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他對他說,好久不見
秋至冬來。
已是十二月,x市的天氣,又比上一年冷了不少。
漫天的大雪飛揚,積雪足有成人小腿肚那麼高。街頭停着的車子,都被覆上了一層雪,遮得原本的顏色都看不出來,一眼望去,一片雪色。
走在大街上,只能聽見“咯吱咯吱”的聲音,踩在雪上面,就像是踏在雲上一般,軟綿綿的,卻凍得徹骨。
冬天雖然到了,但卻一點都沒有影響人們的興致,該玩樂的繼續玩樂,紙醉金迷,燈紅酒綠。
大街上的酒吧,一家一家的開着,即便有生意,也比不上那個真正的酒吧,被x市人稱爲夜都的地方——色藍時。
生意火爆,有時候還要預約,聽說色藍時的幕後老闆迴歸,所以發展的速度也迅速了不少,眨眼間,就有許多家分吧,不斷的開出。
沒有人知道那個所謂的幕後老闆是誰,他們所熟知的老闆,只有徐時間一個,那個上流之中的大家族,徐家。
對於那個神秘的第二個老闆,所有人都抱有好奇的心情,但卻也在八卦與談論之中,笑着掩飾過去。
鄭銘不同於他們,他很清楚的知道,那個第二老闆是誰。能讓徐時間放心,又能有如此快的速度,只有一個人。
一個故人,一個他傷害過,被他拋棄的故人。
他沒有想到,簡湛說話真的算話,這一年來,他真的再也沒有見到過他。他想要去打聽他的消息,卻只能得到一些邊角,無非是徐家似乎在起內訌,又無非是徐家和顏家鬧得正歡,而上流之上的三位,卻還在笑眯眯的看戲。
女人性感慵懶的聲音響起,在這煙霧繚繞,酒色醉人的地方,那聲音彷彿蒙上了一層紗,清透薄攏,帶着獨有的魅惑,勾起了每個人的心絃。
聲線迷人,情緒滲入,聽的鄭銘都有些失神起來。
女子依舊忘我的在歌唱,只是眼眸一直注視着鄭銘,眼眸裡帶着的情緒,如同她的歌聲一般,深入人心,又神秘十足。
鄭銘又點了一杯酒,慢慢的品着,他斜靠着吧檯,看着四周的佈局,頓時有了一種時間飛逝的錯覺。原先角落裡的臺子撤了,大舞臺被擴大了一大半,卡座也增加了不少,唯獨沒有變的,就是那一條包廂的走廊。
john也不在這裡了,那個和他一直能聊很久,可以有無數話題的調酒師也走了。
只有他還停駐在這裡,思念着已經離去的人,躊躇着自己的步伐,不知道何去何從。他放縱自己,工作上拼命,生活上糟糕,回到那個家裡,只有自己,和長大了的湛藍。冰箱裡早已沒了食材,只留下啤酒。那個一年以前買來的烤箱,如今被蓋着布,布上面沾滿了灰塵。
他的人生,就因爲這麼一個突然闖進來的男人,變得亂七八糟。
他的光鮮亮麗,他的冷靜從容,全部在那個男人前敗下陣來。
他用了一年的時間思考這個問題,最後卻只能苦笑着接受現實。
直到如今,他才明白,他和簡湛,也許就此只有這麼一條路,他在一側,而他在另一側,自己看得見他,他卻看不見自己。
女人的聲音漸漸的消了下來,沒一會兒,下一首歌響了起來。
“又在一個人喝悶酒?”那個女聲在鄭銘的耳邊響起,讓那些對她動心的人,有了些失望。
“你爸媽叫你回去。”鄭銘冷冷的看了她一眼,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隨後有些不穩的站起來,想要朝着衛生間走去。他剛起身,就感覺眼前一黑,頭頂上的燈照的他難受,柳文央立馬扶住了他,有些心疼的拉着他坐下道,“慢慢起來,你喝了那麼多,等會兒又要難受了。”
鄭銘什麼話都沒有說,只是眼眸略過柳文央,像是在看着誰一般,柳文央的目光裡流露出的情緒,泄露了她的內心,她沉默了許久,知道鄭銘又想起了心底裡的那一個人。
“我說,鄭銘,你爸媽都把你給我了,你還老是想着別的女人,你這樣對得起我嗎你?”柳文央看着鄭銘不打算搭理她的神情,立馬就火了,就差揪着鄭銘的耳朵咆哮一通。
“柳文央,那是我爸媽自己做的主。”鄭銘很好脾氣的看了柳文央一眼,“自己出去打的回去。”
“鄭銘!”柳文央真的怒了,她讓酒保給她一個空杯子,拿過鄭銘喝的酒,倒了半杯下去,倒完立馬就喝了下去,隨後將杯子往桌上重重一拍,大吼一聲,“怎麼着,老孃就是喜歡你了!”
說完,她的臉立馬就燒了起來,只是燈光太白,照在她身上的時候,鄭銘因爲強光而眯了眯眼睛,沒有看見柳文央的臉色,燈光閃過後,他纔看着柳文央,許久以後說道,“你知道的我們不合,回去吧。”
“鄭銘……”柳文央的臉耷拉了下來,眼眸水汪汪的看着他,“你不疼我了!你不愛我了!”
