瑰凝已沉沉地入睡,真羨慕她這般無憂無慮。
她說會帶自己離開,回到本來的生活當中,做回真正的自己。這是不久前她一心念着的事情,現在終於得嘗所願,她卻並沒有想象中那麼迫切了,她知道原本的生活中不會再有袁昊覺了,那個她愛卻不屬於她的男人。
她倒有些羨慕起那個叫凌曦的女人,即便僅僅只是一個名字,一條絲絹就得到了袁昊覺所有的愛,任何人都不能替代。
直至天邊現出一點魚肚白,她才朦朦朧朧地睡去,又是一個承載着許多過去的夢,夢裡也是一個個無法成眠的夜,空寂冷清的宮殿,她光着腳穿梭在漫布白紗的房間裡,她尋找着那張熟悉的臉,拂開一條條白紗,繞過一個個拐角,直到一個開滿蓮花的湖旁。一個眉眼俊逸的腦男孩等在那裡,她看不清他的模樣,心裡十分着急,她跑啊跑,追趕着,可總是趕不上他。總感覺很近,但又那麼遙遠,她卻不肯死心,直到腳底磨得出了血,好多好多,浸透了她白色的衣衫。他回過頭衝他溫潤一笑,她看清了他的模樣——袁昊覺,小時的袁昊覺。她又夢見了。
她睡了一天一夜,瑰凝守在她的牀邊怎麼叫也叫不醒。她強迫自己鎮定,努力地想着辦法,然而在這裡她又有什麼辦法,她唯一想到的人是——司徒南坤,那個登徒子,轉而又想到,看來這個登圖子也不是一無是處的。
司徒南坤在這件事上倒是不含糊,正經得不得了,瑰凝有些不敢相信還是那個人嗎,她一連擦了幾次眼睛。
司徒南坤來到一看,神色嚴肅,探了探她的鼻息,還一臉不可置信得說到:“那麼寶貝的人,怎麼捨得送到這來。”
接着疾聲命令士兵:“去叫秦大人,要快!”
這整套行動做下來雷厲風行,毫不拖泥帶水,瑰凝看得目瞪口呆。
“我很帥,是不是?”這人一點也禁不住表揚。
瑰凝不屑一顧地撇頭,心裡卻不住感嘆,是挺帥的。
軍營中發生的每一件事都瞞不過袁昊覺,想當然這件也不例外。從消息傳來的那一刻,他一直正襟危坐,不擔心那是假的,自那天將她送入軍妓營,他就沒睡過一個安穩覺,即使睡着了,夢裡也是她一雙哀怨的眼睛,她是怪他的,他知道。
他的心緊緊地揪着,揪得都麻木了,但卻仍不想鬆開。
門被打開,秦卿神色自若地進來,望向他時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昊覺,我無能爲力。” 袁昊覺的心砰得一聲,就像緊繃的彈簧一下斷了。
他已不記得自己多久沒有過這種感受了,上次是什麼時候,大概是回國後,知道母妃已不在了,猶記得他當年心絞痛了很久,沒有淚水,卻只是心疼。
“無能爲力,你怎麼會無能爲力,秦卿,救救她!”他的聲音近似哀求。
“是她——不願醒來。”脈象正常,並無任何異照,只是沉睡。
她不願醒來,是我傷她太深嗎?袁昊覺撐起麻木的雙腿,步履艱難地來到秦卿面前,雙手緊緊地鉗住他的雙肩,“我不管你用什麼方法,讓她醒過來!”他彷彿瞬間蒼老。瑰凝小心地避開一干衆人,警惕地掃視了一圈,確定無人,才吹了串哨聲,很快一隻鴿子從遠處飛來落在她的手上。
她興奮地撫着鴿子潔白的羽毛,“小白,我好想你!”臉頰貼在它熨貼的羽毛上,摩挲着。而後將一團小小的捲起的紙條綁在它的腳下,她委以重任般地拍了拍它,“記住,一定要將消息安全送到!”戀戀不捨地鬆手,鴿子振翅飛遠。
她望着暗淡的天空兀自出神。
“在數星星?”磁性誘人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瑰凝警覺地回頭,手不自覺地摸向腰後的短匕首,眼中殺氣畢露。
隱在黑暗裡的司徒南坤眼中一抹精光浮現,轉瞬消失,藉着微弱的光,將她臉上的表情一覽無餘。
他緩步欺近,瑰凝收緊手臂,只等他靠得足夠近便將他一擊斃命,這是每個密探在被發現的第一時間該做得事情。無關乎情感,雖然瑰凝在剛剛的一瞬間涌過一絲遲疑,但她最終被她的使命打敗。
近了,更近了,嗜血的因子在她體內氾濫,她將匕首提到身側,蓄勢待發。
身子一緊,嘴上一片溫熱,他吻上她緊繃的脣,她瞬間失了全身的力氣,剛剛的殺氣被突如其來的感受瓦解,全身涌進一股莫名的感覺,整個身體都軟了。舉到他身後的匕首緩緩地垂下,她無力地將它甩在一邊。
他輕輕柔柔地舔着她嫩嫩的嘴角,碾壓她飽滿的嘴脣,含住又放開。她大睜着眼睛,心中狂跳。
他微微離開,捧住她的小臉,“要把眼睛閉起來!”
她恍然從夢中驚醒,頓時又氣又惱,一把推開他,落荒而逃。
司徒南坤穩住身形,眼裡含笑,目視她消失在一個拐角。
手指摩挲着嘴脣,沾染她剛剛留下的味道。一瞥頭尋見她剛剛甩掉的匕首,俯身揀了起來。自己不禁笑起來,她可真是個蹩腳的探子。這樣想着,腦中便想起她那故作老練,極力忸怩作態,眼中卻時時顯露真性情的樣子。她的確很……特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