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

一路走來,路邊攤沒見到,一些稀奇古怪的店鋪倒是碰到不少。

夏紀忍不住碰了碰舒窈的胳膊:“師父,你說的攤鋪呢?”

不是說很多人沒錢力將寶物放到拍賣場拍賣,就會在路邊擺上攤位麼。

“別急。”舒窈停在了兩間店鋪中央的枯樹前。

枯樹上一個葉子都沒有,樹幹黑得發青,不知道死在這裡多少年了。

舒窈熟門熟路地折下了最低的那根樹枝,樹幹底部突然出現了一個幽暗的洞口,洞口裡是一段看不到盡頭的樓梯。

舒窈從乾坤袋裡取出一個火摺子,示意夏紀跟上。兩人走進了樹中,然而周圍的人卻似乎完全沒有發現的樣子。

“在鬼城經營是要付租金的,最低年限是一年。”舒窈的聲音清清淡淡,不急不緩,迴盪在樓道間,“很多人不願意花那個錢,就有人辦了這個黑市,每百年開辦一次,有寶物想要出手的大都會來這裡。”

而這條路,就是黑市的入口,也是唯一的出口。

“鬼城高層不管嗎?”

“也不排除那個辦黑市的人就是高層本身。況且水至清則無魚,這個道理誰都明白。”

夏紀點點頭。

這個洞口明顯是人工開鑿的,一塊塊石板鋪得平整,剛好一人高,勉強只夠兩個人並肩走的。不知爲什麼,樓梯上似乎溼漉漉的,夏紀低着頭小心翼翼地邁着步子,儘量不讓褲腳沾溼。

兩人向下走了兩分鐘左右,一個銅門出現在兩人面前。

銅門上是一種夏紀不認識的獸頭,猙獰而威嚴,銅門上帶着鏽跡,顯然已經在這地下深居多年。

舒窈站到門前,“吱呀”一聲,那看似沉重的門竟然緩緩打開了。

“呵呵呵,竟然是舒窈大人,原來已經過了五百年了嗎。”一個蒼老但充滿和藹的聲音從門後傳來,隨着聲音同時傳播過來的還有一陣不弱的威壓。

夏紀只覺得聽到那蒼老的聲音頭就開始疼,眉頭忍不住皺了起來。

舒窈回頭看了一眼夏紀,夏紀便覺得頭痛感消失無蹤了。

舒窈淡淡地回道:“多年不見,你依舊是那麼虛僞做作。”

那蒼老的聲音也不生氣,呵呵一笑:“看來你我都未變啊。”

門終於完全打開了,門後站着一個微微佝僂着背的鶴髮老人,彎着背的老人甚至沒有夏紀高,面目和藹地看着舒窈師徒。

“哦?這是你徒弟?”老人盯了夏紀一眼,夏紀只覺得像是有一條毒蛇從頭爬到腳底,她微微打了個冷戰。

“嗯。”舒窈一副懶得應酬的樣子,她也不等老人讓開,直接向門裡走去。

老人無奈一笑,側過身子讓舒窈走過。然而在夏紀經過他面前的時候,老人突然開口:“小姑娘,資質不錯啊。跟我走怎麼樣?”

夏紀還沒來得及說話,一個冷冷的聲音就甩了過來:“滾。”

夏紀只覺得一股強勁的力道將自己拉走了,她知道是舒窈,所以也沒掙脫,只是最後那老人笑意盈盈的樣子讓她怔愣良久。

進了門,依舊是一段沒有燈的路,不過已經可以隱隱約約聽到有嘈雜的叫賣聲了,越向前走聲音越清晰。

走過第一個拐角,舒窈就鬆開了夏紀。

火摺子依舊亮着,火焰微微跳動着,舔舐着空氣。

夏紀湊到舒窈面前:“師父,你生氣了?”

舒窈臉色如常,她瞟了夏紀一眼,那一臉的討好讓她心情好了半分:“剛剛那個是黑市的守門人。沒有黑市令的人就算到了這裡也過不了他這關。”

見夏紀一臉疑惑,舒窈索性停下了腳步,她嘴角有一絲莫名的笑意:“你且低頭看看。”

夏紀不解,但還是聽話地低下了頭,嗯?她今天穿了紅邊的鞋嗎?

“在樓梯上你躲着的那些不是水,是血。”舒窈欣賞着夏紀驚愕的眼神,愉悅更甚,“都是那老頭手下亡魂。不過第一次走,燈光這麼暗,你卻避開了大部分血跡,怎麼做到的呢?”

舒窈這話帶有半分自問自答的意思,夏紀有些蒙,她只是跟着感覺走,那樓梯上的血很多嗎?

