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裡想着,默默推開寢殿的門,四顧無人忙閃身進去,又緊閉了房門,打了珠簾進入內室,看到榻上臉色有些蒼白的邪王殿下,頓時心疼。
鳳君邪是他一手帶大的,相當於他的兒子一般,而他是太監,又沒有生兒育女的能力,對鳳君邪、鳳君梧兩兄弟,便分外疼愛。
尤其是鳳君邪,衣食住行都照顧得周到妥帖,現在他這有氣無力的虛弱樣子,錢德開還真的是第一次見到。
“多安排幾個暗衛,務必要保護好王妃的安全!”鳳君邪半眯着眼睛,表情慵懶的淡淡吩咐,“今日打了瞳兒,她心中不痛快,定然會尋人晦氣,向香她們看她被打,以爲她失寵,恐怕也會去找她麻煩!”
墨瞳尋不尋人晦氣他還說不好,但按照三夫人那睚眥必報、囂張跋扈的性格,他深深的覺得,今天可能是三夫人從到王府到現在,最難過的一天。
自家小妖精的舌頭有多毒,自己心裡清楚明白,剛纔都能把人家的腳踩了,還一臉無辜的說蹄子,等下估計把人家手給傷了,說爪子呢!
那熱情的小東西,腦袋裡裝的東西稀奇古怪,他早就見怪不怪,但三夫人和她並不熟悉,按照她的性格,還不把人給折磨得半死不活,羞辱得恨不能找個地縫鑽下去?
爲了王府的寧靜,邪王殿下深深的覺得,先看住自家小妖精再說,等自己身體好了,再和她好好分析分析,讓她懂得,韜光養晦!
“好的,王爺!”錢德開點頭,擔憂的望着他虛弱中透着蒼白的妖孽俊臉,眉頭皺得緊緊的,“王爺,您真的沒關係嗎?需不需要奴才去稟報皇上,讓他派太醫過來?”
王爺如此虛弱,他可是第一次見到啊,萬一有人來行刺,如前晚那般,王爺豈不是隻有任人宰割的份兒?
身爲王府的大管家,他絕對不允許有這樣的事情發生,保護好王爺王妃的安全,是他的職責,打理好王府,是他的本職!
“追風已經請過太醫了!”依然半眯着眼睛,鳳君邪懶洋洋的摸摸鼻子,臉上的表情淡淡的,“錢德開,你是不是擔心糊塗了?”
這個錢德開,總是關心則亂!
每次他受點兒小傷,看到他一副上有血跡,都一副大驚小怪的樣子,這次被瞳兒燉的湯裡面有巴豆,他豈不是要將太醫院的太醫都找過來?
剛纔太醫遞給追影藥方,並且告辭,追影還安排侍女下去煎藥了呢,他是太關心沒有看到,還是他方纔的心神不在這裡?
他覺得,前者的可能性大一點兒,因爲錢德開就是那樣的人,擔心一個人的時候,根本不會去注意周遭的變化,被人給包圍了恐怕還在擔心怎麼讓他身體養好呢?
不過,就是他的這份忠心和關懷,讓他覺得非常溫暖。
小時候,父皇整日裡忙碌國事,他和皇兄是錢德開照顧並且伺候的,錢德開既做了奴才的本分,也給了他們兄弟慈父般的關懷。
以至於到現在,明知道他救的那兩名女子別有用心,他卻還是容忍她們住在府裡,並且不和他提此事,只是怕他上心難過!
“哎呦,王爺說笑了,老奴年紀大了,沒看到太醫離開,真該打!”錢德開連忙賠笑,半真半假的用巴掌打了兩下臉,這才繼續道,“王爺不必擔心,王妃機智聰慧,冰雪聰明,一定能應付好三夫人她們的。”
那個野性十足的王妃,一直都是不羈又狂傲的,還從來沒有按照常理出牌過,估計您現在擔心她生氣,她反而趴牀上大笑你們小題大做呢!
而且,她又是那麼的美麗,渾身上下洋溢着一股青春的氣息和自然的魅力,不管是侍女還是家僕,都對她尊敬又崇拜。
她怎麼會因爲五十鞭子便尋人晦氣呢?估計她現在在想,怎麼樣才能將在她湯裡面下毒的人給揪出來呢!
“本王自然相信瞳兒的智慧,但……”鳳君邪嘆口氣,眼底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愁緒和心疼,“五十鞭子本王只是做給那些別有用心的眼線看的,她會理解,但她生性孤傲,又怎麼可能忍得下這口氣?”
