擡起頭,見小狐狸不知何時已經撒嬌一樣挽起於縱天的胳膊,樑易算是徹底明白她昨晚爲什麼從始至終都是一副樂此不彼的歡快樣,絲毫不爲父親身死和政治婚姻的大難題憂傷。
即使沒有自己,即使小狐狸沒有天刑期的修爲,雲毒註定還是要輸得一敗塗地的。
“我說賢弟啊,你記不記我倆最後一次見面,是什麼時候來着?”
樑易倒確實很想知道,自己究竟是什麼時候夢遊收了個小弟。不過就算夢遊,好像那幾年在華山,也出不了密境吧。
“在華山密境啊。”於縱天毫不猶豫的答道。
不是吧……老天啊……還真是夢遊?
樑易愕然之際,於縱天接着說道:“不是吧……老天啊……我不就是玩了個死而復生嗎,大哥,你還真那麼不相信我是於縱天?嘿嘿,你可別想考我,我們最後一次見面對吧?那是四十八年七個月零四天前,我,你,還有……邪匠二哥,一同在密境裡……”
“邪匠!”
不等於縱天說完,這兩個敏感的字眼已經讓樑易發出一聲低低的驚歎。
於縱天見樑易低低嘆着這兩個字,眼裡露出一絲同病相憐的味道,“大哥,我知道你還在爲二哥傷心。二哥的事,還有你昨日火冒三丈衝去華山的事,我都已經聽說了。這些日子爲了門中計劃,我都不曾有機會去祭拜,真是良心有愧啊。原本今日見到大哥,爲了不讓你感傷,我都刻意裝作高興,避開這個話題的,沒想到還是……哎……”
於縱天失落的嘆息了一聲。惟恐樑易還不相信他是三弟於縱天,詳詳細細的接着說道:“四十八年七個月零四天前,我們兄弟三人一同在密境裡飲酒作樂,沒想到,卻成了最後一次相聚。我還記得,分別時你讓我和二哥抽籤,說整整四十年後,會出現一個天賦了得的少年,抽中籤的替你收他爲徒。二哥抽中後,你把事情交代給他,最後寫下了一套非正非邪,叫什麼《輕鴻》的功法,說是遠超過天階功法範疇,要二哥傳給那名少年。若不是我逆劍山莊規定只能修煉《流沙心經》,我早就把它給染指了。”
四十八年七個月零四天,我媽在那時都還剛出生呢。
不對勁!很不對勁!
於縱天平鋪直敘的一句話,竟然讓樑易倒吸了一口涼氣。
“那我們第一次見面,又是在什麼時候,什麼地方?”
於縱天一翻白眼,“乖乖隆叮咚。大哥,你怎麼還不相信呢?就憑我這句‘乖乖隆叮咚’,你也該信了纔是啊。我說大哥,你是在耍我吧。當着這麼多人說我們初次見面的地方,似乎有些…不大合適吧?”
樑易一愣。不是吧,難不成那個初次見面的地方,是不便讓三個老婆和他女兒知道的……“銷魂”場所?
很快,當好奇心同樣不小的雲不悔,迅速把他們六人圈在一個屏障內,於縱天當着嫂子女兒毫無顧慮的開口,終止了樑易邪惡的猜想。
“哈哈,我知道了大哥,敢情你是想讓三位嫂嫂聽聽我們的故事對吧?你總是愛搞這些讓人想半天想不明白的名堂,就像你一直不肯交代你受貶的詳細經過一樣。好吧,三爲嫂嫂。我和大哥第一次見面,是邪匠二哥失魂落魄的回到修真界那天。那個地方,現在被那些世俗之人稱爲上海。”
上海!
樑易茫然的一扭脖子。上海那麼聞名的城市,有什麼不好說的呢?
就在這時,樑易三個老婆,卻在驚詫中異口同聲冒出三個字,“墜仙塔!?”
“不錯,正是在墜仙塔。”於縱天點頭道。
樑易恍然!
怪不得,怪不得淺雪丫頭說如今對世俗都不太熟悉,惟獨瞭解上海。怪不得上次鬼叟和幻龍馬說要去世俗,首先想到的就是上海。搞了半天,那神神秘秘的大傢伙,竟然就在自己老窩!
“想起那墜仙塔我就來氣!三位嫂嫂,大哥這廝不厚道啊!”於縱天忽然苦着一張臉叫冤。
“怎麼了?難不成是他在墜仙塔裡,搶掉了本該屬於你的寶物?”質問的雲不悔悄悄和樑易對視一眼,很顯然她是在幫着樑易問那些不方便開口的問題。
“搶?大哥他還用得着搶寶物?”於縱天露出一臉古怪之色。
“好啊大哥,這種事情你竟然也瞞着三位嫂嫂。”於縱天突兀說了這麼一句,忙接口道:“三位嫂嫂有所不知,大哥他可用不着和誰爭墜仙塔裡的寶物,那裡面的東
西對於他這個變態的傢伙,幾乎是想怎麼拿就怎麼拿!”
