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總是十分美好,帶着無法描述的期待和讓人無法割捨的念想,就如同映雪的心裡真心希望着李源豐能一直陪在她的身邊,不需要多做什麼,也不需要多說什麼,只要靜靜地靠在他的肩上,感受着他特有的溫暖,便已是此生最大的滿足。
此刻已是深夜,映雪卻並沒有任何倦意,或許是因爲白日裡在馬車裡安眠的緣故,她的精神顯得格外好,剛吃過晚膳的李源豐並沒有多做任何停歇,就被他的街坊鄉鄰喊去聊天,他不禁顯得有些無奈,映雪只是笑了笑,讓他快些過去,並且還適時地給他披上了一件外衣,畢竟夜裡的溫度偏寒,他的身體剛剛痊癒,可不能再受到任何影響。
李源豐離開了,無所事事的映雪也沒有其他地方可去,只好待在這個小院落裡等他回來,她靜靜地坐在一張小板凳上,擡起頭望着天上的夜空,忽然發覺天上竟有幾顆閃爍分明的星星。
映雪從來都沒有見識過星星,在長公主府裡,寂靜的夜意味着孤單和悲傷,她感知不到外面的世界,也無法逃出這樣一個特定的枷鎖,只能不斷地折磨自己,來讓自己的心情得到些許緩解,她不喜歡黑夜,也不喜歡孤單,可她不得不去接受,矛盾的心理終究是讓自己的心變得疲憊,說是扭曲,其實也不算錯,就連她自己都覺得,自己是完全的瘋子。
昔日的自己,每日沉醉於燁霖給予的魅惑中,說是沉醉,還不如說是在折磨自己的心。
如今的自己,每日沉醉於李源豐給予的溫柔,說是沉醉,卻是真實存在於心裡的愉悅。
映雪想着自己的轉變,心裡便不禁開始在想他,道:“源豐,你什麼時候回來啊?”
“原來映雪那麼想我啊。好吧,我回來了,你有什麼事情想要和我說呢?”
映雪忽然聽到他的聲音,不禁覺得有些驚奇,轉過頭便看到他近在咫尺的臉龐,臉上不禁有了一絲紅暈,趕緊推開了他,道:“纔不是呢,你不要亂想。”
李源豐被她如此輕易地推開,心情也並不覺得糟糕,拿了一個小板凳,坐在她的身邊,道:“這麼晚了,一個人坐在這裡,是在看天上的星星嗎?”
映雪聽了他的話,輕輕地應了一聲,道:“是啊,活了這麼久,這還是我第一次看到如此美麗的夜空,真的很美,我從來都不曾見過呢。”
李源豐聽着這些,不禁擡起了頭望着夜空,神情也顯得極爲惆悵,道:“是啊,真是難得。”
映雪看了身邊的他一眼,隨後靠在他的肩上,道:“確實很難得啊,今夜的源豐顯得特別忙,那麼多人找你聊天,你應該倍感榮幸的。”
李源豐看着靠在自己肩上的她,道:“能夠認識映雪,纔是我真正的榮幸,自始至終都是這種感覺,從未變過。”
映雪擡起頭看着他眼裡的深情還有些許的哀傷,道:“怎麼了?是不是哪裡不舒服?今天你也很累了,早些進屋歇息吧,畢竟你的身體剛好了一些,千萬不可以再多添什麼變故了。”
李源豐只是搖了搖頭,道:“映雪,我不困。
既然如今是一個好機會,那麼我便把自己想要說的話都說出來,讓你知道我的心意究竟是什麼。”
映雪靜靜地聽着他的話,期待着他接下去的話語,然而他卻並沒有立即開口,而是牽住了她的手,道:“映雪,其實我要對你說的是……”
李源豐的話語剛說了一半,便沒有再接着說下去,映雪不禁覺得有些奇怪,她剛想要擡起頭去看他,卻感覺到自己的頭上不停地滴着什麼,她伸出手驚覺一片溼溼的粘稠感,攤開手一看竟是紅色的鮮血,她的心裡不禁涌現出絕望的慌亂,她不安地起身,他的身體不受控制地朝前傾倒在了地上,緊閉着雙眼,連細微的呼吸都已經不復存在。
映雪瞧着他嘴角上滲出的血跡,眼淚不禁滑落了下來,不停地喊着他的名字,可是他卻再也沒有睜開眼睛看她一眼,他睡了,永遠地睡去了。
映雪無論如何都不會想到,好端端的一次出遊,竟會成爲她心裡不可磨滅的哀痛,因爲在那一天,李源豐永遠地離開了自己,狠心地拋棄了她,去往另一個世界。
離開郡主府時,她還在做着純真的夢,她所期盼的未來,可是再次回到郡主府,她記憶最深刻的地方,她的夢卻已經碎了,而她的未來,也就此徹底地斷了。
相濡以沫地共度一生,變成了最爲可笑的笑話,取而代之的是無盡的悲傷,還有來不及實現的遺憾。
郡主府很快被白色所包圍,映雪的臉上已不再有淚,因爲從昨夜開始,她的淚水便止不住地流淌着,此刻已是清晨,她整整哭了一夜,眼睛很是痠痛,而她的淚水也慢慢流盡了。
映雪沒有任何倦意,沒有李源豐的關懷,她睡不着,她比以前更加畏懼黑暗和孤獨,此刻的她呆呆地看着眼前的牌位,想着他用溫潤的口吻對自己訴說,想着他那熟悉的臉龐對自己微笑,她的悲傷又再一次涌向了自己的心頭,可是她的淚水已經沒有了,不可能再流,只有眼睛的痠痛告誡着自己,他不會再回來了。
映雪跪在那裡,不禁閉上了雙眼,道:“源豐,你說過的,會永遠陪着我。可是,你卻沒有做到,你爲什麼要騙我,說你的身體已經痊癒,爲什麼要編出這些謊言。我僞裝自己,爲了抗拒你,難道你也用這樣的方法,來折磨我嗎?爲什麼,究竟是爲什麼呢?”
