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平妻?

慕容舒聞言嘴角扯出一絲冷笑,看來沈側妃這一趟入宮之行收穫不小!

秋菊心一沉,若沈側妃已經是平妻,那麼,沈貴妃召見王妃入宮恐怕不妙!連忙看向雲梅,沉着臉道:“這話是福公公說的?”

“是,正是福公公親口所說。”雲梅低着頭不敢去看慕容舒的神色,低頭回道。

“秋菊,無礙。走吧。”慕容舒回頭對緊張不已的秋菊說道。其實這件事中頗有蹊蹺,畢竟她能夠成爲正妃是因爲慕容秋的緣故,而慕容秋剛剛大捷回朝一個多月,正是頗受聖恩之時,皇上又怎會輕易的去提沈側妃而不顧及慕容秋?

她可不相信一代帝王會如此寵幸一個妃子!

但,其中一定有什麼她現在無法猜到,但又不明白的地方!

畢竟,聖旨還沒下!

黑眸波光微動,那個福公公也不夠是沈貴妃身邊的太監而已!

秋菊見慕容舒無大礙,回頭對雲梅道:“莫要將此事聲張。”無論是真是假,如若府中謠言四起,於王妃而言都是極爲不利的。

雲梅忙點頭。

來到前院之時,福公公已經等的有些不耐煩了。見到慕容舒走來,便有些不耐煩道:“王妃可是讓奴才好等啊!”

不行禮,卻是見面便責備。慕容舒微皺眉,一抹威嚴平生於眉宇之間。

在宮中見慣了各種人物的福公公一愣,心下暗襯:何時這無心機的南陽王妃這般有架勢了?僅是一個小動作便不容許人小看。他也知剛纔失禮,便又連忙的加了句:“奴才參見南陽王妃。”

“走吧。”慕容舒看了一眼福公公,便是明白這個福公公顯然不將她看做王妃,僅是剛纔那句話便能曉得沈貴妃是如何的看不起她。

不過,無論前方是無底深水,還是蒼茫大海。她不懼去闖闖。

只是……不知柳玉兒此時怎樣?

福公公一愣,她怎麼反應如此平淡?難道剛纔那個小丫鬟沒有對她說沈側妃被擡爲平妻一事嗎?她怎麼不質問?然後藉機有失身份的發脾氣?正有所猜測失神之際,耳邊便傳來慕容舒冰冷的聲音:“莫非福公公不急着走?如此,本王妃不妨回屋喝杯熱茶,等福公公覺得該走的時候,本王妃再走。”

平靜無波的話語讓福公公一愣,他剛纔只是略微失神反應慢了點,就被她發現。這南陽王妃何時變得反應如此靈敏了?

“奴才剛纔失神了,王妃莫見怪。貴妃娘娘還在宮裡等着呢。”福公公忙回道。

慕容舒淡淡的點了點頭。

坐進皇宮派來迎接的馬車中,慕容舒雖面色平靜,但雙手手心已經一片潮溼。皇宮之中,若是一不小心便會陷入萬劫不復之地,而沈貴妃明顯不安好心,再加上沈側妃,她二人湊在一起,不知會下什麼樣的陷阱來等着她跳。

“不知貴妃娘娘招王妃入宮是爲何事?”秋菊擰眉道。

“如福公公所言,是喜事兒。”慕容舒反應平平淡淡。沈側妃想要做平妻,這其中不知道費了多少的心思呢。“秋菊,掀開車簾,透透氣吧。”

秋菊點頭,掀開車簾。

一陣微涼的風頓時吹入馬車內,秋菊見慕容舒身上衣物較薄,便道:“今天天氣甚涼,奴婢忘了給王妃準備衣服了。”

“無礙。”慕容舒微笑回道。側頭看向外面的風景。仍舊如那次從將軍府回南陽王府時一樣,人聲鼎沸,熱鬧至極。馬車行駛速度飛快,正巧這時,對面豆花攤的一對男女映入眼簾。二人皆是普通裝扮,女子擦桌子時回頭看了一眼正在忙乎的男子展顏輕笑,男子立即會以同樣溫暖的笑容。只是忙碌之間的插曲,卻能讓人感覺到他們平凡而幸福的情感。

“王妃是在擔心柳姑娘嗎?”秋菊低聲問道。

慕容舒收回視線,看着秋菊明豔的小臉,道:“秋菊,你想要嫁個什麼樣的男子?”