“什麼!這怎麼可能?”三女齊齊詫道,“別的不說,縱然是墜仙塔塔門本身,那也絕非凡力可以打開的啊?”
“塔門?”於縱天彷彿聽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話,“別說是區區塔門,就連鎮壓塔門的墜仙主玉和墜仙次玉,都在近百年前被這傢伙隨手取下,胡亂拋給了一個世俗人家。塔門對他來說簡直如同空氣!”
於縱天忽然像個被人搶了糖果的小孩,“幽怨”道:“連墜仙主玉和墜仙次玉都肯隨手送給不相關的人,我這個做兄弟向他要幾件寶物玩玩,他卻不肯。好歹邪匠二哥和二哥那位故人,還各自從他那裡分走了《匠道上卷》和《匠道下卷》。”
“我和他商量着把墜仙塔頂上那座羽文天君之塔給我,他居然第二天就忙不迭設計個漏洞,讓一隻靈獸攜帶那件寶物連同無數重寶逃離,還口口聲聲‘爲我好’,拿幾張隱仙符打發我之後,大言不慚說什麼那些東西對以後的我來說根本沒用,長久在他身邊吸收他身上的氣息,就是最好的寶物。說的沒錯,和他接觸長了,我當真說話做事的方式都沾染了他一身臭氣。三位嫂嫂,妳們說說有他這樣做人的嗎?”
於聽雨看樑易的眼神愈發崇拜了。只聽父親說伯父了得,卻沒想到如此了得。搞了半天,連隱仙符都是伯父送給父親的。虧自己剛纔還在那裡賣弄呢。
“咦?三位嫂嫂,妳們這是怎麼了?墜仙塔對修真者來說雖然固若金湯,但是大哥的修爲,即使他不說,妳們三個做妻子的應該比誰都更清楚啊,這好像不值得那麼吃驚吧?秦嫂嫂,我問妳,妳們知道大哥他是什麼修爲嗎?”
於縱天刻意點到秦晗月。因爲此時秦晗月那雙一瞬不瞬落在他身上的目光,竟顯得比緣淺雪二女還要詫異幾分。
秦晗月的反應,源自於縱天剛纔所說的……氣息!
誠然,這股氣息,並不一定只有她才能感受到,因爲隨着於縱天剛纔的話,一旁同樣覺得事情詭異的緣淺雪和雲不悔,很可能也會關注到他身上。但縱然她們發現了於縱天身上的氣息,也絕不會像秦晗月這樣吃驚!
因爲緣淺雪和雲不悔不曾隨樑易回去過,也就不可能知道,此時於縱天身上這股異樣的氣息,竟然和樑君山夫婦身上當初給人那種奇異的高貴感覺……一模一樣!
唯一不同的是,此刻再面對這股熟悉的氣息,秦晗月似乎已經感覺不到它的高貴,不再有修真者面對三昧真火那種仰視。
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眼下秦晗月儼然是未能發現,除了於縱天,就連緣淺雪和雲不悔,乃至於她自己身上,也已經有了同樣的氣息。
“你說夫君?仙人的修爲啊。”思緒恍惚中的秦晗月下意識道。
“那不就對了?哈哈,我就說嘛,大哥他那副急色的德行,怎麼可能還忍得住不和妳們…咳咳…大哥和妳們既是夫妻,妳們怎麼可能發現不了他的仙人修爲。”於縱天一臉理所當然的樣子,“按照大哥的說法,他天資驚豔、世所罕見、牛*無限,按規矩,長輩會要求他和天資不遜的同輩,在一個限定地方,用一個限定的時間進行修煉。而大哥在考驗時間中,悟出了能比別人強無數倍的修煉方法,所以……”
“所以他得到獎賞,成了仙人?”秦晗月詫道。
於縱天搖了搖頭,“所以,大哥本來是仙人,結果受到懲罰,被貶到了修真界。”
“什麼意思?悟出了能比別人強無數倍的修煉方法,還被懲罰?”三女一臉不解。
於縱天摸了摸鬍鬚,“還是按照大哥自己的說法。大致是,他將大把大把的考驗時間,用來替一個美人編寫故事,討人家歡心,太不爭氣。他爺爺恨鐵不成鋼,不但把獎勵變成了懲罰,而且把本來很輕的懲罰變成了很重的懲罰,把他貶到了這修真界。三位嫂嫂,妳們說,修真者無法拿墜仙塔怎麼樣,但墜仙塔又能拿他這個仙人怎麼樣?”
