了下去,同時警告他說道:“你敢襲警!”
那個電局長沒想到這個單薄的小個子警察手勁這麼大,他掙了掙,沒有掙開,就衝陳星吼道:“襲你個狗屁警,我到公安局告你去,明天就讓你扒下這身狗皮!”
儘管所長陳樂沒有跟陳星交代清是怎麼回事,但是陳星已然感到所長是有意堵他車的,就沒好氣地頂撞他說:“告什麼告,我們在執行任務!你再敢妨礙公務,我就先去告你!”
電局長一聽就更來氣了,想他在亢州地面上,還沒遇到這樣的待遇,就說道:“你執行狗屁的任務,執行任務就堵別人的車嗎?你眼瞎了嗎?我告訴你,你給我小心着點。”
陳樂後來問陳星,電局長的車裡都有什麼人,陳星迴憶說就他一個人。想必是沈芳怕暴露自己,先行離開了。
其實這一幕始終讓陳樂如鯁在喉,但他是不會告訴彭長宜的。彭長宜今天既然這樣說,儘管沒有把話說明,顯而易見,他對妻子起了疑心。
陳樂可以毫無條件地完成彭長宜下達的一切指示,但這個任務顯然他難以完成,他要裝作不明白他是什麼意思,因爲明白了,就等於在證實彭長宜對妻子的懷疑了,所以他爽快地說道:“好,我回頭給阿姨打個電話,告訴她以後沒時間接孩子我就去給她接。”
彭長宜沒有理他。
陳樂見彭長宜不說話,心就提了起來,又支吾着說道:“阿姨是做辦公室工作的,而且電力局還是大局,垂直單位,上傳下達、迎來送往的事兒肯定少不了,所以就顯得很忙,我就見過好幾次是他們辦公室的司機在接娜娜放學,有一次我特意給娜娜打電話,她說是媽媽讓司機給她買好飯了。你們老倆這一忙不要緊,娜娜顯得懂事了很多,那麼一個大院子,就她一個人在家裡寫作業,就是大人都顯得孤單,何況一個孩子。”
彭長宜依然沒有說話,仍然背對着小樂站着。
陳樂咧了一下嘴,繼續說道:“還是讓阿姨換個工作吧,辦公室工作太繁雜,有時候沒黑沒白,你們老倆都那麼忙的確不是個事,孩子學習和成長也很關鍵……”
彭長宜打斷他的話,嚴肅地說道:“小樂,你明白我的意思,別跩了!”
陳樂還想說什麼,聽到彭長宜這話後,硬生生地把話嚥了回去。
這時,就見彭長宜轉過身,坐在沙發的正座上,喝了一口水,說道:“給我調查一下那個狗屁局長的背景,最好連他的社會關係都摸清,尤其是跟三源有沒有關係。”
這正是彭長宜的機警之處,他沒有把這件事當做一個一般偷情事件來想,他想到了三源,想到了曾經的鄔友福和葛兆國的勢力集團,儘管一個在獄中,一個解甲歸田,但是作爲彭長宜,有些事想不到是不行的。也是正是他讓陳樂調查電局長的主要目的。
儘管彭長宜的聲音不高,眼睛也沒有看他,但是陳樂分明感到了一種隱忍的威懾力,他不敢再裝傻了,小心地點點頭,說道:“我明白。”
彭長宜擡頭看了他一眼,又喝了一口水,然後起身,說道:“我不坐了,該回去了。”
陳樂也急忙站起來,說道:“吃過中午飯再走吧,我這裡有瓶好酒,中午把小許叫來,我們兩位小的陪您……”
陳樂的話沒有說完,就看見彭長宜鐵青着臉,已經在往外走。
陳樂趕緊把話嚥了回去,說道:“要不,我教訓一下他?”
