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史以來首次人手一票的守夜人總司令選舉落下了帷幕,除黑城堡以外的其它要塞,計票結果出爐後立刻被用信鴉送往了守夜人總部。
中止幾日供全體守夜人士兵整理思路並反思內心的真實支持意向,投票結果受情緒的影響顯著降低,這直觀體現在黑城堡的投票結果上——艾格在黑城堡獲得的票數略有回落。
但在總票數上,他卻以不可阻擋之勢,再次拉開了與僅剩競爭者的差距——黑城堡中他損失的票數缺口,被來自梅麗珊卓授意下宣誓加入的後黨人士填平;影子塔和東海望分別有十一票和四十六票投給了他;原本支持他的那幾個新啓用要賽中雖有個位數的棄權或流失出現,但數量一隻手都數的過來。
經歷重重波折,最終結果就是:艾格的票數終於逼近了五百,在有幾十票棄權的情況下,他的得票比例——實際上已經超過了一半。
勝利,就在眼前。
***
“東海望有四十六票投給了那傢伙?”作爲指揮官,自己要塞裡有近四分之一的人投票支持對手,這無疑是件相當讓人臉上無光的事情,卡特·派克對結果表示無法接受:“我與我要塞的士兵們並肩戰鬥了二十多年,他們不可能背叛我!這一定有問題——是史塔克家的計票人員在作弊!”
“你正在指控的人事實上掌握着守夜人的命運,他如果決定讓艾格當選總司令,只是一句話的事,大人。”約恩·羅伊斯也被投票結果搞得緊張,但並未徹底亂掉陣腳:“你的士兵也許確實不會背叛你,但你忘了,東海望還有三十多名最近才由黑城堡調去的遊騎兵——他們,可曾與艾格共事。”
“那也才三十幾個,就算他們全投給艾格,那還有十幾票呢?”
“影子塔同樣有十幾票投給了他,而且還是在梅利斯特爵士親自坐鎮的情況下,面對這一現實吧:無論你覺得自己多受自己士兵的愛戴,都必然會有個別人暗地裡對你積怨已久敢怒不敢言,也必然會有人覺得——給他們吃飽穿暖的傢伙比你更有資格當司令。情況雖然糟糕,但那傢伙的票數距三分之二這條線仍有距離,只要我之前提出的那個計劃奏效,他就算有天大的優勢,我們也能瞬間將他打回原形!”
卡特·派克當然知道約恩·羅伊斯在說什麼,那個拆臺計劃很不錯,可他們在拉盟友時遇到了困難:先是影子塔的指揮官痛斥他們一頓後拂袖而去反給對手送了一份大禮,後是黑城堡的首席事務官也推三阻四,猶豫好幾日最終也沒入夥……
塞外之王出事,新贈地民聞聲作亂,對贈地安置計劃推行者的打擊必然是毀滅性的……但一旦失敗或事後被舉報出賣,謀劃執行者同樣會身敗名裂甚至性命不保。要獨自承擔當這惡人的風險和壓力,饒是卡特·派克自詡爲鐵羣島出身的硬漢,也遲遲沒法做出動手的決定。
要在沒有盟友的情況下動手嗎?
約恩·羅伊斯把對方的猶豫看在眼裡,暗暗牙癢卻無可奈何。羅柏·史塔克已於今晨帶領偌大北境代表團離開了黑城堡,在艾格的陪同下開始了對長城沿線的巡視。激進派的領袖和最大靠山雙雙缺席,可以說,此刻正是動手的最佳時機……若不是僅靠着谷地幾個人沒法成事,他早就自己進行計劃了。
梅利斯特爵士說得沒錯,從原則上來講:曼斯·雷德帶領野人向守夜人投降,如今作爲人質被軟禁在黑城堡,就算新任守夜人總司令選了出來,也得有適當的理由、進行審判後才能處決他。想動用私刑弄掉他以此讓艾格陷入麻煩……事成之後動手的人也得依靠“法不責衆”纔有可能逃脫追責,而這一點就註定了:進行計劃的人必須達到一定數量。
影子塔和黑城堡沒有軍官願意加入,如果卡特·派克再動搖,自己一個小小的遊騎兵隊長帶人去把曼斯干掉了……
事後下場絕不會比艾格更好。
……
“聽到外面新兵的操練聲了嗎。”約恩·羅伊斯朝屋外一指,“全都是艾格以‘吃飽穿暖’和‘固定工資’爲誘餌蠱惑來的贈地民、山地氏族民和野人……如果我們不盡快採取行動,你覺得等這些人完成訓練宣誓加入了軍團,會把票投給招募併發他們錢糧的人,還是我們?”
“他們可不是貴族,不可能在短時間內完成訓練,獲准加入守夜人。”
“話沒錯,可他們到底有沒有完成訓練,還不是黑城堡教頭一句話的事?我得到的壞消息是,安德魯已經決心要當艾格那傢伙的狗腿子了……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大人最好儘快做出決定!”
卡特·派克側頭傾聽,屋外嘈雜的人聲確實清晰入耳。守夜人軍團已經很長時間沒有過這麼多新兵同時接受訓練了,按慣例,其中五分之一會在完成訓練後被分配到東海望,作爲三大要塞指揮官之一,他本該感到高興纔對,可如今……
他捏緊拳頭靜靜思考,臉色變化幾番,最終咬牙重重一拳搗在桌上:“豁出去了,去召集我們的人,動手!”