秋菊一愣,沒有想到慕容舒會忽然爲這個問題,待反應過來時,小臉難免紅了,低着頭,小聲的回道:“奴婢想要嫁給農家漢子,雖府中姐妹都說農家漢子長年手髒,還不懂情趣,更不會吟詩作詞。但農家漢子大多數都是真心對妻子的。”

聞言,卻是換做慕容舒愣了一下。馬車顛簸,晃晃蕩蕩,車軲轆轉動的聲響讓慕容舒回了神,卻是對秋菊溫柔的笑道:“已經有了心上人了?”

“是同村的鄰居,阿林哥。他說會等奴婢的。”秋菊說着臉又是紅了一下。

等?她兩眼低斂,秋菊是與王府簽了死契的。那男子會等嗎?望着秋菊期盼的臉,慕容舒只覺得喉間有些刺癢。

古代的女人是有多少身不由己的?有多少如死去的慕容舒一樣因愛成癡而死?如柳玉兒付出全心卻獲得殘忍拋棄的?

大概用了不到一個時辰的時間便到了皇宮。

馬車到了宮門前便停了下來。下了馬車換了轎子。

一路上都是靜默無聲,只能聽見在宮內來回巡邏的侍衛們的腳步聲。

皇宮內規矩深嚴,所有人都不敢四處亂看。只有卑微的低着頭前行。

轎子內的慕容舒神色之間可見冷凝之色。

又過了大概半個時辰的時間轎子方停下。轎子外傳來了福公公尖細的聲音,“稟南陽王妃,到了興慶宮了。請王妃下轎,隨奴才一同覲見貴妃娘娘。”

跟在外面一路走過來的秋菊聽了福公公之言,便掀開轎簾,慕容舒將手搭在了秋菊的手背上,走了出來。

“王妃,請。”福公公走在左前方帶路。慕容舒和秋菊跟着進去。

餘光之間,慕容舒見識到了這個架空歷史的朝代的皇宮的景象。

這具身體從未進過宮,所以沒有關於皇宮的記憶。對於這裡的一切,慕容舒都是極爲陌生的。

在路上一共用了快兩個時辰,此時天色已經漸漸的暗了下來,一彎新月劃過精緻的角樓,給高牆內灑下一片朦朧昏黃的光,顯得興慶宮神秘而安靜。

坐落在樹叢中的宮殿,露出一個個琉璃瓦頂,恰似一座金色的島嶼。

華麗的樓閣被華清池池水環繞,浮萍滿地,碧綠而明淨。

飛檐上的兩條龍,金鱗金甲,活靈活現,似欲騰空飛去。金黃色的琉璃瓦重檐殿頂,顯得格外輝煌。

如此景象,不得不說沈貴妃是極受聖寵的!只是有點讓她意外,皇帝如今已是三十九歲,早已過了爲情感犯糊塗的時候,可對這沈貴妃的寵愛,卻超過了對當今皇后!

“貴妃娘娘,南陽王妃到了。”福公公停在殿外,略微提高了他尖細的有些刺耳的聲音對着殿裡面說道。

慕容舒垂首安靜等待,秋菊更是小心謹慎。

這時,從殿中傳出女子的嬌柔聲音,輕柔酥軟,嬌媚入骨。“進來吧。”

守在殿外的兩個丫鬟聞聲便將沉重的兩道門推開。

慕容舒跟在福公公的身後走了進去。

“妾身參見貴妃娘娘,貴妃娘娘福貴金安。”慕容舒略微彎腰,對殿中坐在首位之上的有着絕色容光的女子行禮道。

“王妃無需多禮,起身吧。賜座!”

待慕容舒起身擡頭時,坐在一側的沈側妃立即起身對慕容舒行了禮,“妹妹見過姐姐。”

慕容舒點了點頭,笑道:“妹妹多禮了。”沈側妃果然在這!不過,宇文默和皇上卻不再!

