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孤秀冷哼一聲,道:“讓她多活一天,我便多一天不得安寧。她傷害了我姐姐,竟然能活到現在,已經讓她多活那麼長時間了。”擡手拍了拍林一笑的肩膀笑道:“這是我與她的個人恩怨,與丐幫無關。你好生打理幫中的事情,等我提了丁殘雪的人頭,便回來。”
林一笑慘聲道:“我不能讓你去。”
獨孤秀目光一寒,從腰上抽下竹杖高高舉起,冷笑道:“丐幫護法林長老聽令。”
林一笑身子一動,連忙跪了下去,沉聲道:“屬下在。”
獨孤秀輕鬆地吐出一口氣,笑道:“馬上給我準備一輛馬車,速度要快。若是我到了門口還未看到馬車,那麼我便騎你去風林堂了。”
林一笑遲疑一下,點頭道:“屬下遵命。”
無奈地長嘆一聲,起身朝着外面竄去。
細雨依舊,寒勁吹。
獨孤秀走到門口的時候,當然看到一輛馬車。
除了馬車,還有個趕車的人。
獨孤秀上了馬車,冷冷地看着頭戴斗笠的人,輕笑道:“林長老,我看你是賊心不死。你給我滾下去。”
斗笠下面,一張蒼老的臉。林一笑的臉上帶着無奈的笑容,道:“屬下不放心幫主一個人,就讓老身給幫主趕車吧。”
獨孤秀慢慢地擡手,冷聲道:“難道,你是要讓我用翠竹神杖打你下去麼?”
林一笑慘然一笑,搖了搖頭,道:“屬下當然不敢,只是幫主若不讓老身去。至少也得帶個趕車的人吧。”
獨孤秀輕輕地點了點頭,道:“好,那你說,讓誰去?”
林一笑沉思,道:“就讓黃香主替你趕車,他是趕車出身,渡江都如平地一般。你只要睡上一覺,就到了。”
獨孤秀點了點頭,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道:“如此,你便讓他來吧。”
林一笑一聽,心頭一喜,沉聲道:“黃香主,還不上車。”
獨孤秀臉色一沉,揮手朝着林一笑的背上拍去。
那蒼老的身體,突然一塊破布一般飛了出去。
馬車上,傳來獨孤秀冷冷的聲音:“若誰敢私自跟我去風林堂,定以冒犯幫主之規處理。”
寒冷的風中,林一笑慢慢地站起來,看着遠去的馬車,無奈地嘆了一口氣。
高牆下面,一個人慢慢地走過來,低聲道:“林長老,幫主性格孤傲,你就隨她去罷。”說着,湊到林一笑的耳邊,輕聲道:“有兄弟在三十里外的荒廟見到兩個人。”
林一笑吃驚道:“誰?”
那人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道:“孫大聖和夜水雲。”
林一笑身子一抖,道:“他們,他們怎麼會在荒廟?”
無奈的一聲嘆息,那人搖頭道:“好象,孫大聖重傷不治,已經無法行動了。”
林一笑猛地一跺腳,怒道:“那你還等什麼,還不快去救人?”
說着,身子一動,已經竄了出去,怒吼一聲:“人呢?還不快帶路。”
兩個手持竹棍的乞丐從雨中竄出,引着林一笑朝着外面竄去。
破落的荒廟
,雜草叢生。
林一笑飛身落到殘破的佛像前,便看到了孫小小。
夜水雲抱着他的身體,蒼白的臉上沾滿了絕望的淚水。
她懷中的孫小小,根本就不是一個人,更像一隻蝦。
一隻被被燒熟了的蝦。
只有燒熟的蝦,纔會那樣的通紅。
整個身體,冒着騰騰的熱氣,臉上和手上的皮膚紅得發紫。
林一笑跪到孫小小前面,伸手摸着他的脈,顫聲道:“發生什麼事了,孫猴子怎麼會變成這樣?”
夜水雲無奈地搖頭,道:“也許,他喝了酒道山莊的冰火酒。可是,我用真氣幫他打通了經脈,依然無法逼出那熱火之毒。這,這如何是好?”
林一笑運動內力,四掌相合,慢慢地把真氣輸入孫小小的體內。
他的臉上,由迷惑變得驚恐。整個身子開始猛烈地抖動起來。
夜水雲一見,右手輕動,將他們的手盪開。
林一笑身子一顫,猛然噴出一口鮮血。夜水雲吃驚地道:“前輩,你怎麼了?”