“是!”
約恩鬆了口氣,同樣精神一振,二話不說轉身便向門口走去,但門卻先被從外面推開了。
一名受他指派、負責監視哈丁塔內塞外之王一家日常生活的原谷地騎士表情慌張地走了進來:“不好了,弒君者和他那幫西境人聚集在哈丁塔下,要轉移塞外之王一家!”
……
走漏消息了?卡特·派克與約恩·羅伊斯震驚地對視一眼:計劃一直只有少數一撮人知道,尚未將具體細節下發到忠於他們的士兵中,知情人無非是這間屋子裡幾人、可信賴的谷地諸侯,以及他們原先嚐試說服的幾個影子塔和黑城堡軍官。
是誰泄了密,保守派的其它軍官,還是東海望的自己人?
無論是誰,情況都糟糕到了極點,這可比把票投給艾格要嚴重一百倍——這是赤裸裸的背叛!
“是梅利斯特那老東西——他把我們賣給了艾格,以求後者當選司令後不撤他指揮官之位,一定是這樣!”卡特·派克瞬間認定了告密者,怒目圓睜地咆哮起來。片刻之前他還在猶豫是否要跨出這一步,誰能想到,他很快就將連做選擇的機會都沒了!“你們幾個,先跟我來!約恩,你去召集其他人,絕不能把野人王放跑了!”
……
哈丁塔下,一輛碩大但有些陳舊的馬車停在路邊,塞外之王一家正在幾名西境士兵的幫助下,將大包小包的雜物行搬上車,再明顯不過的搬家架勢。
“站住!”見此情景,卡特·派克徑直帶人衝到馬車前,攔住一幫西境人搬運的動作:“你們這是要做什麼?是誰——允許你們讓野人王一家,離開哈丁塔的?”
正在搬家的一衆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該怎麼回話。
作爲被軟禁的人質,曼斯·雷德和他的家人並沒有多少發言權——準確地說,是爲零;而剩下來的幾十名西境人在長城的身份是最普通的守夜人遊騎兵,面對東海望要塞指揮官這個級別的軍官,顯然不在一個對話層次上。
於是,本次行動的執行人——詹姆·蘭尼斯特不得不站了出來。
弒君者帶着一如既往的高傲神情,從哈丁塔底下的門內慢悠悠地踱了出來,站到了己方一側的最前頭。燦爛地笑了笑,纔開口回覆:“我們接到消息稱,有心懷不軌之人——可能要對曼斯·雷德及其家人不利,進而危害贈地安定。爲顧全大局,討論後決定對其進行轉移,以確保安全。”
“討論,誰和誰討論?塞外之王如此重要人質的處置方式,輪得着你一個小小的遊騎兵隊長來做決定嗎?”
“輪不到我做決定。”詹姆坦然地聳聳肩,習慣性地甩了下頭髮,“但恕我直言,同樣也輪不到大人您做決定。”
卡特·派克短暫地語塞了幾秒——當然輪不到他做決定,接受塞外之王投降、將其作爲人質扣押在黑城堡,這一切都是莫爾蒙司令生前的安排。按照艾格那傢伙的理論,也就只有總司令選出來後,才能進行變更……這狡猾的傢伙!難道自己就要這樣一次又一次地——容忍着艾格靠一個死人來不斷掣肘限制他們的行動?
等等……下一秒,卡特發現了詹姆話中的漏洞:已故司令的安排對保守派是限制,對激進派又何嘗不是?自己無權對曼斯·雷德一家的安置指手畫腳,詹姆也同樣無權轉移他們!
“說得沒錯,既輪不到你,也輪不到我來做決定,只有新任總司令有權對野人王的安置做改動!既然如此,那就趕緊讓他們回塔裡去吧。”
“抱歉,但莫爾蒙司令託夢給我,命令我將曼斯·雷德一家轉移到后冠鎮,以保障安全。”
“託夢?!”卡特·派克瞪大了眼睛:“你剛纔還說是經過討論的!”
“沒錯,我夢見莫爾蒙司令對我下達命令,醒來後將其告知了首席後勤官,我們兩個經過討論,決定執行。”
圍觀的守夜人中傳出竊竊私語和輕笑聲,這種明顯的糊弄之語當然沒人採信——實際上,說着說着詹姆自己也臉紅了:撒謊和耍無賴並非他的強項。實際上,當艾格教他這套說辭時他便抗拒了好久,但非這樣不能保護瓦邇和她家人的安全,人命關天,他才最終決定按艾格教的說,強行轉移曼斯·雷德一家。
“你——”人至賤則無敵,如果說耍無賴並非詹姆的強項,那對付耍無賴的人更不是卡特·派克的強項。東海望的指揮官已經被氣得說不出話來,血色漲上他的脖頸和頭面,他伸手到背後,把他的戰斧掏了出來:“我不管什麼夢不夢的,今天,野人王一家,誰也別想離開黑城堡一步!”
好極了,和艾格預料的簡直一模一樣。
被迫耍無賴的尷尬感迅速褪去,詹姆嘴角浮上了淡淡的笑容。用武力解決問題,這是卡特·派克最擅長的手段,又何嘗不是自己的最愛?兩個信奉“能動手就不嗶嗶”的人對上,就來看一看誰更厲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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