她感受到了一種特殊的香氣,不用過多地猜測,也能知道是自己的母妃和貞長公主來了,可是她此刻卻並不想見她的母妃,只因爲母妃身上的厄運已完全地降臨在她的身上,她沒有見到自己的爹爹,因爲她還沒有出世,他就已經永遠地離開了這個世界,而此刻的李源豐也是如此,她還沒有真的和他攜手度過多少歲月,幸福便已經戛然而止。
無言的巧合,也是可怕的巧合,難道就因爲自己是和貞長公主的女兒,所以她的命運就註定是可悲的嗎?她所期盼的未來,終究還是無法實現,只因爲她的一切已是早就安排好的嗎?
和貞長公主得不到所謂的幸福,她的女兒註定也是得不到的,而且還要在這孤獨的歲月裡安靜終老,走
完自己的一生,這樣的命運,她怎能真的承受?
和貞長公主卻不知道映雪的心裡是這般想的,她的心裡也是十分複雜,她瞧着映雪臉上的神情,便知道映雪很愛李源豐,對於他的死,她覺得十分意外,卻也很心痛,道:“映雪,別難過了。你的人生還有很長,我相信天上的源豐也不希望看到你如此難過。”
映雪只是緊閉着雙眼,努力讓自己煩躁的心情漸漸平復,道:“母妃,你走吧,你讓我一個人靜靜,可以嗎?”
和貞長公主聽了她的這句話,心裡的擔憂不禁更多了,輕輕牽起了她的手,道:“映雪,你若是想要發泄自己的情緒,你就痛痛快快地說出來,不要憋壞了自己的身子。”
映雪聽了她的話,並沒有過多的反應,只是說道:“母妃,我再說一次,請你離開。”
如此生硬的態度竟從自己女兒的嘴裡說出,和貞長公主不禁有些怔住了,道:“映雪,你難道……”
映雪不禁站起了身,將站在自己身邊的和貞長公主用力推開,道:“母妃,你是不是聽不懂我剛纔所說的話,我讓你離開,趕緊離開!從今以後,我不想再看到你!”
和貞長公主被她這麼一推,差一點失控地摔在地上,她的情緒也因爲映雪的話語立即變得十分糟糕,道:“映雪,你就是這般對待自己的母妃嗎?如此和我說話,這當真是我的溫婉女兒嗎?我怎麼覺得,自己竟然看不透你,你如今怎麼會變成這般模樣?只是一個男人而已,你就哭得死去活來,你是高高在上的郡主,不是尋常人家的妻子,你要時刻清楚這一點。”
映雪不禁冷哼了一聲,道:“看吧,都把自己的心裡話都說出來了。只是一個男人而已?說得可真是輕巧啊,我的爹爹離開了只是幾年的功夫,你就和一個男寵日夜快活,全然不顧我的感受。這麼多年,你有盡過一個孃親應有的職責嗎?你還好意思說自己看不透我,你何嘗有過一次真的瞭解過我呢?從來都沒有吧,你只瞭解你自己心裡的那些邪惡念頭,你早已不是我的母妃,而是一個縱慾的女子。我討厭這樣的一個母妃,難道有錯嗎?”
和貞長公主聽到她竟如此說,臉上的神情早已變得詭異起來,道:“你竟然如此說自己的母妃,你懂得什麼?小小年紀,剛滿及笄,就和自己的侍衛你儂我儂地在一起,這些隱晦的事情,只怕躺在棺材裡的李源豐根本就不知曉吧。你僞裝自己,只是爲了不想讓人知曉自己內心的扭曲,把你當成一個溫婉端莊的皇室郡主。聽着形容自己的詞彙那麼美好,你的心裡也顯得無比自豪。這纔是真的你,你和我之間,也沒有什麼多餘的區別。”
這些隱晦的事情,映雪當然不敢告訴李源豐,畢竟那時的她誤入歧途,此刻她已經痛改前非,不想再重蹈曾經的覆轍,因此她不想過多地接觸和貞長公主,可是她的母妃會輕易地放過她嗎?
答案是,不會,因此映雪儘管仍是會在心裡不住地想念李源豐,但她的身體卻再一次交給了別人,不因爲別的原因,而是因爲,她沒有任何選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