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個官吏豪紳們,他們可以投降,投降了照樣可以做官、照樣做生意。
可自己能投降麼?
一個北洋系的名將,跟江南共和軍對抗數年,手上沾有血債,陳天華巴不得殺了以絕後患。
“都給本將滾下去!”王遇甲忽地暴怒起來,將一衆官員幕僚,以及商丘城裡的豪紳們,全都趕出衙門正堂去。
隨即,他命令機要副官給鄭州的總司令部發密電,向段公詢問蒙魯騎兵部隊,以及關山增援大軍等情況。
令人奇怪的是,這份加密加急電報宛如石沉大海,等了一天都毫無音訊。
他忽然想到電報局被毀之事,逐又跟開封府守軍司令部,發出同樣一份詢問電報,可也沒等來回電。
也許,開封府方面正在落實蒙魯騎兵的實際戰況,畢竟,戰場離他們府城比較近些。
一個不眠之夜過去了。
一大早,剛剛閉上眼睛打盹一會兒的王遇甲,被身邊一名副官喚醒,“上將軍,徐將軍請您馬上到城樓上去。”
“出了啥事體,是不是南軍開始攻城了?”王遇甲慌得一逼,猶如驚弓之鳥。
“好像不是,聽那送口信們的傳令兵說,是南軍大帥陳天華來了?”
“啥,陳天華?他來幹甚?”王遇甲一驚,後背上忽地滲出一身冷汗。
他急匆匆趕到城樓之上,卻看到徐基面如死灰地眼盯着城下。
轉頭看向城下,沒見什麼陳天華,到是隻見一隊隊南軍騎兵正繞過壘牆,從城下飛速馳過,並不斷地將一些東西拋在城下。
“是些什麼東西?”王遇甲一邊舉起望遠鏡,一邊詢問徐基。
“是關氏蒙魯騎兵的軍旗,帥旗和角號等器物,數量不少嘞,看這這樣子,北軍騎兵的確是被南軍打敗了!”徐基沉痛地解釋道。
在望遠鏡裡,王遇甲的確看到城牆的地面上,鋪滿了北軍蒙魯騎兵的大小軍旗,帥旗令旗和長柄號角等。
王遇甲驚恐得已經站不住了,幸得左右侍衛攙扶。
鄭州和開封兩地的回電未到,而面前的這若干面軍旗,帥旗令旗等,都是中軍帥帳裡才擁有。
蒙魯騎兵的帥帳都被南軍攻破,這意味着什麼?
還有,軍旗是軍魂象徵,是士氣,戰鬥中,軍旗不能倒,就算是戰敗撤退,軍旗也不能輕易丟失,否則,領兵將領事後要被上級問責。
這麼多的軍旗,代表着各支騎隊,難道都被殲了?
此時,昨日南軍攻城指揮官羅龍雲將軍,他所說的話,尤在王遇甲耳邊響起。
城下的南軍,似乎要徹底摧毀守軍將領的戰鬥意志,只見數十個南軍士兵,擡着一根長達十數米的竹竿,急奔城下而來。
在離城頭數十米之處,衆人將那長竿猛地立起。
在那竿子的頂部,縛着一個人頭,此時,太陽正好從東邊躍出,一縷陽光射在那人頭的臉龐上,清晰可見。
王遇甲驚恐地失聲喊道:“諾阿其!”
他跟關氏蒙魯騎兵主將諾阿其很熟,在以往的北軍軍事會議上,倆人見過多次,還相互交談、喝過幾次酒,交情不錯。
況且諾阿其的那張蒙族人的粗糙臉龐,非常的有特色,額頭上還有兩道刀疤。
對於諾阿其的嘴臉,就是燒成灰,王遇甲都認得。
想不到,這位大名鼎鼎的蒙族勇士,北軍騎兵大將諾阿其,居然被南軍殺了。
看着在陽光照耀下,面目猙獰、齜牙咧嘴的諾阿其,王遇卻控制不住胃中的翻江倒海,哇的一口吐了出來。
清早剛被副官叫醒,還沒來得及吃早餐,胃裡空空如也,這一吐,卻是差點連苦膽水也吐了出來。
還沒回過神來,只聽得嘯聲響起,一枚鳴鏑從城下射了上來,奪地一聲釘在城樓牆上,箭尾抖顫處懸掛着一封書信。
這時候,恐怕連普通兵卒都能猜測到,這信中寫的是什麼?
隨行副官拔出鳴鏑,將書信取下,雙手呈於王遇甲。
王遇甲沮喪着臉,看也沒看書信,而是將其緊緊地握在手中,有氣無力地嘟囔一聲,道:
“回府衙!通知所有官吏、豪紳,到府衙正堂議事!”
“遵命!”傳令副官應聲離開。
……
到了下午,商丘城樓上,吊下了一個大竹藍子,藍子裡坐着一個誠惶誠恐地當地官員。
他是王遇甲的談判特使,也是跟隨上將軍王遇甲的一個幕僚師爺,叫寧則徐。
他也算是個能說會道,滿腹經綸的人物,平日頗得王遇甲器重。
不過此時,平日裡的優雅從容的儀表,全都被拋到九霄雲外。
上午,衙門正堂裡爭論了大半天,大夥擬定了若干條談判條件,派他下來跟南軍代表談。
臉色蒼白的寧師爺,邁着沉重的腳步,走到離壘牆數十步處,大聲對牆後守衛的士兵喊道:
“請通報一聲,商丘寧則徐,奉北軍王遇甲上將軍之命,前來求見南軍陳大帥。”
壘牆之後的哨兵,早就注意到了步履蹣跚的寧師爺,得到軍令的他們,饒有興趣地盯着這個文弱的書生。
一名校官出現在寧則徐的面前,“寧師爺有請,我家大帥恭候多時了!”
寧則徐聽了不由得大驚失色。
入孃的,難不成南軍連今日歸德府要請降,他們都算計得一清而楚麼?
摸了摸懷裡的文書公函,寧則徐不由得苦笑起來。
在絕對的劣勢之下,除了簽定城下之盟之外,還能有什麼別的出路,有什麼可談的?
但願這位大名鼎鼎的大帥陳天華,吃相不要太難看,好歹也給上將軍王遇甲留一點面子。
自己前往敵營談判,如能做到這一點,也算對得起上將軍一直以來的知遇之恩了。
寧則徐快速地,將要談判內容,強調要點等,在自個腦子裡轉了數圈,梳理了一邊,確認自己的說法有理有據,卻又不至於觸怒到對方,這才稍稍安心下來,努力在臉上堆起笑容,“這位軍爺大人,煩請你前頭帶路!”
“寧師爺請!”
南軍校官的臉上,露出一絲古怪的笑容,轉身在前頭帶路。
共和軍軍營實在是太大,陳天華的中軍大帳,離壘牆約有三公里。
寧則徐被那位校官七彎八拐的轉暈了頭,纔到達目的地。
中軍大帳也是奇大無比,雖然是白天,但裡面卻點着蠟燭,燈光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