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棟樑被眼前看到的場景驚呆了。
一瞬間,他甚至有種錯覺,自己是不是穿越到了奴隸社會,或者是誤打誤撞走到滿清時期專門流放犯人的寧古塔——尼瑪,太驚悚了,現在的社會,居然還有這樣的地方,這她媽的……這簡直就是奴隸場,這簡直就是地獄!
四個字:觸目驚心!
五男一女,正在那裡彎着腰製作磚坯,他們大的四五十歲,小的可能剛到十四五,每個人都是面黃肌瘦,好像皮包骷髏一般,頭髮粘連,灰頭土臉,眼神麻木,衣衫襤褸,腳踝上都套着一條生鏽的鐵鏈,而且楊棟樑還看到,他們每個人的身上都是傷痕累累,血痕一道一道,有新的,也有變成血痂的老傷,那模樣就跟舊社會的奴隸沒有半點區別,可能還要更加悽慘一些。
而在他們旁邊,有一個身高體壯穿着布鞋的大漢正在一邊抽菸一邊吆五喝六:“快點幹活,別她媽的偷懶,我x,快點,快點……”一邊說,還時不時用手中一根拇指粗的膠皮棒隨意毆打那些比奴隸還不如的可憐人。
稍遠一點的地方,有兩個同樣悽慘的男人正在赤着上身,艱難地拉着一輛裝滿磚坯的三輪車,往更遠的磚窯方向走去,車很重,車上的皮帶已經深深地嵌入他們肩頭的皮肉之中,而最遠處的燒磚窯裡,火光熊熊,還有不少奴隸正在看守的皮鞭與棍棒下揮汗如雨的艱難勞動。
楊棟樑站住,呆呆的站着,就像被人施了定身法。
他無論如何也沒想到,自己居然能夠看到這樣一副慘絕人寰的,彷佛地獄一般的場景。
而就在這個時候,一個正在製作磚坯的男人正巧擡頭,麻木到毫無生機的目光正好落在楊棟樑的臉上身上,一瞬間,就好像旱裂的土地遇到甘霖,就像一個落水的垂死者忽然發現手邊出現了一棵能夠救命的稻草,他的眼神,一下子變活了,轉動,復甦,大滴大滴的淚水在頃刻間飆飛出來。
他扔掉手裡的泥團,好像瘋了似的,竟是朝着楊棟樑的方向衝了過來。
只是,因爲身體太過於虛弱和腳踝上有鐵鏈的關係,他只跑了兩步就狠狠摔倒在地,可他完全顧不得了,掙扎着,跪着,爬着,艱難地伸出一隻枯瘦而漆黑的手臂,哀號着:“棟樑?棟樑是你嗎?你是來接我走的嗎?棟樑,兄弟,求求你接我走吧,我錯了,我知道錯了,求求你饒了我,饒了我,嗚嗚嗚……”
挺大一個男人,哭的撕心裂肺,好像還沒滿月的娃娃。
楊棟樑瞪大了眼睛,如果不是聽聲音,他無論如何也認不出來,面前這個頭髮散亂,遮住半張髒兮兮的面孔,形容枯槁,渾身散發着刺鼻惡臭的男人就是張青松。
那個身高一米七八,曾經體重將近二百斤,幾乎可以用膘肥體壯來形容的男人。
只是短短時間不見,他——他居然淪落到了這副樣子。
天吶!天吶!天吶!
楊棟樑只覺得眼前一黑,差點昏過去。
當初他把張青松弄來,只是想讓他乾點重體力勞動,吃點苦,受點罪,教訓一下,讓他以後能對他爸好點,可是……可是……可是……
“我沒想把他虐成這個樣子啊,這……這讓我怎麼跟張大爺交代啊?”
雖然之前各種摩擦,雖然連打帶罵已經撕破臉皮,可畢竟是從小一起長大的,見他現在這副模樣,楊棟樑心一疼,竟是也忍不住流下了眼淚。
而就在這個時候,那個一臉橫肉的看守已經發現了張青松這邊的異狀,他狠狠扔掉菸頭,直接過來,就當着楊棟樑的面,不管不顧地舉起手裡的膠皮棒就狠狠砸在張青松的身上:“我x尼瑪的,號什麼喪?你叫喚什麼?想偷懶是不是?想捱揍是不是?趕緊給我滾回去幹活,x尼瑪,哭什麼哭?給我憋回去,再她媽的哭我砸碎你的牙……”
他的樣子,相當兇惡,相當放肆,相當囂張。
張青松被打的嗷嗷亂叫,卻是因爲楊棟樑的到來而勇氣倍增,竟沒有退縮,而是繼續在那裡哭號:“棟樑,兄弟,救我……”
而這個時候,楊棟樑也是再也忍不住了,伸手擋住了下落的膠皮棍,大喝一聲:“夠了,不要再打了。”
“我x,你誰啊?你她媽的從哪兒冒出來的野種?”這個看守翻着眼睛,大喊道:“來人啊,快來,四哥,有人鬧事!”
聽他這麼一喊,立刻就有幾個人從稍遠的地方跑了過來,都是身高體壯的男人,手裡不是拿着皮鞭,就是拿着膠皮棒,一個個凶神惡煞的。
“誰鬧事?媽的,活膩歪了?”
這些人一邊往這邊跑,一邊罵罵咧咧的。
可是等到距離近了,其中一個人卻是猛地愣了一下,然後臉上的表情變了,也不罵街了,而是對着楊棟樑招手:“呀,這不是楊哥嗎?哪陣風把你吹來了?”
說話的人,正是白宇宙最信任的那個馬仔,名叫四毛。
當初就是他開着一輛帕薩特,帶了幾個人把張青松綁走的。
他認識楊棟樑,知道楊棟樑跟老闆白宇宙是好朋友,於是他對楊棟樑顯得十分客氣,過來之後先跟楊棟樑點點頭,簡單打了個招呼,然後轉頭就罵那個毆打張青松的看守:“二餅,媽比的你瞎啊?亂喊什麼?知道這是誰不?這是楊哥,老闆的好朋友……擦,愣着幹什麼?還不趕緊給楊哥問好。”
聽他這麼一說,那個諢名叫二餅的看守,還有其他幾個跑過來的壯漢全都立刻變了臉色,收起那副兇惡的表情,很恭敬地跟楊棟樑打招呼:“楊哥好。”
二餅更是很討好地輕輕在自己臉上扇了一下:“楊哥你別往心裡去啊,我這人嘴賤,嘿嘿,嘿嘿……”
四毛這個時候走到楊棟樑身邊:“楊哥,你怎麼來了?”
楊棟樑沒回答,而是指着張青松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怎麼回事?”四毛愣了一下,然後立刻想起來,這個叫張青松的傢伙是當初楊棟樑送來的人,於是就討好地笑了笑:“楊哥,按您的吩咐,這小子我一直重點關照着呢,幹最重的活兒,吃飯吃最差的,別人二十分鐘吃完,他最後一個吃,而且最多就給他十五分鐘時間,睡覺挨着豬圈,呵呵,他就從沒……”
啪!
一聲脆響。
四毛話沒說完,楊棟樑就突然舉起手來,用盡全身力氣,狠狠在他臉上抽了一記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