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曼槐慢慢轉身,一下就呆了。
踱着方步正向她靠近的竟然是歐陽離辰。
他顯然已經下了朝,身上穿的並非朝服,而是一冰藍色對襟窄袖長衫,身上用寶藍色的絲線和金線、銀線繡着騰雲駕霧的五爪金龍,衣襟和袖口處用寶藍色絲線滾邊,配以騰雲祥紋,白玉冠高高束着長髮,看上去竟比平素顯得年輕了不少,根本看不出已近不惑。
說真心話,歐陽離辰也算得上是龍鳳之姿,若不是他那雙眼睛像極了皇太后,帶着幾分天生的陰鷙,他俊美的容貌也是很吸引人的。
“怎麼,沒想到是朕?”歐陽離辰將柳曼槐臉上的驚訝盡收眼底,滿意地勾了勾脣,“朕下了朝來給母后請安,聽說你也在這裡,便過來看看。”
看着她嫋嫋婷婷地站在那裡,看着她徐徐回眸,他的身體瞬間就有了反應。這是男人對自己有興趣的女人,對自己想要霸在懷裡、佔在身下、圈在身邊的女人,最誠實的本能反應。
柳曼槐心神一醒,連忙福身施禮,“民女柳曼槐拜見陛下!”
這萬壽殿裡,不用通傳就出現的人,除了他萬歲爺,還能有誰?
“平身!”歐陽離辰本想伸手去扶她,似乎又擔心嚇到她,只擡了擡手,走到她坐過的椅子上坐下。
“謝陛下!”柳曼槐直起身子,暗暗向後退了一步。歐陽離辰身上濃郁的龍涎香讓她直覺很不舒服。
歐陽離辰的眼裡閃過一絲興味,這個女人,有意思。
那夜的她顯得有些狂傲也有些清冷,此刻卻又多了幾分女兒家的味道,讓他越看越喜歡。
可是,一想到她已經是歐陽英睿的人,一想到她的嫵媚源自歐陽英睿的滋養,歐陽離辰心裡就竄出一團無名之火。
他恨不得立即將她要了,讓她的美好從今往後只爲自己一個人綻放,讓她的身上從此後只有自己一個人的氣息,讓她成爲自己的禁臠。
這個念頭從腦子裡蹦出來的時候,歐陽離辰自己都嚇了一跳,不過才見了兩次而已,自己怎麼就對這個女人有了這麼近乎瘋狂的想法?
當初,就算是對蘇念青,他也不曾這般瘋狂過。那時的少年之愛是青澀的,想得到卻得不到,只能狠狠折磨自己,卻從未想過要強佔。
可如今,面對柳曼槐,他卻能感覺到一個前所未有的心魔從心底呼嘯而出。他纔是這世間最尊貴的男子,這樣的女人,應該是他的!
突然覺得母后當年的話無比正確,只有擁有了這天下至高無上的權力,他纔能有更多爲所欲爲的機會。
例如,此刻,將屬於歐陽英睿的女人搶過來。對,正因爲她是歐陽英睿在意的女人,他纔會有這樣的念頭。給歐陽英睿致命一擊,一直是他最想做的。
“你很怕朕?”歐陽離辰話裡帶着玩味,“今日的你看上去不如那夜真實自然。”
“民女年輕氣盛,不懂禮數,那夜實在唐突,還請陛下原諒。回府后王爺已經告誡了民女,民女以後再也不會那麼不懂事了。”
柳曼槐低頭輕語,長長的羽睫遮擋住那雙美眸,說話間,羽睫輕輕撲閃了幾下,歐陽離辰覺得自己的心奇癢難耐,喉頭一滾,吞了口唾沫。
“朕卻覺得那樣的你最好。”因爲沾染了【青欲】,歐陽離辰的聲音一下變得暗啞起來。
“京中名媛,雖然樣貌不同,品性不同,但平素在朕的面前,都千篇一律,機械死板,一顰一笑,無不講究所謂的分寸。倒是你,不拘一格反倒光華耀眼,青春靚麗,讓朕覺得非常特別。”
柳曼槐並不接他的話,心中暗暗鄙夷,貴爲天子,卻對自己未來的弟媳說這樣的話,簡直不知廉恥。
歐陽離辰又問,“你怎麼不坐?”
柳曼槐搖頭,“民女站着就好。”
“剛說了你不必拘禮。”歐陽離辰站起身,拿來棋盤和棋盒,“那夜見識你的棋風,覺得頗爲震撼。難得今日與你偶遇,坐下陪朕對弈一局如何?”