現在的小妖精,一定在罵他識人不清,罵下毒的人閒得蛋疼,順便詛咒他永遠起不來,然後好讓她快樂的逍遙吧?
“王爺不必擔心,王妃大氣凜然,渾身充滿正義感,她會了解您的用心良苦的!”錢德開訕笑了下,乾巴巴的安撫着心神不寧的邪王殿下。
“本王自然知道瞳兒的性格,可她身上野性十足,萬一有人借題發揮,本王希望她,可以應付過去,並且爲了本王,暫且忍耐!”鳳君邪嘆口氣,有些疲憊的揮了揮手,“總之,你找人保護好她,不可讓她有絲毫損傷,本王累了,你先下去吧!”
見他眼下佈滿青黛,錢德開也知道他昨晚一夜沒睡,又跑了無數次的茅廁,現在整個人已經虛脫,迫切的需要好好休息,便不再多言。
恭敬的行了個禮後退出內室,然後輕手輕腳的走出無邪宮,到自己的院子裡後拍了拍手,過了不一會兒,一個黑衣侍衛出現在他面前。
兩個人在院子裡如此這般的嘀咕了好大一會兒,那黑衣侍衛才急匆匆離開,看他離去的方向,正是墨瞳如今所在的無邪宮偏殿。
而墨瞳現在,正不出邪王殿下所料的趴在牀上,絞盡腦汁的想着,如何將那個下巴豆的人給揪出來,然後給那些女人當頭一棒,讓她們知道,她墨瞳,不是好惹的!
隨意的趴在寬敞的大牀上,她身上只改了一牀鴛鴦錦被,小紅過來要給她加一牀被子,被她擡手製止,搖頭晃腦的繼續思考,將府裡自己所知道的女人在腦海中過濾。
三夫人向香,一直在府裡做大管家,平常都是趾高氣昂的,彷彿她高人一等一般,她做了邪王妃,三夫人的形勢最不利,她是最有可能栽贓陷害她的一個!
六夫人蘇夢琪,外表嫺靜溫柔,但幾次的見面,她圓滑的談吐和處理方式,讓墨瞳深深的覺得這個女人不簡單,比三夫人隱藏得深得多。
她,極有可能借三夫人的手,除掉自己,這個下毒的方法,而且神不知鬼不覺的技巧,還拉了衛清兒做同黨,一定和她的謀略,脫不了干係。
五夫人葉靈心,外表清冷淡漠,是王府口碑最好的女人,沒有之一,但從她對待小紅的態度上,她覺得,這個女人隱藏得也挺深的,尤其是她的弟弟葉靈陽,那個看起來一臉無害的青年,來歷,一定不簡單。
他身手矯健,步履輕盈,呼吸平穩,顯然是有武功底子,而且見到自己只是驚豔了下,顯然有着處變不驚的沉穩,所謂的潛龍在淵,就是這種深藏不露的男人。
有這樣韜光養晦、優秀出色的弟弟,五夫人葉靈心又怎麼可能是普通人呢,王府一個小小的侍妾,又怎麼可能滿足得了她膨脹的貪慾?
七夫人夏嵐,此人在王府無慾無求,沒有多大的影響力,但看她脾氣也是一個火爆的,爲何和三夫人和平相處多年,三夫人也沒尋她晦氣,答案就不得而知了。
而住在王府的三位公主,她見過的只有衛國公主衛清兒和樑國公主粱夢穎罷了。
衛清兒,簡單好懂,藥罐子養出來的病美人,好像林黛玉似得,走路嫋嫋婷婷,一陣風吹來,都擔心她會隨風而去,但她很美,那病弱美很讓男人心動。
堂堂一國公主,深愛一個異國王爺,離鄉背井多年,又身體羸弱卻在這個人吃人的王府生活了數年,定然也有自己的手段。
粱夢穎,聽說文武雙全,那日她上門挑釁,顯然是被人煽動,是一個比衛清兒還要單純,被人保護出來的天真公主。
她爲什麼來到北國,嫁給鳳君邪,答案她不知道,但她覺得,這個女人比衛清兒好對付,甚至比三夫人、七夫人還要好懂。
而至今爲止,她沒有見過的女人除了幾個默默無聞的,也只有那傳聞中性感嫵媚、端莊大方又溫柔賢惠的齊國公主齊文竹了。
聽說,這位齊國公主是因爲國家兵敗,纔想到以和親的方式止戰火,而不受寵卻長相貌美的齊文竹,就來到了這裡,成了風流成性的邪王殿下的文側妃。
那是個什麼樣的女人,她不清楚,但聽王府的下人說,齊文竹性感嫵媚不輸給她,身材更是前凸後翹魔鬼身材,鳳君邪平常除了去三夫人房中,就是去她的文竹軒。
顯然,她的身材和性格,也是讓鳳君邪非常迷戀的,不然斷然不會捨棄楚楚可憐、引人心動的衛清兒,去看這位在國內並不受寵,國力也不強盛的齊國公主。
那麼,王府的女人都理清了,想要陷害自己,把自己趕出邪王府的,是誰?
