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清晨,挽月閣裡異常熱鬧。
常安和王瑞兩大管家規規矩矩地站立在一旁,丫鬟小廝們分別排成兩排。
司徒墨坐在中間,林婉柔正坐在他的腿上。
陽光照耀到每個人的臉上,留下淡淡一片陰影。
柳梅殊看着水姨娘慘白慘白的臉,心裡暢快過後,取而代之的是無趣與悲涼。
那被子裡類似老鼠的東西慢慢地拱出頭來,香雪在糖水裡滴了一些蜂蜜,不過盞茶功夫,那類似老鼠一般的圓滾滾的東西便從被子裡鑽了出來。
“啊!”
“這是什麼?”
“這……”
“水蛭!”
周圍的丫鬟小廝們看到那東西的時候,都被嚇白了臉,他們中間有人見過水蛭,卻從來沒見過這麼大的水蛭。
水蛭靠近人身體的時候會吸血,通過吸食人體的鮮血而存活。
原本很小很小的東西,經過吸食人血之後會變得異常大。
衆人看着那像老鼠一般的水蛭,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氣。
膨脹成這個大個,究竟吸了多少血?
“水姨娘,你可還有話說?”柳梅殊強忍住噁心,命人將那盆水蛭端到水姨娘面前,冷笑道,“好一個一石二鳥的計劃。通過策劃本妃殺人的案件轉移所有人的注意力,而主要的目的卻是害死老太妃。”
水姨娘愣愣地看着水蛭,旋即,像是想到了什麼一般,瘋狂地哈哈大笑起來。
“你在笑什麼?”柳梅殊皺着眉頭,“事到如今,還有什麼好笑的?”
“原來是這樣,原來是這樣。”水姨娘瘋狂地跪在地上,因爲身體被穴道壓制住,她只能瘋狂地晃動頭部。
“原來是這樣啊。”她似笑非笑地瘋狂地笑着。
她指着柳梅殊,又看了看司徒墨,最終卻是化成一聲瘋狂而絕望的笑聲。
“不錯,是我故意掉下水池陷害你。是我命令玲瓏將那鎖龍香下在你的藥膳裡的。是我設計陷害你殺人,是我將水蛭放在老太妃的被子裡。都是我,不錯,這一切都是我設計的!”水姨娘緩緩地站起來,嘴角溢出一絲鮮血。
“娘娘小心。”江櫻見到水姨娘站起來,臉色嚴肅地擋在柳梅殊面前。
“三哥點了她的三
處大穴,若是強行用內力衝破的話,會七竅流血身亡的。”江櫻白着臉對柳梅殊說道。
柳梅殊微微一愣,水姨娘雖然該死,但這已經不是她所關心的事情了。
應天府尹,此時怕是已經在來的路上了吧。
做下的孽,終究是需要還的,因果報應,世事輪迴,水姨娘,也算是咎由自取。
生活在這個豪門大院裡,沒有一個人是清白的。但是,柳梅殊一直秉承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退一步,人再犯我斬草除根的原則。
在這腌臢的豪門大院中生活,每個人都必須有自保的手段。
柳梅殊淡淡地看了水姨娘一眼,水姨娘就那麼站在那裡,明明是在笑,卻露出像哭一樣的表情。
“王爺……”她突然伸出手,對着司徒墨的方向,悽慘地喚了一聲。
司徒墨一愣,看了看身邊的林婉柔,林婉柔在他的心口撫摸了一下。
“王爺……”水姨娘依然在悽慘地笑着,身上滿是狼狽,她一步一步地走向司徒墨,鮮血從嘴角流出。
“王爺,你可曾還記得賤妾的名字?王爺,賤妾名爲水清淺,您可還記得?記得清淺的名字?若是這一切能夠重來,或許我還會再次選擇王爺身邊。”
水姨娘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嘴裡的鮮血止不住地涌出。
眼睛裡,鼻子裡,耳朵裡也開始流血。
“七竅流血。”江櫻有些不忍心地撇過頭去,“王妃娘娘,別看了。”
柳梅殊搖了搖頭,看着困頓在地上水姨娘,靜靜地聽着水姨娘的話,每聽一句,身子便顫抖一下。
“王爺,若是來生,清淺能夠與你再相見。清淺必定會以此生來愛你。”
“王爺,來生,清淺不求能陪在你身邊,只求能夠遠遠地看着你,看着你的身影,你的笑容,你的一切……”
“王爺,我也想好好愛你,做你的女人啊。清淺什麼都不求,只求王爺能夠正眼看我一眼,我不敢奢求你的愛,只求你能好好看我一眼……”
“王爺,若是來生,我不是棄子,不是工具,你可願意爲我回眸?”
“王爺,如果有來生,我願化成你院落的一棵樹,這樣,不受命運的掌控,不用成爲棄子,只要能遠遠地看着你,這便已經足夠
了。王爺……”
水姨娘哇地一聲吐出一大口鮮血,身子直直地倒下去,七竅流血,鮮血滿面。
“王爺,清淺,恨今生與王爺爲敵。可是,只有成爲那個人的棋子,清淺才能靠近王爺啊。王爺,你可還曾記得,還曾記得你救下的那個差點餓死的小孩……你可還記得那個那一束帶着露水的槐花香……”
“王爺……”
“王爺,你可還曾記得……”
水清淺瞪大了雙眼,雙手用力伸向司徒墨的方向,她喊出最後一聲王爺的時候,頭一歪,倒在地上斷了氣。
“水清淺。”柳梅殊看着死在地上的水清淺,心裡像是被挖空了一般,那種酸澀的,疼痛的感覺再次襲來,那種麻木的疼痛,在淹沒的一瞬間,疼痛鋪天蓋地而來。
她看到面無表情的司徒墨,只覺得心裡在下雨,冰冷的雨滴將所有的熱情和希望都澆滅,一種叫做絕望的感覺在蔓延。
司徒墨,果然是個心冷意冷,心狠意狠的人。
一日夫妻百日恩,水姨娘就這麼死在他面前,他依然是如此的無動於衷嗎?
是不是,水清淺對他的感情,於他而言,只是一種輕蔑的無所謂?
柳梅殊只覺得渾身冰涼。
門外有小廝來報,應天府荻原已經到了。
柳梅殊揮了揮手,命令小廝請荻原進來,簡單地和荻原彙報着這一切,只覺得身心疲憊。
司徒墨只是靜靜地看着,除了眼裡流露出極度厭惡的表情,竟然一句話都沒說。
等到一切塵埃落定的時候,荻原帶走了玲瓏,而司徒墨則打了個哈欠,雙眼朦朧地跟着林婉柔去了方華軒。
不聞不問不聽,除了對柳梅殊的厭惡,他竟然沒有任何表情。
常安和王瑞帶着小廝和丫鬟離去。偌大的院子裡,若不是那一灘刺眼的鮮血,柳梅殊絕對不會覺得剛纔這裡死過一個人。
陽光依然燦爛地照耀着,透過乾枯的樹枝,那暗啞的光芒反射到窗櫺上的時候,橙黃色的暗舊痕跡氤氳了一片淒冷。
柳梅殊伸出手,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春天,似乎要到了呢。”
“嘔……”
一陣陣血腥氣隨着風飄過來的時候,她突然忍不住乾嘔了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