隨後,慕容舒將目光放在了沈貴妃身上。

膚光勝雪,眉目如畫,果真是一個絕色麗人。

她身穿一身藍色的翠煙衫,散花水霧綠草百褶裙,身披淡藍色的翠水薄煙紗,肩若削成腰若約素,肌若凝脂氣若幽蘭。眸含春水清波流盼,頭上倭墮髻斜插一根鏤空金簪,綴着點點紫玉,流蘇灑在青絲上。香嬌玉嫩秀靨豔比花嬌,指如削蔥根口如含朱丹,一顰一笑動人心魂。寐含春水臉如凝脂,白色茉莉煙羅軟紗,逶迤白色拖地煙籠梅花百水裙,身系軟煙羅,還真有點粉膩酥融嬌欲滴的味道。如此動人心魄的美人,難怪讓已經到了而立之年的皇帝如此寵愛!若沈側妃的美是清雅如菊,那麼沈貴妃則是天生的尤物!

宮人擡了張椅子擺在沈側妃的下方。不知這宮人是有意還是無意。慕容舒睫毛微動,竟不在意的落座。

沈貴妃頓時詫異不已,這慕容舒怎麼變化如此大?遇事不驚,從容面對!頓時脣邊的笑容有些僵硬。

沈側妃低頭不語,好似沒有發現宮人的安排,反而認爲這是合情合理。

“路上辛苦吧,先喝杯熱茶。本宮召見王妃只是想要閒聊一番。”沈貴妃看向慕容舒,眼光之間有七分的笑意,還有三分隱藏的兇狠,不過長年生活在宮中,自是練就了一番本事,豈是會讓人能夠看穿她的心思。她沈家的女子向來是高人一等,沈柔是她的妹妹,宰相府的二姑娘,如今卻只能是側妃之位,她自然覺得臉上無光。

慕容舒一派從容,淡笑迴應,“是。”

“王爺此時在御書房與皇上有事相談,稍後便會過來。此時天色已晚,恐怕今晚不能回府了。”沈側妃側頭看向慕容舒,笑道。

慕容舒眼光閃了下,對着沈側妃點了點頭。便無語。她在等,等着沈貴妃和沈側妃露出馬腳,此時,只要她能夠穩住,便能夠化被動爲主動。

或許是慕容舒的過於平靜,引起了沈貴妃的不滿,只見沈貴妃看着慕容舒勾着紅豔的脣笑道:“聽說王妃的母親前段日子被府中小妾陷害,身子骨不是很好是嗎?”

“母親向來身子不是很好,一直在喝補藥調養。勞煩貴妃娘娘擔憂了。”聞言,慕容舒便擡起頭看向沈貴妃語氣柔順道。

沈貴妃當下便緊皺着眉。這慕容舒何時如此會演戲了?暗中看向沈側妃。

沈側妃卻是不意外,笑道:“貴妃娘娘聽說姐姐的母親被二姨娘陷害,便是擔憂不已。剛纔還要將西域進貢的人蔘,燕窩送去將軍府給王妃的母親呢。”

三兩句話不離二姨娘陷害母親那事,這兩人是想要先從李氏身上下手?慕容舒暗中揚了揚眉,立即起身,朝着沈貴妃行了大禮:“妾身代母親謝過沈貴妃。”

“二妹,快扶起王妃。怎麼有段日子不見,王妃倒是如此多禮了呢!在本宮這裡,無需多禮。”沈貴妃口吻有些誇張的對着沈側妃道。

沈側妃立即起身去扶慕容舒,邊笑道:“姐姐無需如此多禮。貴妃娘娘一向好心,聽到姐姐母親的事,便是上了心。這回叫姐姐前來,還有一方面就是想問姐姐母親的身子是否好了些。”

“勞貴妃娘娘擔憂了,妾身的母親已經大好。”慕容舒落座之後,聽到沈側妃的話後又要起身行禮,沈側妃見狀,立即按住她。

“姐姐無需對貴妃娘娘如此多禮,貴妃娘娘向來平和。姐姐若是這麼多禮,沒的礙貴妃娘娘的眼。更是顯得不親和了。”沈側妃攔着慕容舒笑道。

慕容舒淡笑着點頭:“禮數不可廢,沒的讓人說本王妃沒禮數。”

