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楊棟樑和喬羽嵐準備問完事情就趕着下午那班車往回走的,卻沒想到出了丁森這件事情……
得,這還怎麼走啊?於情於理都得留下來看看丁森到底是個什麼狀況啊,還有,沒看陳瑩瑩那邊已經哭的喘不上氣了麼,她都沒來得及跟楊棟樑打招呼,就跟着那幾個擡擔架的老師跑到外面去了……
沒辦法,楊棟樑和喬羽嵐也只好拎着包,跟着去了醫院。
打針,喂藥,吸氧……好一番的手忙腳亂,不過還好,搶救比較及時,丁森的性命暫時無憂。而且家屬也及時通知到了,他兒子急匆匆的來到醫院,跟幾個老師一起忙了個不亦樂乎,跑手續,送病房,買藥取藥,就連陳瑩瑩跑前跑後也跟着忙得一頭都是汗。
屋裡都是人,這種情況,楊棟樑和喬羽嵐兩個外人是肯定沒辦法插手的,只能守在病房外面看着瞎操心,喬羽嵐的情緒非常失落,一個勁兒的自責,說都是因爲自己太武斷太莽撞把丁森校長氣病的。
“唉!你別瞎想了,這事兒跟你沒關係。”楊棟樑安慰道。而這個時候,就見丁森的兒子和醫生從屋裡走了出來,醫生有些埋怨地對他說:“上次不是跟你說過麼,你爸這病已經很嚴重了,不能繼續工作,要在家養着,你怎麼不聽?有你這麼當兒子的?”
丁森的兒子三十多歲,看起來挺憨厚挺老實的一人,聽醫生這麼一說,頭低了下去:“攔着了,可他根本不聽啊,就惦記學校,惦記那些孩子,唉……胡醫生,我爸現在的情況怎麼樣?”
“肝癌晚期你說能怎麼樣?”醫生搖着頭:“現在這情況,我們也是無能爲力了,本來你爸的身體就不怎麼好,現在……唉,他想吃什麼就吃點什麼,想去哪兒轉轉就去哪兒轉轉,別再刺激他了,盡人事吧。”
聽了醫生的話,丁森兒子那邊還沒如之何,喬羽嵐卻是早已經呆若木雞,然後,便是默默的淚流滿面。
肝癌晚期意味着什麼,誰都知道,這意味着丁森校長的生命已經進入了倒計時的狀態——他病的這麼厲害,還在堅持工作,還在惦記着那些孩子,還在想着學校。而自己呢,卻是誤會他,對他說了那麼多難聽的話,給了他那麼難看的臉色,而且還踢了他一腳……天哪,天哪,我都幹了些什麼?
喬羽嵐覺得自己就是一個電視劇裡遭人痛恨的反面角色,就是一個沒心沒肺的混蛋份子,一個只能用癟犢子來形容的噁心琉璃球……真的,她深深的自責,已經快要崩潰了。
不行!
這可不行!
人家家屬還沒怎麼樣呢,她在這裡哭的稀里嘩啦算是怎麼回事?
看到喬羽嵐已經處於一個情緒近乎失控的狀態,楊棟樑二話不說,拉着喬羽嵐的手腕子就要往外走,可喬羽嵐卻是來了擰勁兒,蹲下來怎麼拽都不走……楊棟樑沒辦法,只好動粗,衆目睽睽之下抱起喬羽嵐往肩膀上一抗,喬羽嵐驚叫一聲連踢帶打,喊着:“楊棟樑你放我下來。”可那有什麼用?能把她放下來纔怪了。楊棟樑一邊歉意地對旁邊人解釋:“我女朋友鬧脾氣了……”然後就一邊小跑着出了醫院大門。
沒辦法啊,必須說是女朋友啊,不然的話,被人誤會成人販子咋辦?
不過,也沒抗時間太長。
到了醫院外面人少的地方,楊棟樑就把喬羽嵐放下了,喬羽嵐也沒跟楊棟樑糾結什麼,畢竟她也知道自己情緒失控在裡面哭不好,可她卻忍不住……嗯,現在不用忍了,她也不管幹淨不乾淨的,直接往外面的臺階上一坐,雙臂抱住自己的膝蓋,嗚嗚嗚的繼續哭了起來。
而現在,楊棟樑沒攔着她。
哭吧,哭出來心裡就能舒坦一些了。別說喬羽嵐了,就連楊棟樑現在都有點鼻子發酸。
真就應了那句老話,殺人放火金腰帶,修橋補路無屍骸。好人怎麼就那麼命苦呢?
雖然今天只是第一次跟丁森見面,可是他那高尚的人格已經深深的打動了楊棟樑。對於這樣的人,楊棟樑除了尊敬,就是欽佩!
嗯……他也很沉默的在喬羽嵐身邊坐下,點了一根菸。
深深的吸了一口,讓煙霧在肺裡打了個轉,然後噴出來……
而就在這個時候,他的腦海裡也在一直思考着一個問題。
也許在過不了多久,自己就會去找那個隱藏在幕後的真兇,給慘死的父母報仇了。
可是,這種事兒能有個什麼結果,誰都不好說,能報仇當然好,可是萬一報不了呢?萬一仇還沒報自己就被人弄死了呢?