林一笑擦去嘴角邊的血,搖頭道:“他體內那股火熱的真氣實在太強,根本無法逼出。我們將他帶回總壇,再想辦法吧。”
夜水雲點了點頭,抱起孫小小竄出廟外。
天空,一聲沉悶的雷聲傳來。
林一笑的臉上,帶着幾分絕望,朝着殘破的神像跪了下去,低聲道:“冬雷夏雪,乃天之凶煞之兆。只望佛祖能保佑獨孤幫主與孫小小平安。老身林一笑願意遁身佛們,餘生吃齋唸佛。”說着,朝着佛像磕了三個頭。
外面,冷風依然。可是,雨已停了。
林一笑擡手擦去臉上的淚水,雙手理了理雪白的頭髮,朝着夜水雲離去的方向追去。
他相信,孫猴子能通天。
可是,他依然是血肉之身。
若是那熱毒之氣不除,他的血液會慢慢地被燒乾。身體中所有的經脈都會一點一點地乾枯,直至壞死。
此時,他只希望老天有眼,能放過這個善良而又愚蠢的少年。
若是可能,他情願用自己的生命去換他的命。
孫小小,是他最在乎的兩人留下的唯一命根。
一個是情同手足的兄弟,一個是讓他思念成疾的女人。
而這樣的兩個人,不但給他留下了最傷的痛。還給他留下了一個最大的麻煩。
所以,他最大的希望是,在他活着的時候,能看着丐幫依然穩固,孫小小能平安。
只要是老天有眼,一切,也就足夠了。
任何一個在江湖上聞名天下的人,其實都和普通人一樣。有着永遠無止境的煩惱和憂傷。只是,在所有人的眼中,他們身上的光芒掩蓋了原有的悲傷。有陽光的地方,怎麼會沒陰影?任何一種燦爛的背後,一定隱藏着或多或少的淚水。
暴雨過後的安靜,帶着睽異的氣息。
特別是雷閃交加後,那種窒息的平靜。
每當這個時候,夜羅都會感覺到一陣莫名的煩躁。
她不是一個簡單的女子,除了一身高深的武功,還有着常人無法想象的智慧。她
就像一個深不見底的黑洞,帶着神秘而恐怖的氣息。
一個人讓人無法捉摸的女人,往往很容易捉摸別人的心。
所以,夜羅的身上,有着神奇的能力。
對任何一件要發生的事情,她都有着驚人的預知能力。
她靠的,是直覺。
對於很多人來說,靠感覺去預測一件事,是極其不靠譜的事情。可是,夜羅對所有事情的直覺,幾乎從未失手。
在風林堂,有着永遠都喝不完的葡萄美酒。
所以,喝酒成了夜羅的一種習慣。
可是,今天的酒,除顏色像血一般的鮮豔,似乎帶着苦澀的味道。
她知道,那股苦澀,就像是血的味道。
當殺機四伏的時候,周圍的東西總是會有一些變。敏銳的人,都能從這些細微的變化中,嗅出危險的氣息。
夜羅喝下最後一口酒,輕輕地放下杯子。
當她站起來的時候,就看到兩個武士飛快地跑了過來。
夜羅的臉上,露出一絲冷笑,慢慢地閉上眼睛。
武士遠遠地跪了下去,沉聲道:“丐幫幫主,求見。”
夜羅的身子,猛然一震。
天下,最大的兩個幫派。丐幫爲首,風林堂爲次。十幾年來,兩大幫派互不干涉,平安無事。
武士慢慢地呈上通體翠綠的竹杖,那是丐幫的聖物。
夜羅看了看竹杖,遞到武士的手中,冷冷地道:“他們,來了多少人?”
“一個,一輛馬車,一個人。”武士低頭道。
夜羅長長地舒出一口氣,哈哈一笑道:“難得丐幫幫主如此友善,既然已經呈上聖物,那就以禮相待罷。”
說着,將翠竹杖遞到武士的手中,低聲道:“通知堂主,開門迎客。”
紫色的身影,如同一陣風一般,吹到夜羅的面前。
那一身從容的高貴,永遠都帶着冰涼的氣息。
楊錚冷冷地看着夜羅,道:“丐幫原本就很少理江湖與朝廷之事,此前來,難道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目的?”
夜羅冷冷地搖頭,道:“丐幫之人,除了江湖義氣,就連黃金都不放在眼中。既然丐幫的幫主呈上信物求見,我們若是不以禮相待,恐怕會顯得風林堂太過小氣。到時候與丐幫傷了和氣,對所有人都不利。”一個人登門求見,一不爲財,二不爲仇,那麼最多是爲了一碗酒水。更何況,來的是乞丐的頭領。這樣的可能,就更大了。
楊錚點了點頭,笑道:“那麼,就讓我去會會丐幫的幫主吧。”
夜羅的臉上,閃過一絲冷笑,道:“你是風林堂的堂主,所有的事情都交由你去打理。只希望,你不要讓風林堂的人失望,更不要讓你父親失望。”
楊箏冷笑一聲,道:“恐怕,還用不着你教我。”說着,朝着武士道:“帶客到會客堂,我隨後便到。”
夜羅笑一聲,長長地舒出一口氣,笑道:“我提醒一下,不要讓丁殘雪出現在客人的面前。”
楊錚眉頭一皺,冷聲道:“爲何?”
夜羅哈哈一笑,道:“撐門面的女子,恐怕她還有些拿不出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