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麟眉頭一皺,落到地上。
一個身穿碎花衣服的女子笑吟吟地看着他。
這絕不是一個普通的女子,儘管她身上穿着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衣服。
這個世上就有這樣一種人,不管她如何掩飾,依然無法遮掩那種天生的高雅與秀氣。任何的打扮,在這樣一種刻意的簡單面前,都會變得自然而得體。對於女人來說,過度的簡單,反倒會變成刻意的裝扮。
夜麟冷冷地看着女子,道:“你,有何事?”
女子呵呵一笑,道:“公子別誤會,我只是想提醒你,你中毒了。”
夜麟猛然一驚,低頭一看,肩膀上插着一把木製的小刀。細小如絲。若是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來。
他猛地一咬牙,抽出小刀。只見那傷口之處一道黑血噴出,可見那小刀上果然沾了劇毒。大凡帶毒的暗器,都不會用金屬打造,因爲金屬的暗器,不容易沾染劇毒。使毒的行家,都喜歡用木頭或竹子削製成刀,然後用毒藥浸泡。那暗器之上,早已經餵飽了劇毒。
夜麟吃驚地看着小刀,沉聲道:“你可知道,這是什麼毒?”
姑娘接過小刀,看了看,笑道:“恐怕,公子很快便要死了。”
夜麟眉頭一皺,冷聲道:“到底是什麼毒?”
女子呵呵一笑,道:“情花之毒,公子難道沒有感覺麼?”
夜麟吃驚地看着女子,道:“情花之毒藥?是什麼毒?”
女子冷冷一笑,慢慢地走到夜麟的身邊,伸出潔白的手指,在傷口上沾了一點血液,輕輕地舔了一下,搖頭道:“公孫三少,小兒的把戲而已。”
夜麟眉頭一皺,冷聲道:“你是何人?難道你認識公孫三少?”
女子輕輕地點了點頭,笑道:“原本我是想殺他的,可是現在似乎用不着我動手了。”
夜麟冷冷地看這女子,道:“姑娘,你還有事麼?若是無事,恕在下失陪了。”
女子輕蔑地一笑,點了點頭,道:“你若是能走,恐怕早就走了。”
夜麟臉色一變,冷聲道:“你想說什麼?”
他雙腳一動,準備離開。
女子臉上的笑意更濃,夜麟的臉上慢慢露出吃驚的神色。
他的半個身子,似乎早已經麻木,不要說走出這間賭坊,恐怕爬都爬不出去。
女子吃吃輕笑,慢慢地閉上眼睛,深深地地吸了一口氣,猛地睜開雙眼冷冷地看着夜麟,道:“絕情公子,絕情刀。我聽說,你的心比寒鐵還冰冷無情。是麼?”
夜麟咬緊牙齒,額頭上的汗水不停地順着太陽穴慢慢流下。
似乎,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女子冷笑道:“你若是能陪我上一次牀,我便能救你。”
夜麟身子一顫,冷冷地吐出四個字:“真不要臉。”
女子面色一變,右手輕輕一動,一記清脆的耳光落到夜麟的臉上,冷笑道:“在死亡面前,你就用不着裝什麼清高
了。更何況,本姑娘還配不上你麼?”
汗水,順着夜麟的額頭流到眼睛裡。此時,他已經無法擡手擦去不斷流下的汗水。血紅的雙眼冷冷地看着女子,道:“你是誰,爲何要如此?”眼前的這個女子,縱是無傾國傾城的相貌,可是也算得上是標緻的女子。斷然不會是那種看到男人就站不穩的下流之女。
女子長嘆一聲,道:“潼關風如兒,江湖上無人認識我。可是,在整個潼關,能救你的人,只有我了。”
夜麟冷冷地看着風如兒,道:“你如何救我?”
風如兒笑道:“情花之毒,陰迅剛猛。男人食之,若不與女子行房,必然血管爆破而亡。”她湊到夜麟的耳邊,輕笑道:“而且,那公孫三少的毒中,至少還有三味能讓人散失理智的春藥,四味藥足以能讓公子的死相無比的難看了。”也難怪,一開口就說要上牀,原來是施救之法。
夜麟冷冷地看着風如兒,道:“爲什麼,這個世界上竟然有人用春藥作爲暗器之毒?”他怎麼也想不到,能掃開那五十三種暗器,卻中了情花之毒。就這樣的一味毒藥,能讓任何一個自視清高的男人死得無比的下流而難看。
風如兒輕笑道:“公子有所不知,那春藥能加快心跳的速度,讓血液流動得比平時快上百倍之多。也就是說,只要中了毒,再加上春藥的催化,瞬間的功夫那毒性便能遊走於全身。”冷冷地看着夜麟,輕柔地道:“以到達見血封喉的神速。”
夜麟的雙眼,變得更加的血紅,顫聲道:“若是不行房,就必死麼?”