在湯裡下藥的幕後黑手,又是誰?
衛清兒?
可能嗎?
她是那麼簡單好懂的女人,自己對她又那麼好,兩人之間的相處也算和平,她有什麼理由,栽贓自己呢?
粱夢穎?
那個高傲的樑國公主?
可能嗎?
按照她孤芳自賞的性格,一定是想靠着她先天上的條件和自己爭寵,然後分個輸贏,而不是這樣卑鄙無恥的,用下毒這樣下流的手段!
葉靈心?
會是她嗎?
那個淡漠中帶着冷傲的女人!
她一直和三夫人不和,會不會因爲自己的高調入住,反而和三夫人站到同一個陣線,兩人商議共同對付自己呢?
其餘的女人,她根本不放在眼裡,也覺得那些女人,根本沒有那個資格,更沒有那個頭腦來陷害自己。
墨瞳託着下巴沉思,一個想法突然閃過腦海,她倏然睜開眼睛,魔魅大眼中的睿智和冷銳,耀眼奪目。
如果真的是她所想的那樣的話,事情就簡單多了,這麼多女人,反正鳳君邪也不在乎,更不愛她們,反正她弄死一個少一個,不是嗎?
社會渣滓啊,弄死幾個無所謂了,反正她們活着浪費空氣,死了埋在花旁邊,說不定還能當花肥,養養花兒呢!
嘿嘿詭笑兩聲,她從牀上爬起來,揉了揉隱隱作痛的屁股,磨牙打開衣櫃,取出紅色繡蝴蝶的廣袖流仙裙,默默換上。
在梳妝檯前坐下,看着鏡子中傾國傾城的容顏,她冷冷一笑,國色天香又如何?美若天仙又如何?到頭來不都是白骨一堆、墳頭一個?
世人多是感官動物,男人更是視覺動物,說什麼一見鍾情,不過是見色起意罷了;說什麼日久生情,不過是權衡利弊罷了!
就連白頭到老,都是習慣使然,她墨瞳從來不相信愛情,只相信在利益下的合作,比真情下的合作更牢固,更堅不可摧!
在房內待到晚上纔出門,墨瞳穿着華麗大氣的紅衣飄到廚房,看了看擺得整齊的食材,默默的拿了幾個雞蛋。
當香噴噴的雞蛋糕出爐時,廚房裡一字兒排開的廚師和廚娘都震驚了,這香氣很讓人有飢餓感,很想一口吞下去呀!
墨瞳得意大笑,將雞蛋糕放在一個盤子裡,然後在衆目睽睽之下,放進了一旁的儲物櫃裡,拍了拍手,瀟灑而笑,“都不準動這個儲物櫃,更不準動裡面的雞蛋糕,知道嗎?”
在衆人齊齊答“是”之後,她纔在一行人狂熱崇拜的目光中,瀟灑的甩着鼓滿風的紅色衣袖,踩着皚皚白雪,揚長而去。
西邊天上的晚霞漸漸的隱去,黃昏在松濤和寒風中悄悄的來臨,廣闊的天幕上出現了最初的幾顆星星,樹木間晃動着颯颯飛翔的蝙蝠的黑影。
寒冷的夜,晦暗的天空中,呼呼吼叫着的被風呼嘯而過,樹上、房檐上的積雪飄飄揚揚的飄落下來,將打掃乾淨的大街小巷再次變成銀白色。
邪王府女眷居住的院落裡,好幾個地方燈火通明,偶爾還傳出女子嬌媚的笑聲;無邪宮的燭火忽明忽暗,最終熄滅,但男人的呼吸時急時緩,顯然那個邪魅的男人,並沒有入睡。
墨瞳穿着一身黑色的袍子,閃身進入廚房,看着那放着雞蛋糕的儲物櫃,默默的想:今晚的邪王府,最少有四個人,徹夜難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