彭長宜擺了一下手,他站住,看着陳樂,臉色陰鷙地說道:“你只管留意,最好拿到證據,什麼證據都行,你親自辦,別讓其它人蔘與。”
陳樂點點頭,他非常清楚彭長宜知道了什麼,因爲,憑彭長宜的關係,他只要動動手打個電話,相信那個狗屁電局長的背景和社會關係就一清二楚了,是用不着採取這種方式調查的。他之所以自己不打聽,就說明他有不便之處,這個不便之處無疑再清楚不過的了。
彭長宜帶着滿腹的心事回到了三源。
幾天後,王家棟被免去亢州市委副書記和政法委書記等職,調到人大任主任,之前的主任狄貴和超齡退休離崗。
儘管部長之前跟彭長宜說過變動的事,但是彭長宜知道這個消息後仍然心情很沉重,他馬上給王家棟那個私人號碼打了一個電話,說道:“我想了半天,不知怎麼祝賀您晉級,這樣吧,要不您老人家到我這裡來住幾天,賞賞我們山區的美景,我跟您說啊,現在您再來可是跟前兩年不一樣了,所有的路都修通了,景區也像那麼回事了,你也可以趁這個機會檢驗一下我的工作業績,怎麼樣?”
王家棟笑了,說道:“你小子就會說便宜話,家裡家外我離得開嗎?有那心多回來幾次陪我喝喝酒聊聊天比什麼都強。”
彭長宜笑了,說道:“這幾天儘管我沒有回去,但可是給您電話着,您的電話關機,後來打家裡的電話,說您去錦安還沒有回來。”
王家棟說道:“我聽雯雯跟我說了,是一把找我談話去了。”
彭長宜說道:“是爲了這次變動的事?”
“你以爲呢?他來錦安十多年了,就找我談過兩次話,一次是黑着臉讓我當副書記,一次是笑着臉免我副書記。”
“喝喝。”彭長宜笑了兩聲,說道:“您說得太形象了。”
這話不假,讓王家棟當副書記,並不是翟炳德的本意,是樊文良頭走的時候已經跑得差不多的事了,是省裡的關係,翟炳德當然是黑着臉做了個表面順水人情,再加上王家棟也沒少往錦安跑,所以翟炳德也不好橫加阻擋了。笑着免職,是一般領導談話時的表情常態,都該免你了,怎麼可能再跟黑着臉,這個時候,領導跟你說得一般都是過年的話。
但是王家棟卻說道:“找了一個不是理由的理由,跟我說,讓我去人大是爲了照顧我的身體和家庭。第一,人大比市委相對清閒一些,有利於我養生;第二,孩子出了這麼一檔子事,方方面面的關係也需要時間跑動,所以,纔有了這個決定。長宜,我做了一輩子組織工作,儘管我做的是基層的組織工作,但是也從來都沒有聽說爲了讓人抽出時間跑動孩子的事而重新安排工作的?”
彭長宜故作輕鬆地說道:“我看倒是沒什麼,說明他說了真心話。”
“你小子說得對,人家不介意得罪我,所以才這麼說的,如果介意得罪我,就不會這麼跟我說話了,最起碼會跟我打打官腔的,這次連官腔都不屑於打嘍——”
彭長宜寬慰道:“我到覺得這樣很好,省得您費心去猜測什麼。”
王家棟果然笑了,說道:“是啊是啊,也只能這樣理解了。”
“今年也該換屆了,他肯定會動一大批人的。”彭長宜繼續寬慰道。
王家棟說道:“我權當就算是最先被他動的那個人吧。哈哈。”
彭長宜心有些沉重,他不禁說道:“部長,沒事,您還有我們大家呢,最起碼,您還有長宜……”彭長宜有些說不下去了。
王家棟也受到了感染,說道:“哈哈,我也這麼認爲,好了,等你回來有機會再說吧,小圓的律師來了,在家裡等我呢,我要先回趟家,我不能辜負了市委書記的好意,真要騰出時間跑跑孩子的事情了。”