風如兒輕笑,道:“必死,而且會死得很難看。”輕輕地舒出一口氣,道:“你的血管會爆破,眼珠子都會突了出來。”
夜麟的臉上,閃過一絲絕望的冷笑,道:“那麼,請姑娘帶我離開這個地方吧。”他不想死在這裡,最起碼不能以最難看的姿態,死在這充滿着各種氣味的賭坊中。若是要死,也必須死在宇文笑的懷中,聞着那醉人的酒香,死在最疼愛自己那個人的懷抱中。
風如兒的臉上閃過一絲輕蔑的冷笑,滿意地點了點頭,道:“公子果然是識相之人,良禽擇木而棲,君子不立危牆之下啊。”
說着,架起夜麟,朝着門外走去。
門外,一輛馬車。
似乎,風如兒早有準備。
那不是一輛普通的馬車,四匹高頭大馬,六輪的大馬車。
馬車上,錦被繡牀,一應具全。這,更像是流動的青樓。
夜麟的臉色,早已經變得發紫。就連雙脣,都帶着怕人的紫青。
風如兒將夜麟放到牀上,輕聲道:“走吧。”
那趕車的人發出一聲輕喝,揮起手中的鞭子,朝着大馬抽去。
那巨大的馬車,揚起一陣灰塵,朝着鎮外跑去。
風如兒伸手摸着夜麟的臉,輕聲道:“公子,此時你還能如此的清醒,果然是絕情之人。”她湊到夜麟的耳邊,輕聲道:“難道,我配不上公子麼?”那聲音甜潤而柔軟,帶着無比的誘惑。
夜麟
慘然一笑,無力地道:“不是姑娘配不上在下,而是在下已經有了心上人。我不能對不起她,更不能對不起你。”
風如兒輕輕脫去身上的輕紗,趴在夜麟的身上,柔聲道:“公子,可相信一見鍾情?”
夜麟慢慢地閉上眼睛,似乎神志都變得迷糊,輕聲道:“沒有一見鍾情,在這個世界上,只有一劍中心。”
袖中,一道寒光一閃,朝着自己的脖子上抹去。也許,這便是他最後的一絲理智。似乎,只要過了這一瞬間,他就會變成野獸。
他當然不是野獸,也不想變成野獸。清高的人,寧死,也不願意自己輸給了那失去理智的慾望。
風如兒面色一動,雙手緊緊地捂在夜麟的脖子上。微紅的雙眼中,似乎帶着淚光。
那一道寒光,準確地削到她的手背上。
夜麟吃驚地睜開眼睛,看到了一張蒼白的臉。
風如兒的臉上,似乎帶着淚痕,輕聲道:“真的很羨慕你心中的那個人,沒想到,你非旦不絕情,還是天下最爲癡情的男子。”原則和個性,成就了這個絕情於天下的男子。其實,他有着一顆比任何人都要柔軟脆弱的心。
風如兒的手背上,被削出一條半寸長的口子。而那個位置,便是夜麟喉嚨的位置。若不是她的手覆在喉嚨上,那一刀,剛好可以削開他的喉嚨,不多不少,正好要了他的命。
淚水,一滴滴落到夜麟的臉上,風如兒輕笑道:“你情願死,也不背叛她,是麼?”也許,他不願意背叛的,是他自己。是那一世的清高和自傲。他還未愛一個人愛到可以爲之去死,所有的一切,都是爲他自己。當然,只有會愛自己的人,才能更好的去愛別人。
夜麟吃驚地看着風如兒,笑道:“你,你爲何不讓我死?”
風如兒搖了搖頭,輕聲道:“因爲,你現在還不能死,至少,不能就這麼簡單的死去。”
她的手上,流出粘稠而深黑的血液。就像是一箇中了劇毒的人,流出壞死的黑血。
她湊到夜麟的耳邊,輕聲道:“你最好把我的血喝下去,不要聲張。”說着,朝着外努了努嘴。
夜麟的眼神,已經開始變得迷離,紫青的雙脣變得更加的乾裂。此時的他,早已經變得脆弱而孱野。最後的那一絲意志,隨着臉色的不斷變青,一點一點地消失。
風如兒將手放到他的嘴邊,長長地舒出一口氣,閉上眼。右手,慢慢地收攏,一股黑血泉水一般地流到夜麟的口中。
馬車,依然在狂奔。
趕車的人手中的鞭子,發出嘹亮的呼嘯,一鞭比一鞭重。
那發狂的大馬,不斷的發出咆哮,發瘋一般地朝着山間的小路奔去。
風如兒趴在夜麟的身上,帶着淚痕的臉上,依然微笑。
她的臉上,變得更加的蒼白。
就像是被抽乾了血的屍體一般,帶着僵直而冰冷笑容。
夜麟慢慢地睜開眼,吃驚地發現心中的那股燥熱已經消失。除了雙手有些酥軟之外,已經能行動自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