“唉,這回是慕容將軍做的有些過分了,怎麼就如此的寵幸一個上不了檯面的姨娘呢?竟讓王妃的母親受了這麼多的罪。”沈貴妃深嘆了一口氣,提到慕容將軍時不動聲色的餘光掃了一眼慕容舒。

卻見慕容舒也是嘆了一口氣,不過沒回話。

沈貴妃立即遞給沈側妃一記眼神,沈側妃忙說道:“其實這也怪不得慕容將軍對那姨娘寵愛,畢竟那姨娘是有幾分手段的。慕容將軍被暫時矇蔽也是情有可原的。”

慕容舒又是深深的嘆息一聲。

“這位二姨娘太過沒規矩!不過就是一個上不了檯面的妾室,就想着暗害主母自己上位!慕容將軍真是太過糊塗。怎麼能就任由着一個妾室胡來呢!”沈貴妃擰眉怒喝了一聲,眼光緊盯着慕容舒的反應。

垂首的慕容舒再一次深深的嘆息一聲,心中冷笑:二人是在這等着呢!只要她開口承認慕容秋縱容了二姨娘,那兒,她們定然會趁機定下慕容秋寵妾滅妻的罪名!儘管慕容秋對待慕容雪並不是十分好,但慕容秋始終是慕容雪的父親,而李氏沒了慕容秋,那麼,李氏在孃家擡不起頭來!而她也會受到牽連!

最重要的一點是:恐怕二人聯手定下父親的罪名後,再趁機尋她的錯處,從而達到目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怕是福公公在王府裡說的皇上已經下旨封了沈側妃爲平妻一事,也是個局!

她們甚至是皇上都會顧及慕容秋!

想讓她自亂陣腳?

想由她來堵住慕容秋的嘴?

在二人的期盼的目光下,慕容舒卻拿起了瓷杯,抿了幾口茶後,再連嘆三聲氣:“二姨娘是一時糊塗,幸而沒有釀成什麼罪。不過父親最是看不慣妾室對主母用手段,這才重罰,將二姨娘攆出府。妾身也通過這事兒才真正意識到,父親對母親是真的關愛。最是見不得母親受半點委屈。”

此言一出,毫無意外。二人兩眉緊蹙。

“如此甚好,慕容將軍不愧是個明理重情之人。”沈貴妃點頭笑道。

“是啊,還真是讓人羨慕。”沈側妃繡帕點着脣角笑着。

接着三人又是就着無關緊要的事情聊了一會子後,沈貴妃卻是讓人拿上來一件東西,說是好物件要送給慕容舒。

一名宮女手託着托盤,上面放着一座純羊脂白玉所製成的送子觀音。沈貴妃說道:“這原本是本宮的父親從感恩寺求來的送子觀音,本宮得到它後,果然在一個月之內懷有身孕,如今本宮想要做件好事,將此物送給王妃,望王妃能儘快爲南陽王誕下子嗣。畢竟,王妃與王爺成親兩年多,如今卻是還未有子嗣,難免遭人閒話。”

“此等尊貴的物件妾身實在不敢收。”慕容舒忙推脫。聞沈貴妃的最後兩句話,眼底閃着一抹冷光。

“姐姐就收下吧,妹妹也很想姐姐能夠儘快爲王爺誕下子嗣。”沈側妃勸說道。

慕容舒含笑收下,聽聞子嗣問題側頭對沈側妃笑道:“姐姐也希望妹妹能夠儘快爲王爺誕下子嗣。”此話一出,明明確確的告知她們,以子嗣問題壓着她無用,她“不行”,沈側妃更是不行!

沈貴妃當時臉色就拉了下來,心中暗恨,柔兒怎麼兩年來一點動靜也無?憑白的給了人堵嘴的藉口。“看到你們二人相處如此好,本宮甚是高興。這兩年來,沈側妃爲王妃分擔了不少事,也替王爺解決了很多麻煩。”

“貴妃娘娘說的是,妹妹的確很辛苦。”慕容舒點頭附和道。

“這都是妹妹應該做的。畢竟能夠爲姐姐分憂,妹妹也是高興的。”沈側妃一副姐妹情深的模樣望着慕容舒。她此時心中在打鼓,畢竟慕容舒現在的態度有些不明朗,雖然她和沈貴妃已經設計好,確定萬無一失,可還是不免有些緊張。

對於慕容舒這次的反應沈貴妃很滿意,便接着說道:“其實這也是沈側妃應該做的,不過沈側妃出手管府中諸多的事兒嚴格來說有些名不正言不順,本宮想,不如提議,提了沈側妃爲平妻。日後也可名正言順的爲王爺和王妃分憂,王妃,你說是嗎?”