彭長宜一聽,就趕忙說道:“您去吧,需要我的話就打電話。”
王家棟說:“放心,我不會省着你不用的。”
儘管話這麼說,王家棟在這個問題上,從未讓彭長宜去做什麼,反而還囑咐他,跟他接觸要注意,免得讓人家知道了不待見,要保存實力。
事實證明,王家棟是對的。
儘管可以把王家棟這次變動理解爲換屆的前兆,但是翟炳德並沒有說出這方面的意思,顯然,翟炳德是不想過早觸及到換屆兩個字。官場上的人事變動有時候就是政治的晴雨表,從林林總總的人事變動上不難看出當權者的政治品味和好惡。
彭長宜沒有選擇王家棟任免之際回亢州,他知道錦安有人在關注着他的動向,所以,儘管他很想回去,但他還是忍住了,又過了一週後他纔回來,大張旗鼓地召集了一幫人爲王家棟祝賀。而這個時候的王家棟,早就成爲了人大主任,已經順利地進入了工作狀態,並且都召開了兩次會議了。
有些該正常爲之的事你如若不爲,反而到不正常了,自從翟炳德找彭長宜談話後,彭長宜的確注意了跟王家棟的接觸,轉入了地下,但是面上該做的事也要做,所以他纔不避嫌地召集人宴請王家棟,這是清理之中的事,任誰知道了也說不上什麼。
酒席散後,彭長宜送王家棟到了家裡。他再次看到了王圓的兒子,一個如今已經是胖嘟嘟十分討人喜愛的小傢伙了,彭長宜逗他的時候,他知道衝彭長宜笑了。
部長見到孫子後,人前的那種威嚴一掃而光,他拿起孫子的手,放在自己的臉上,不停地拍着,說道:“好大的勁,好大的勁!”
部長夫人笑了,說道:“兩三個月的孩子,哪裡來的力氣,分明是你自己的力氣。
部長說道:“胡說,你看看,他在用力攥我的手指,你看你看,眼珠子都瞪圓了!那是在使勁!”
彭長宜果真看到小傢伙睜着一對亮晶晶的眼睛,嘴裡還“哼哼唧唧”地說着什麼,一隻小胖手裡,用力攥着部長的一根手指頭。
雯雯也笑了,說道:“那是下意識,您恨不得他一下子長大馬上能給您打酒喝吧?”
“哈哈。”部長開心地笑了。
彭長宜沒有從這家人的臉上看出沉悶的氣氛,也許,孩子的降臨,沖淡了籠罩在這家人心頭的愁雲。
逗了一會孩子,王家棟徵求彭長宜的意見,說道:“到書房坐會?”
彭長宜本來也不想這麼早回家,就點點頭,跟着部長進入了他的書房。
彭長宜怕部長多心,這纔跟部長解釋他之所以現在纔回來的原因,就跟他說了和沈芳吵架的事,當然,只說了沈芳一心想當辦公室主任的事,沒有涉及到其它。
部長抽出一支菸,彭長宜趕緊拿起火給他點上,部長這才慢悠悠地吐了一口煙說道:“小芳之所以有今天,第一是她媽媽教育的失敗,第二就是你做丈夫的失敗。”
彭長宜看着部長,笑了笑沒有說話。
部長說:“當然,我年輕的時候,也是這麼過來的,經歷了好多事,見識了好多事後,我總結了一個未必正確的道理:欲成大器的男人,應當斷然離開兩種女人,至少應與之保持一定距離的女人。這類女人一個是太過聰明而又自恃高貴的女人,一種是不明事理而又好惹是非的女人。”
彭長宜笑了,說道:“我……我有些聽不懂。”
部長笑了,說道:“我剛纔就說了,這個理論未必正確,但卻是事實。不過這可不是針對你們夫妻說的,既然做了夫妻了,有時就沒有選擇的餘地了,只能修補了,我權當閒話來說,以便你以後遇到這樣的女人時要注意。”
彭長宜笑了,說道:“您不用聲明,我自當能分辨得出,再說了,我怎麼可能再遇到別的女人?”