“啊,三位嫂嫂,妳們別當真。我剛纔說的這些,只是大哥他的一面之詞而已。我可是一直不怎麼相信,像他那麼有分寸的一個人,僅僅爲了討人歡心,會在大事面前亂了主次。所以他究竟是玩物喪志,還是爲了隱瞞他拙劣的天資編出這個玩物喪志的理由,是一個很有研究價值的問題。這事情他可是一直都說不清來龍去脈,每次還故作高深隱瞞事情經過。”
見自己“曝光”樑易沾花惹草的
光輝事蹟之後,大哥和三位嫂嫂的眉頭都深鎖起來,把他們的反應分別定義爲“埋怨”和“吃醋”的於縱天,倒還真怕樑易對他來個抱菊滅口,忙不迭又替樑易“辯護”道。
只可惜於縱天很快發現,樑易四人的表情根本沒有隨着他的辯護有任何緩和。因爲,儘管他要幫着辯護的,和樑易四人現在所思索的,是同一個人。但他三位嫂嫂可不會管除了他們夫君之外的其他男人沾花惹草。
他們思索的只是,從唐伯口中那裡傳給樑易又傳給三女海量知識,早就說明,能對墜仙塔裡的東西想怎麼拿就怎麼拿人,是去不了墜仙塔,也來不了修真界的!
“那你倒是說說,他是怎麼故作高深隱瞞事情經過的?既然是個很有研究價值的問題,我們倒也想研究研究他有沒有沾花惹草。”
於縱天等了半天才等到雲不悔的審問。急切想替樑易澄清的他,卻沒有馬上開口回答。
光芒一閃,於縱天手裡忽然多出了幾張畫。不,應該說是多出了幾張紙。因爲這些紙雖然和昨晚那副樑易肖像一樣經過精心,但紙上卻一片蒼白,空空如也。
“大哥說,我什麼時候能看到這些紙上,表面上畫的東西,就能粗略瞭解他的遭遇。我什麼時候能夠聽到這些紙上,表面之內隱藏的信息,就能完全瞭解他的遭遇,而且還能和他有一樣的遭遇。可是,不管我用紙浸、用火加熱,這些紙根本就連表面也沒畫什麼東西啊!”
於縱天說完,兀自把這些紙朝樑易遞了過來,倒是讓樑易有些摸不着頭腦。
剛想問一句“賢弟,你這是做什麼呢?”,於縱天卻先開口了:“大哥,你這是做什麼呢?”
“大哥,你當初說只有二哥代你收的那個徒弟,纔有百分之百的能力得到畫裡的信息,明白一切,近五十幾年間你有要事要辦,才讓我轉交給他。現在你既然已經回來了,由你交給他不是更好,我可連那個弟子長什麼樣叫什麼名字,都一點不知道呢。”
於縱天的話斷絕了樑易某種猜想。因爲畫就在眼前,樑易自己也和他一樣,連表面上畫的東西都看不見,那麼,自己雖然是邪匠的徒弟,但應該不是於縱天那個神秘大哥,讓邪匠代收的那個徒弟。
咦?怎麼會……?
就在下一刻,接過畫的樑易,思緒莫名的恍惚起來——自己真就是那個徒弟?
“賢弟,我問你,你這些年從表面之內可曾得到過隱藏的信息?”
樑易忽然問了一句答案很明顯的廢話,所以於縱天的答案也很明顯。
“大哥,你就別奚落我了。我明明說了我連表面的東西都看不見,怎麼可能得到表面之內的隱藏信息?”
如果是之前,樑易會認同於縱天的說法。但樑易既然這麼問了,那就說明,並不是必須先看到表面上的東西,才能聽到表面之內的信息。至少對他來說是如此!
——“天高於一切,絕不允許任何事物凌駕於頭上!”
——“取下!取下!取下!”
——“天高於一切,絕不允許任何事物凌駕於頭上!”
——“取下!取下!取下!”
——“天高於一切,絕不允許任何事物凌駕於頭上!”
——“取下!取下!取下!”……
不錯,手觸到紙上,樑易得到的信息,就只有這麼兩句。儘管信息很少,但既然於縱天沒有聽到這兩句話,那就說明,他很可能就是於縱天口中那個徒弟。
可是,什麼叫百分之百的能力得到畫裡的信息,明白一切?
別說是明白一切,我根本就連這兩句話在說什麼都不明白!
“夫君,別多想了。還有五個月零十一天,到時候我們一起去,如果見到那個神秘人,你可能會有答案的。”
“五個月零十一天?”樑易疑惑的看着傳音的緣淺雪。
“夫君,五個月零十一天之後,是墜仙塔十萬年之期,墜仙境會開啓。雖然我們不能跟你解釋,但實際上你現在都已經知道得差不多了。到時把墜仙球拿在手上,我們自然能一起去。”
“啊,對了夫君。不如等這裡的事過後,我們就一起去你家鄉吧,到時也方便進入墜仙境中。我和不悔姐姐她們也好趁這段日子,和你那位詩怡妹妹認識一下啊。”
緣淺雪接下來的話,讓樑易出了一身冷汗。乖乖隆叮咚,大浪在前,如果不想翻船,就得想辦法停船拖延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