沈側妃緊盯着慕容舒。她相信慕容舒能夠聽的出來,沈貴妃是在逼着她這個嫡妃點頭!畢竟封平妻一事要嫡妃點頭纔可以。

慕容舒先是看向沈貴妃,再看向沈側妃,然後嘴邊揚起粲然的笑,“這事兒只要王爺同意便可。不過,想來王爺應該同意了,否則皇上也不會下旨了。”話落,她便低着頭端着茶杯抿了一小口茶,低頭之時將沈貴妃眼中的惱意之色收入眼底。

“那這麼說此事王妃是答應了?”沈貴妃追問。

沈側妃兩手緊扣。

“不是已經下了聖旨嗎?既然如此,妾身的意見又有何重要呢?況且妾身向來是以王爺爲重的,想來王爺是同意了,所以纔會讓皇上下旨,妾身當然就沒有意見了。”慕容舒笑着回道。

“朕下了什麼旨?”

殿門打開,便見有二人前來,走在最前面的是身穿黃色龍袍的皇上。其身後就是一襲官袍的宇文默。

對於二人的突然前來,沈貴妃和沈側妃同時皺起了眉。怎麼皇上他們這時候會來?他們不是有重要的事情商談嗎?

待二人走近之時,慕容舒才用餘光看清了皇上的面容。

不愧是天子,高高在上,甚是威嚴,他身上的黃紗納彩雲紋龍袍,上面精妙的繡上九龍十二章,頭上戴着黑色的冕冠,發中穿過極其珍貴的潤白的和闐玉笄,冕冠前後垂掛着南疆玉所做的十二旒,兩耳處還各垂一顆絳紅珠玉,這就是大魏朝第六位統治者,擁有一切權力,睥睨衆生。與宇文默入刀刻般深刻的五官相比,皇帝的五官卻稍顯普通,多的是帝王之姿。

不免心中詫異,皇帝不是宇文默的叔叔嗎?一個爺爺所生,竟如此不像,看來皇帝樣貌像了已經去世的太后。

尾隨其後的宇文默在見到慕容舒時有些驚訝,不過只是瞬間,便恢復了常態。

而聽聞皇帝的問話後,沈貴妃正想上前說明白。“回皇……”

可卻想不到慕容舒竟先一步起身對皇帝行禮:“妾身參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回皇上的話,妾身幾人正在談擡了沈側妃爲平妻一事,那福公公去王府接妾身時說皇上已經下了旨要封沈側妃爲平妻。”

“下旨?”皇帝聞言,臉上笑容消失,面色一沉,看向沈貴妃,用眼神在質問。

宇文默則是看向慕容舒,黑眸中有一絲詫異之色,隨後便看向沈貴妃二人,同樣是質問的神色。

沈貴妃和沈側妃面面相覷,二人面上有些驚慌。這假傳聖旨可不是小事!她們二人沒有料想到慕容舒會當着皇帝的面將此事就這麼說出來了不過沈貴妃最先反應過來,笑着回道:“回皇上的話,想那福公公是傳錯了話。讓王妃誤會了。是臣妾想讓福公公問王妃是否同意讓沈側妃爲平妻。”

“是啊,想必是福公公傳錯話了,王妃聽岔了,貴妃娘娘當時是這麼讓福公公傳話的。”沈側妃也上前說道。

“哦?聽錯?”宇文默見皇帝不言,便看向慕容舒。

慕容舒這一刻卻是好像沒有聽懂沈貴妃和沈側妃的話,竟傻傻的回道:“難道王爺沒有答應封沈側妃爲平妻嗎?”