部長看了看他,沒有跟他計較這話的真僞,就說道:“你看現實生活中,無論是一些高級領導幹部、超級富豪、知名演藝明星,還是在各個領域初現成就的男人,其中他們都或多或少地受過這兩類女人的折磨,甚至有的深受其害、苦不堪言。這其中,有的女人是老婆,有的女人是晴人,有的則是把着男人經濟命門又貌似商業合作伙伴關係的女人,這種女人更要命。”
彭長宜認真地聽着,點點頭。
第一類女人的特徵是:機敏過人、聰明過人,故作大方卻斤斤計較、心懷狹窄並嫉妒心強,總是精於打自己的小算盤而最終輸掉的是整個自己。這類女人若當了老婆,內心的某些貪慾就會膨脹,以自我貪慾爲圓心,以丈夫的勢力範圍爲半徑,這類女人有一個通病,會自作聰明自作主張地打着丈夫名義,幹自己的勾當,結果釀成連她自己也傻眼的大禍。這類人若做了朋友,斷然不會成爲紅顏知己,而是一個背地裡的攪屎棍或者是男人身邊的定時炸彈。她或許表面上顧大局識大體,但內在的野心會呈幾何狀裂變、膨脹,最終會燃起浴望之火,這火也最終會燒到這個男人的。這種女人很有心計也很可怕,會在平時不知不覺地蒐集男人的把柄,一旦達不到目的到了翻臉的地步,就會給這個男人背後捅刀子,所以這類女人無論是做老婆還是做朋友都不能要。”
彭長宜笑了,說道:“別說,還真有這樣的例子能對上號。”
部長說道:“當然,這類女人也許有較高的學歷、有很多的見識、漂亮有風情,但卻猶如罌粟花一樣可怕,所以,記住,這輩子都不能沾這種女人。”
彭長宜點點頭,說道:“另一種女人呢?”
部長說道:“另一種女人的特徵是:不明事理、目光短淺,受不得委屈、跌不得面子,爭風吃醋、好惹是非,不懂得識大體、顧大局。這和其成長環境缺乏文化教育有關。由於其見識少而孤陋寡聞所致。其實,這種女人,是極度不自信、極度自卑有關,刻意表現的自我強大,其實內心空虛,對丈夫總是疑神疑鬼,旁敲側擊,自作聰明,恨不得把丈夫拴在腰帶上才放心,這類女人無論做老婆還是當晴人,她對男人的傷害是‘慢火煮蛤蟆’,不知不覺三五年、一二十年就過去了,本來成大器的男人卻有可能因此蹉跎歲月,你想想,是不是現實中總會有這樣的女人對上號?”
彭長宜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他想到了袁小姶,想到了沈芳……
“當然,我總結的興許有偏頗,還有許多形形色色的女人,但是大體上這兩類女人比較難纏。所以,要遠離這兩種女人。男人這一生離不開女人,但有時男人不知道自己該要什麼樣的女人,所以許多發展前景非常好的男人卻毀在了女人的手裡。我指的是大面上的事,這和你的家庭不沾邊。”部長說道。
記得好幾年前,彭長宜還在組織部的時候,受部長的委託,去車站替部長接待了一個女人,這個女人不是別人,正是古卓,當時部長出於某種考慮,他沒有見古卓,古卓知道王家棟是有意不見自己,在到的當天下午就走了,當時彭長宜就非常佩服部長,曾經的相好都送上門來了,明明是有感情,卻能做到不見面。當彭長宜跟部長開玩笑的時候,部長瞪着他就說道:你小子記住,在女人問題上,男人,永遠都要知道該怎麼做,要懂得進退自如,收放有度,絕不能在女人身上栽跟頭。這樣做盡管有的時候殘忍,但是也要做。
這句話,儘管彭長宜沒有牢記於心,但時刻都在注意着,所有後來有了放手葉桐,有了對夜玫的凜然正色,有了不敢跟羿楠親近,他知道這些女人當時都是帶着目的來跟他接近的,所以他做到了“進退自如、收放有度”,但是,恰恰對於這兩種女人以外的丁一,他卻無法做到真正的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