“正常第一次走的人,到了這,整隻鞋恐怕早就失了本來的顏色了。”舒窈若有所思,她這徒兒似乎有下意識躲避危險的感知能力。

真少見。這隻能說是純天賦了,後天是絕對學不來的。

舒窈突然想起夏紀曾說,自己在顧雲面前總是放鬆不下,嘖嘖,說不定也是這個原因呢。

那就有趣了。

走過長長的孔道,吵雜的聲音在耳邊逐漸放大。拐過第n個拐角,亮光從前方不遠透了過來。

夏紀微微有些興奮,她緊跟了兩步,在舒窈之後,邁過了一層半透明的薄膜,一個喧嚷的集市赫然出現在眼前。

這兒的人竟比外面街道上的人還多,繁華程度也絲毫不亞於外面。賣家交一定的靈石便可以擁有一小塊租地的使用權,價格隨意,怎麼賣隨意,甚至賣不賣都隨意。

以前就發生過這樣的事,買家好說歹說想買一件寶物,甚至出了五倍高價,賣家就是不賣。至於原因?呵,勞資任性!就是看你不順眼!

舒窈領着夏紀,直奔街道的東南角,似乎是已經有了目標。

夏紀擠過人羣,跟着舒窈站在了一家攤位的面前。這家攤位前幾乎沒有多少人,而舒窈卻蹲下來和那看起來病怏怏的店主打了個招呼。

“宇文,好久不見。”

夏紀幾乎目瞪口呆。這麼些天,一直是她師父跟人家甩臉子,還從沒看見過師父會主動和誰打招呼的!

仔細一瞧,這店主外表不過十七八歲的樣子,膚色蒼白,略有病態,眉清目秀,舉止文雅,想來死之前應該是個書生。

“舒窈大人。”這名叫宇文的店主從地上站了起來,撲落了一下身上的灰,儒雅地一笑,“許久不見。”

舒窈也隨之站了起來,她輕輕將夏紀推上前了半步:“這是我徒弟夏紀,以後若我不在,還請你多多照顧一下。”

“那是自然。”宇文的目光輕輕掃過夏紀的臉,略有一停留,夏紀看得出來,這宇文凝視了自己一下只不過是爲了將自己的長相記住,而非心懷不軌,倒是個性情十分有禮之人。

夏紀自然明白自家師父是什麼意思,且不管這宇文是誰,單看師父對他的態度和他這一身的氣質,便知此人定是不凡。

夏紀上前一步,輕輕點了下頭:“宇文公子,初次見面。”

宇文還之以禮:“夏紀姑娘不必多禮,叫我宇文就好。那些繁文縟節就讓它隨風而去吧。”

和顧雲不同,宇文的文雅更偏重於禮,而顧雲雖始終帶笑,性情溫和(霧),但舉手投足之間,那種唯我獨尊的氣質卻是怎樣也掩不住,他的笑容裡,更多的是隨意,絕非爲了討好誰。

“宇文,五百年,可還記得我的預定?”舒窈雖然表情依舊平淡,但夏紀憑藉一個多月的相處,感覺到舒窈此時應該心情不錯。

宇文微微頷首:“那是自然。”

說着,他從長袖中取出了一隻木匣,遞給了舒窈:“這一枚,你師徒二人未必夠分,宇文便再贈予一枚,算作是恭喜二位結爲師徒的賀禮吧。”

舒窈詫異地看了宇文一眼,手上的速度卻不慢,將那匣子接了過來,迅速放入乾坤袋中。

這還是夏紀第一次見舒窈這麼震驚,估計那匣子裡是個好東西。

舒窈搖頭嘆氣,嘴角卻微微揚了起來:“宇文,你這是在給我施加壓力啊。”

宇文輕輕一笑:“哪裡,小店還要仰仗舒窈大人的照顧呢。”

舒窈失笑着看他:“你這人啊。”

師徒二人與宇文告別,這次舒窈腳步放緩,顯然這次沒了目的地。

“師父,那是什麼?”夏紀雙眼放光地跑到舒窈跟前,一副好奇寶寶的模樣。

“好東西。”舒窈難得地笑出了聲,“都傳言這宇文從不主動結交旁人,沒想到卻對你如此另眼相看,甚至不惜用一枚赤雲果做人情,當真是下了血本啊。”

夏紀眨了兩下眼睛,啥,她又不知不覺欠了個人情?

“宇文是鬼城裡最好的育藥師,哪怕是最低等級的靈藥,只要掛上他的名號,賣價不會低於一千靈石一份。”舒窈咋舌,“要論有錢,估計這鬼城上下除了城主之外沒人比得了他了。”

“哎。。那,赤雲果到底是什麼?”

“赤雲果每50年產一顆,全鬼城只有宇文一人有赤雲果的培育方法。它唯一的效用,就是讓鬼節那天吸收的日月精華翻上一倍。”舒窈擡手打了個隔音膜。

“鬼節?”

“你現在知道還太早。”舒窈嘆了口氣,“我五百年前與他預約,花了十萬靈石,再加上我與他千年的交情,才換得這麼一顆。你與他第一次見面,他竟直接送了你一個。當初還假惺惺地告訴我他存貨告罄,估計都是唬人的。”

舒窈難得地埋怨了一次別人,臉微微鼓起,竟有些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