宇文默黑眸一閃,眼內先是有了些怒火,卻不到片刻看到慕容舒傻傻的表情後,眼中竟有了一絲笑容,簡單的回道:“無。”

雖回答簡潔,但身在一旁的沈側妃身形劇烈一顫,在如此多人面前,他怎麼會回答的如此乾脆?他沒有想過要給她更好的位份嗎?

慕容舒也有些尷尬,心中不解宇文默的行爲,她剛纔還在猜測宇文默會爲了顧及沈側妃的面子而點頭,可現在他竟然說無!

氣氛頓時有些尷尬,皇帝擰了擰眉,對着門前的太監總管吩咐道:“康安,將福公公拉下去就地正法。抓他之時不可鬧出聲響,堵了他的嘴吧。”

“是。”太監總管領命,轉身便去行事。

慕容舒不動聲色的掃了一眼皇帝,堵了嘴再抓人?看來這皇帝果然是夠寵愛沈貴妃,明知道是沈貴妃耍的心眼,但是仍舊顧全了沈貴妃不再追究。

不過,慕容舒發現了一點,皇上雖是處決了福公公,但是不順着沈貴妃在封沈貴妃爲平妻一事上多有糾纏。

“皇上,怎麼這麼快便處理完國事了?臣妾還未讓御膳房準備晚膳呢。”沈貴妃陪在皇帝身邊已有四年,看着皇帝的神色便知道此時不可再提剛纔那事,只有將此事押後。便走下來去攬着皇帝的胳膊一起坐在首位之上。她轉回身之時,看向慕容舒的目光中夾雜着一絲兇狠之色。

“有南陽王幫朕,自然快了些。”皇帝柔聲道。

這麼一件處心積慮的事竟是被皇帝的一句就地正法而輕描帶寫的帶了過去。好像從沒有提過平妻一事。這身份低下的人在皇宮中,命更不值錢。

沈側妃仍舊有些失魂落魄,面色微白的望着宇文默。心中已知今日所做的一切都因爲剛纔宇文默所說的一個字無而付之東流。皇帝斷然不會再提此事。雖然沈貴妃昨日在皇帝的耳邊吹了枕頭風,但皇帝顯然並不會爲宇文默的家事而去多管。

宇文默這時發現慕容舒所坐位置是在沈側妃之下時,眼光漸冷。宮人擡來椅子時,也有一絲猶豫,不過卻在沈貴妃的眼神下,將椅子擺在了沈側妃旁。宇文默冷冷的看了一眼沈貴妃後,便坐了下來。

皇帝落座之後,看了一眼慕容舒,那目光深沉冷冽。而慕容舒正好余光中看到皇帝撇來的目光,心下一驚。

“不是臣妾要自誇下沈側妃,這兩年來她的確爲王爺分了憂。王府裡的下人哪一個不是對沈側妃豎起大拇指誇讚的?讓南陽王妃也是清閒了不少呢。”沈貴妃對着皇帝說話時,聲音更是嬌軟,真是讓人的骨頭都軟了幾分。

“如此沈側妃想要什麼加賞?”皇帝對沈側妃道。

沈側妃雖有些黯然神傷,但是聽到皇帝的話後,立即回道:“這都是賤妾分內之事,豈敢因此邀賞?”

“既然如此,朕便不賞了。”皇帝輕笑道。

隨後,皇帝又看向慕容舒,笑道:“聽說爲江北一帶解決災情的法子是南陽王妃所想出來的?”

聞言,慕容舒看了一眼宇文默,便起身,垂首恭敬回道:“回皇上的話,是妾身所想。”

宇文默淡淡的掃了一眼皇帝。

皇帝眼中浮現一絲詫異之色,但立即恢復正常,點頭稱讚道:“想不到南陽王妃竟有如此巧妙的心思,滿朝文武百官想了許久都沒有辦法,而你竟能輕鬆解決,看來南陽王有你這麼個聰穎王妃是南陽王的福氣。”

慕容舒忙回道:“不敢。妾身只是一介婦人,這法子只是湊巧了。”暗自斂眉,爲何她覺得皇帝目光太過陰冷?雖然皇帝是笑着的,目光也十分柔和,但卻讓她感覺到危機,她的直覺向來很準。

皇帝聞言淡淡輕笑。

沈貴妃和沈側妃卻是同時大驚!慕容舒竟有如此聰穎?解決了衆多官員都無法解決的難題?真的只是湊巧?再看向宇文默,難道宇文默就是因爲慕容舒的這份聰穎而沒有一絲猶豫的回答無?