鄭銘看着撒起潑來的柳文央,無奈的揉了揉頭髮,最後拉起柳文央,半摟着她出門,將自己的外套套在她的身上,幫她打了一輛的士,將她塞了進去,隨後冷聲道,“路上小心。”
說完就將車門一關,出租車過了一會兒就開了出去,看着柳文央貼着車窗的臉,鄭銘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直到車子拐彎,再也看不到,鄭銘才重新走進色藍時。
他從來沒有把柳文央當戀人看待過,就像是裡說的那樣,她對他有意,而他對她,不過是兄妹之情,他可以容忍她的打鬧,容忍她的小脾氣,卻做不到和她結婚。可是畢竟是從小一起長大,兩家人的關係也比較親,所以鄭銘一直想要避免的事情,最後還是發生了。
他想,柳文央也許會明白,他們兩個之間,不會有什麼愛情產生,可他卻沒想到,她會一直纏着他鬧,更沒想到,她居然爲了自己,上門拜訪,硬是讓父母重新接受了他。
鄭銘喝酒暖了暖聲,不再去想這些煩心的事情,他看着上面的舞臺,突然看見了幾個人在上面走動,dj也在那裡調音。
“有活動?”
“唉,你不知道嗎?今天可是有壓軸戲啊。”
“是嗎?我還真不知道,說起來,blue也有很久沒有鬧活動了。”
鄭銘聽着旁邊兩個人在那邊交流,雖然他們聲音已經很大了,但還是有一些被音樂蓋了過去。
色藍時要搞活動?鄭銘也有些驚訝,他聽邱穆說,色藍時以前經常會開活動,而且氣氛一直很熱烈,可他去了幾次,都沒有聽到一絲消息,今天,是被他恰好撞上了。
果然沒一會兒,激情有節奏的音樂就響了起來,舞池上,無數的男男女女扭着身體,跟着節拍舞動,而那個大舞臺,也被打了強光,隨着音樂的響起,一羣穿着黑色衣服的男女就上了臺。
鄭銘離舞臺比較近,他很清楚的看着那些人跳的有多麼的熱辣,他看着舞臺上的人,突然覺得,他竟然已經對這些無動於衷了。
“先生,不好看嗎?”新來的調酒師看着鄭銘,笑了笑,“blue很久沒有開活動了。”
鄭銘喝了一口酒,算是迴應他的話。就在他喝完一杯的時候,音樂突然進入了第二段,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激情,一個男人穿着低腰的黑色褲子上了舞臺,鏈子垂在腰側,發出來的碰撞聲,跟着節奏一起,打着拍子。
他的腰很細,扭動起來的時候,就如同水蛇一般,很柔軟,但卻不像女人,帶着男人的精瘦,一搖一晃間,迷糊了鄭銘的視線。
所有人的焦點都集中在他的身上,隨着他的舞步而歡呼,隨着他火辣的動作而吹口哨,那個人面無表情,上半張臉被面具遮掩,只露出嘴脣,那薄脣輕抿,微微勾起時,露出的妖嬈,讓人挪不開眼睛。
鄭銘看着失神了,這樣的男人,像極了他。
鄭銘幽幽的收回了目光,撐起身體,朝着衛生間走去。
進入衛生間,裡面的燈光溫暖了不少,讓眼睛不再受刺激,他上了個廁所,出來時用冷水洗了一把臉,擡起頭時,正好對着鏡子,他下意識的往旁邊看去,卻沒有那個人的身影,是一個陌生的女人。
鄭銘轉過頭來,又洗了一把臉,不知道是想洗去燥熱,還是想洗去不甘。
出了衛生間,就能看見各個角落裡,有着無數人相擁親吻,彷彿與外界隔離,那般的忘情。
他想起色藍時這個名字,突然笑了。
鄭銘站在走廊裡沉默了一會兒,打算回去了,剛要去結賬,就被一個男的撞到,他擡頭,正好對上對方面具下的眼眸,那般的幽深,卻冷漠。
鄭銘的手臂正好與他赤裸的手臂相觸,鄭銘看向自己的手臂,順着目光,落在他窄腰上,隨後眼眸一凜,什麼話都沒有說。
對方卻突然拉住他的胳膊,對着他微微一笑。
鄭銘不想笑,他也笑不出,可他卻一動不動的看着這個男人,看着他拉着自己走,然後走進包廂……
第二天早上,外面的雪還沒有化,隱隱約約可以看見綠色的樹木,鄭銘眯了眯眼睛,有些頭疼的直起身子,揉了揉頭髮,卻聽見拉拉鍊的聲音。
他擡眸,正好看見昨天拉着他的那個男人。
那個男人正將拉鍊拉上,赤着上身,看着他醒來,悠悠然的將黑色襯衫套上,扣着鈕釦。
兩個人就這麼僵着,彷彿時間靜止,彷彿只有他們兩個人。
簡湛看着鄭銘,輕聲一笑,語氣裡的輕鬆和陌生讓鄭銘的心沉了下去,“好久不見。”
鄭銘感覺他的喉嚨很痛,痛的說不出話來,可他還是不動聲色的低沉道,“好久……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