“這……”柳曼槐有些猜不透歐陽離辰到底想做什麼。
“皇后她們幾個每日前來請安,都會和母后說好一會兒話,朕甚覺無聊,這才躲到畫堂來。反正咱倆閒着也是閒着,不如一邊對弈一邊等母后。”歐陽離辰並沒有展示出霸道的一面,反倒讓柳曼槐無法拒絕。
柳曼槐最終坐到了歐陽離辰的對面,兩人正正經經地下起棋來。畫堂裡只有棋子落下的聲音,清清脆脆,煞是好聽。
下了不到半盞茶的時間,柳曼槐便已經發現,歐陽離辰的棋風和他的人一樣有些陰。乍一看,似乎綿軟無力,可是,她強勁的攻勢一到關鍵時刻就會被阻斷。那軟綿綿的佈局中竟蘊着大智慧,讓她不得不集中精力,認真對待。
柳曼槐其實也是個愛棋的人,一來二去,倒也真的靜下心來和歐陽離辰對弈了。
歐陽離辰不時挑眉看着眼前的柳曼槐,連她每一個細小的表情都不曾放過。
蹙眉思考、輕鬆落子、猶豫不決、暗中竊喜,近在咫尺的她,竟有如此豐富的表情,讓他心裡愈發喜歡。
這宮中的女子平素都是一板一眼,即便是蘇茉香,當年曾活潑可愛,帶給他與蘇念青完全不同的感受,可一旦進了宮,就變了味兒,雖說也會說說笑笑,可那妝容太過精緻,表情太過做作,給他的感覺越來越無趣。
有時候,歐陽離辰覺得自己對着的這些個規規矩矩的女人不過是會說會笑會暖牀的木偶,她們似乎沒有靈魂,只知道一味討好,哪裡像眼前的柳曼槐。
她明知道是在和皇上對弈,卻不像普通人那般絞盡腦汁、不露痕跡地輸棋。她完全是認認真真地在對弈,完全不管對手是誰,只想盡力下到最好,只想盡力贏得這局棋。這樣的女子,真性情,才讓他深深被吸引。
歐陽離辰此刻真的很嫉妒歐陽英睿,恨不能馬上橫刀奪愛。但他知道,他還需忍耐片刻。作爲一國之君,他不能落人口實。他要贏,要贏得讓歐陽英睿痛徹心扉。
當年和蘇茉香在一起,或多或少是因爲蘇念青,那時不是不知道坊間關於蘇茉香和歐陽英睿的傳聞,不是不知道兩人所謂青梅竹馬的感情。
但是,蘇茉香那日扮成蘇念青的模樣出現在他眼前,主動對他嫣然一笑,那分明就是【鉤引你來鉤引我】。儘管她後來玩了點欲擒故縱的把戲,可歐陽離辰心裡很清楚,自己得到她實在是太過容易,他壓根沒有擊敗歐陽英睿的快感。
何況,對於蘇茉香變成他的女人,歐陽英睿沒有表現出半點傷懷,這更讓他沒有太多得意的感覺。
眼前的柳曼槐不同,歐陽英睿對她的在乎和寵溺,完完全全寫在臉上,刻在眼底,同是男人,他清楚地知道,歐陽英睿這一次是真的動了情。
憑什麼,這麼好的女子被他歐陽英睿撿到?憑什麼,她柳曼槐不能成爲自己的女人,不能在自己身下承歡?
一想到歐陽英睿已經得到了柳曼槐的身子,歐陽離辰就怒火中燒。是呀,這麼好的女子放在誰身邊,誰都會把持不住。但是,就算他得到又如何?誰最終得到,誰纔是真正的贏家!
不知不覺,半個時辰過去,棋局還是個平局。
歐陽離辰落了一子,端詳着桌上的茶盞,突然開口,“母后倒是疼你,這水果茶裡用的全是進貢的好果子,平素就算是皇后來也不曾有過這樣的禮遇。看得朕也有些渴了!”
柳曼槐一愣,忍不住擡眼看他。
歐陽離辰見她終於擡起頭來,突然就笑了,不過他的笑只讓柳曼槐心底更不舒服。
但見歐陽離辰的眼光在那茶盞上溜了一圈,手輕輕動了動,端起茶盞就要往嘴邊送,柳曼槐心裡咯噔了一下。
此前那嬤嬤將茶送上,出於禮貌,她當着皇太后的面淺啄了一口。她來前就服了丹藥,這茶也的確沒毒,但她也只是品了那麼一口就放下了。
此刻,歐陽離辰湊向嘴邊的位置,恰好就是她此前淺啄的地方。這【愛昧】的舉動,帶着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挑豆】,讓柳曼槐難以接受。
“陛下!”柳曼槐猶豫片刻,終究伸出手擋住茶盞,“這茶盞髒了,還是命人重新給你沏一杯吧!”
“無妨!朕瞅着特別甘甜!朕現在渴得要死,等不及了。”歐陽離辰一把握住她的柔荑,聲音突然暗啞得不成樣子,話也一語雙關。
柳曼槐當即抽手,歐陽離辰並未死拽住不放,只是印着她的脣印,將那盞水果茶一飲而盡。
柳曼槐抿了抿脣瓣,眼裡閃過一絲冷凝,剛想說什麼,沒想到歐陽離辰手中的茶盞啪地一下就掉在了地上。
與此同時,畫堂的門當即被人從外面關上,隔絕了外界的一切聲音和窺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