“稟皇上,貴妃娘娘,晚膳已經準備好了。”

“傳膳吧!”皇帝吩咐道。

“是。”

與古代皇帝一起用膳是慕容舒曾經就是做夢也沒有想到的,只是眼前的皇帝,讓她感覺太過不舒服,就像一把利劍橫在她的面前,隨時準備刺向她一般。

用膳之時,宮人按照沈貴妃的意思讓宇文默和沈側妃近鄰而坐,便將宇文默引向了沈側妃的身旁。

這時宇文默忽然寒聲道:“貴妃娘娘身邊的人竟是如此不知禮的!”

沈貴妃登時一愣,對宇文默不敬的態度雖感覺憤怒,但這畢竟是她安排的。便帶着對慕容舒和宇文默的三憤怒對那宮人怒喝一聲:“滾下去,領三十大板!”

就這樣,宇文默坐在了慕容舒的身旁。

沈側妃此時面色是更白了幾分。

用膳期間,四人皆是靜默。

慕容舒餘光看見宇文默的側臉,發現身在皇宮中的他比在王府時更是冰冷,以前是冰山,現在是萬年寒冰,心中有所疑惑,怎麼會是這樣?

雖菜式百樣,個個都是精緻,王府很難吃到。但慕容舒毫無胃口,只是吃了兩三口後,便不動筷子。

沈側妃也只是喝了一碗湯。

宇文默卻只是吃了一小口水果,便不再動筷子。

只有皇帝和沈貴妃是多吃了一些的。

晚膳過後,宮人便上了些水果在每個人身側的几上。

“南陽王身邊無子嗣,朕甚爲擔憂。望王妃能夠多爲南陽王籌謀。”皇帝看向慕容舒笑道。

慕容舒正要回應,沈貴妃便道:“以前臣妾經常聽那些官員的太太說,南陽王妃最是看的南陽王緊,如今,南陽王身邊也只有三個夫人。”

聞言,皇帝果然神色一斂,看向慕容舒的目光變爲不贊同。

“回皇上,姐姐最近也是在爲王爺尋溫適當的女子呢,可惜一時半會兒沒有合適的。”沈側妃又搶在了慕容舒的前頭說道。

慕容舒淡淡的掃了一眼沈貴妃和沈側妃,不急不躁極爲恭敬的回道:“妾身是個眼拙的,怕挑選的人兒王爺不喜,所以這纔不敢擅自做主。”

“南疆今年進宮之時送來了十位女子,個個都是國色天香,就賜給南陽王吧。”皇帝看向南陽王說道。

此話一出,沈側妃笑容一僵。南疆女子皆是妖媚如狐的,極會牀上功夫。去年清平王就得了五個南疆女子,最後竟是天天在那五人房中,原本府中妻妾皆失寵。而十個都送給王爺的話?她立即看向慕容舒。

慕容舒面上半分擔憂之色也無,而是笑着迴應道:“妾身謝……”話還未說完,她身旁的宇文默便起身拱手道:“謝皇上的好意,不過臣無法接受。”

皇帝凝眉,“爲何?”

幾人同時看向宇文默。

“江北一帶的事臣還未處理好,如若此時府中多了十名的姬妾,讓江北的百姓看到會如何看待臣?臣不想讓百姓對臣,對朝廷失了信任,還望皇上成全。”宇文默聲音極爲低沉,但又極爲的決絕。

皇帝沉默。

沈側妃鬆了一口氣。

慕容舒面上無異色。只是在他拒絕之時,心中的疑惑更深!今日的宇文默與之前有所不同。究竟是哪裡不同?她卻是想了半天也想不出,只能確定一點,與皇帝有關聯!