呵呵,自己死了也就死了,這些年生生死死多少回,早就把生死看淡了,可是,一旦自己不在了,自己名下的錢怎麼辦?就放在銀行裡發黴長毛?自己又沒個兒子女兒的,想找人繼承遺產都找不到。
嗯,倒是有一個好的方案,那就是把這錢分成幾份,就比如張明堂大爺,就比如陳瑩瑩,就比如郝佳……把錢留給這些跟自己有關係的人,可是,就算分給他們,他們又能用多少?而且就比如張大爺那樣的,再過些年,他老人家也不在人世了,他剩下的錢留給誰?給張青松?呵呵,要是給他,楊棟樑還真挺不樂意的。
憑啥啊?
可除了這樣的方案之外,還能怎樣?不讓這錢浪費掉?還給莫家?給莫丈天老爺子或者莫允琪?呵呵,這不現實啊,他們根本就不能要。
那樣……還不如拿出來幫助丁森這樣的好人,來幫助大青鄉第一中學這樣的貧困學校和裡面的可憐孩子……嗯,之前爲了幫助那些因爲環境污染而患病的孩子,楊棟樑在拍賣會上已經給tom張捐過一次了,那麼,爲什麼不能再做一次呢?錢太多了也沒用,夠花就行,再多,就真的只是一串數字了。
只是,單純的捐款有點不太好,丁森校長這樣的人,楊棟樑佩服,知道他不會拿着錢亂花,不會把錢揣在腰包裡爲自己謀私利,其他同樣貧困學校的領導呢?誰敢保證他們也都能這樣的大公無私?誰敢保證他們拿到錢之後不會去揮金如土花天酒地?沒人敢保證,至少楊棟樑不敢。
唉!
怎麼辦纔好呢!
楊棟樑有些惆悵,雖然他在外面這麼多年見識已經足夠了,可是在這種具體的想法上,他發現自己還是一個如假包換的粗人。
“有紙巾嗎?”
忽然,喬羽嵐的聲音把楊棟樑的思緒帶回到現實之中。
“嗯?你說什麼?”楊棟樑發現自己手上的菸頭已經快要燒到手指頭了,趕緊掐滅扔掉。
“我問你有紙巾嗎?”喬羽嵐擡頭,有些遮遮掩掩地看着楊棟樑。
哭了這麼半天,她情緒倒是緩過來了,可是淚水流經臉頰,她本來臉上畫着淡妝,而現在一流淚一擦抹,臉上花裡胡哨都快變成小花貓了。
楊棟樑看看她,沒說什麼,就在自己兜裡翻出紙巾遞過去……還行,雖然臉上一片一塊的,倒也因禍得福看到她素顏的模樣了。跟許多所謂的漂亮女人卸妝之後見光死的情況不同,喬羽嵐可謂是天生麗質,臉上妝被弄掉了,卻是幾乎沒有減分,還是那麼楚楚動人,還是那麼漂亮,尤其剛剛哭完淚眼婆娑,一片梨花帶雨,甚至比正常狀態下還要嬌嫩三分。
拿着紙巾,喬羽嵐就站起身來,到醫院衛生間裡收拾去了,洗洗臉擦擦臉補補妝,順便上個廁所什麼的,而見她現在情緒平穩了,楊棟樑也沒攔着,就跟着她一起回到醫院裡。
在廁所門外等了挺長一段時間,喬羽嵐才從裡面走了出來,看見外面的楊棟樑,她顯得有些不好意思:“剛纔我有點失態了。”
“沒什麼,真情流露麼,怎麼樣,現在心裡好受點了吧?”
“嗯!”喬羽嵐點點頭。
楊棟樑看了看錶:“現在距離開車時間還有最後四十分鐘,你走不走?要是現在走的話還能趕上,如果再晚點的話就只能等明天了。”
只是猶豫了兩秒鐘,喬羽嵐就點了點頭:“走吧。”
剛纔也看到了,丁森雖然暫時沒有性命危險,卻也陷入了昏迷之中,失去意識。就他現在的狀態,想要繼續跟他說話是完全不可能了,而其他人,喬羽嵐又都不認識,繼續在這裡等着也不是那麼回事,於是聽楊棟樑說要坐車回去,她就立刻點頭同意。
不過……不能直接走,還要到病房那邊去一趟,楊棟樑好說歹說的勸陳瑩瑩走,這裡本來就是一團亂麻了,你在這裡添什麼亂?可這小丫頭也是個心軟念舊的,抹着眼淚不想走,最後是被楊棟樑硬拉硬拽弄出去的。而另一邊,喬羽嵐則是把丁森的兒子給叫了出來,介紹了自己的身份,然後從包裡取出那兩萬塊錢交給他,就是之前準備給邱連城和張璐兩個孩子上大學的學費的那筆錢,而現在,這筆錢具體的用途,喬羽嵐連一個字都沒提,只是說了一句:“等丁校長醒了,你就把錢給他,至於怎麼用,就讓他自己看着辦吧,那兩個孩子如果考上大學了,學費我再另外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