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沒有這麼巧,也只有老天知道了。只是目下,齊融平白死了女兒,不肯善罷甘休,已經在早朝堂上鬧將開來了。他要皇帝嚴懲兇手,以慰齊妃在天之靈。”
“周貴妃目前如何?”晨露看着瞿雲,問道。
瞿雲再一次無奈苦笑,“林媛也真是神通廣大,居然從知情人口中,查到這使者的身份來歷。他和周貴妃乃是青梅竹馬的玩伴,兩人感情甚篤,直到周貴妃被選入宮中,才天各一方,斷了聯繫。”
他繼續道:“鐵證如山,周貴妃已被打入冷宮之中,等着皇帝發落呢!”
晨露眉間一蹙,斷然冷道:“此事無論真假,都很是棘手。若是處置了周貴妃,周浚一怒之下,難保不會有什麼過激行爲。”
瞿雲點頭贊同,“所以皇帝被夾在兩大重臣之中,簡直是左右爲難,他已經兩晝夜沒閤眼了。”
兩人正說着,只聽得廊外有人通報道:“皇上駕到!”
他怎麼來了?
兩人對視一眼,都是驚愕不解。
元祈逆着日光而來,眼中帶着淡淡的倦意,冠上的玉藻十二旒,懸於額前,映得風華如神,卻頗有些憔悴。
他凝望着晨露,眼中閃過喜悅而複雜的光芒,久久不語。
瞿雲看兩人僵持,識趣地起身告辭。
“你……恢復得怎樣?”
元祈並不坐下,只是靜靜地看着她,躊躇着,開口問道。
“這傷只是看着兇險,其實並無大礙……”
晨露低下頭,端詳着牀邊的九蔓纏枝蓮雲紋方盤,聲音淡漠有禮。
元祈走到牀邊,竟是一把拉住她的手腕,“那日,你爲何那麼衝動?”
他的手掌用力,眼中閃着暴怒可怕的光芒,晨露並不掙扎,看着自己腕間青腫一片,只是淺淺一笑。
那笑容悽婉清柔,卻偏偏閃耀着無可動搖的剛強。
“血海深仇,不能不報!”
元祈一愣,這才恍然大悟道:“你家中也有人在景樂變亂中亡故嗎?”
他想起史書中所說,那般萬人慟哭,滿城縞素的情景,不由心中一痛,緩緩地,他鬆開了手,“你爲何不跟朕直說,卻要做那等兇險的事!”
“於千軍前,取那人的首級,這纔是我心中所想……”晨露低低地答道,彷彿想到了什麼,眼中波光一閃,她不想再糾纏這話題,於是反問道,“皇上很是煩惱,是爲了齊妃娘娘的事嗎?”
元祈眉間澀意更深,目光森冷,如萬丈深淵一般,讓人生出戰慄,他微微冷笑,“好不容易從涼川中死裡逃生,沒承想一回京,卻有這般驚喜等着朕呢!”
“皇上真以爲,這是周貴妃做下的嗎?”
晨露聲若冷泉,沁入心中,元祈只覺得一陣清涼,滿身的燥熱,都在不知不覺間,消散殆盡。
“朕當然知道事有蹊蹺,但目前鐵證如山,若是不加處理,便會寒了朝中諸臣的心……”
他苦笑着,繼續道:“幕後那人,真是有能耐,竟能將朕逼到這等地步!”
“皇上且放寬心……”
晨露眼眸微微眯起,笑得婉約自信,黑眸深處,露出一絲詭譎。
“讓我來爲您分憂吧!”
“你?”
皇帝一愣,眼中放出不可思議的喜悅,他歡暢地笑道:“你必是有什麼好主意了!”
晨露正要答話,只覺得胸口一陣疼痛,咳意上涌,竟一時喘不過氣來。
“你先躺下休息!”皇帝一見,急怒道,“你這般不珍惜自己的身體……”
他哽住了,凝視着晨露蒼白的臉,再不忍責怪她,只是輕聲道:“先睡一覺吧……”
“我睡不着……”
晨露靜靜躺着,聲音幽邃,彷彿從天邊傳來,空靈縹緲。
“朕給你念幾段中正平雅的文章,一會兒就能安然入睡了。”
皇帝命人取來一本《莊子》,曼聲吟道:“北冥有魚,其名爲鯤。鯤之大,不知其幾千裡也。化而爲鳥,其名爲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