“看來是朕多事了。既然如此,那就過段時間再說吧。”皇帝嘆了一口氣後,語氣有些無謂的說道。

沈貴妃暗中看着慕容舒,眼底深處有着一絲戒備。今日的慕容舒看似無任何不妥之處,而且處處做的都是極好,讓人尋不到錯處,還笑臉相迎,太過無懈可擊!再看柔兒,雖柔兒心機夠,手段夠,可這個慕容舒絕對是個強敵。

“天色已晚,臣告退。”宇文默直接說道。

“既然天色已晚,不如在宮中留宿吧,明日再回,正好本宮想要與王妃和沈側妃再聊聊呢。”沈貴妃笑道。

“謝過娘娘的好意。臣府中還有事未處理,拖不到明日,就讓柔兒多留宮中一晚吧,明日臣再讓人進宮接柔兒回府。”宇文默堅持。

皇帝未挽留,而是點頭道:“既然還有事未處理,就回去吧。”

皇帝開了口,沈貴妃就是想要留也不能留。

而沈側妃雖是想要與宇文默一同回府,可聽了宇文默的話後,便也只能留下。但聽到他並未讓慕容舒留下後,無論怎麼冷靜自持的她,此刻心還是痛了一下。若是以前,他定會與她一同留下的。

“妾身告退。”慕容舒立即走至宇文默的身後,對皇帝和沈貴妃說道。在皇宮已經浪費了過多的時間,柳玉兒和軒兒的情況還未有所消息,本以爲要在皇宮焦慮一晚了,但想不到宇文默竟是要出宮的,她當然要抓住機會一同出宮。

皇帝點頭,“恩,走吧。”

宇文默和慕容舒同時離開後,沈側妃望着二人的背影,忍不住的低頭咬了咬脣。不行,她不能放棄。回頭看向沈貴妃。沈貴妃立即對她微微一笑,示意她不必在意,今日不行,不代表日後不行。這王妃之位定是有她的份!

夜靜,耳邊只能聽得到馬蹄踏地和車軲轆轉動的聲響。

宇文默與慕容舒同坐一輛馬車。

相對無言,便保持沉默。

馬車內有了宇文默,秋菊便是坐在了馬車外。她時不時的回頭看向馬車內,雖然看不到裡面,但是她還是擔心,畢竟王妃與王爺極少的時間是在一起的,而前兩次王爺都是帶着怒氣從王妃房間離開的,這一次……

車內,異常的沉默。

“你真的是慕容舒?”宇文默銳利如鷹的眸子猛的擡起,緊緊的盯住慕容舒,不放過她每一個表情。

慕容舒面上鎮定如斯微笑回道:“是妾身。”

“那天你說要本王休了你,不是戲言對嗎?”宇文默仍舊緊盯着慕容舒。

聞言,慕容舒心顫了一下,自從在王府清醒後,她便想着有朝一日做好萬全的準備便離開王府,但因爲顧及着將軍府的李氏,還有怕策劃的不詳細而牽連甚廣,所以一直將此事放在心底,耐心等待着機會。卻沒有想到宇文默今日會有所一問,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迴應。

“無論是不是戲言,你最好收了這想法。從你嫁入南陽王府開始,你的命運便是不由你自己掌控。”宇文默聲音一沉,竟帶着一抹孤寂的無奈。

慕容舒皺了皺眉。

“但也許有一日,你會能離開。不過……”宇文默收回犀利的目光,聲音極爲低沉的說着。混在馬車聲中,他的話語被淹沒。

“爺還欠了妾身一個條件。”慕容舒看着他,認真無比的說道。

宇文默猛的擡起頭,目光盯着她竟是含有一絲血光。他緊抿着脣,生生憋出一句話:“若你我兩年之後仍能活着,慕容家族無事,本王應你這個條件!”

聞言,慕容舒心頭的疑惑加深,他此話何意?

存着疑惑一直到了王府門口,下馬車之時,宇文默對她說道:“你是南陽王妃,你所做的一切都在他人的眼中。今日上午之事你做的很好。不過,一會子進府之後,見到柳玉兒,希望你能夠還保持那份機警和冷靜。”

慕容舒緊緊皺着眉頭,他知道了柳玉兒一事?想來他應該知道,畢竟馬護衛是他的人,宮中恐怕也有他的人。所以他纔會得到消息如此的快。

待下了馬車便看到了守在王府門前的雲梅和青萍。

見到慕容舒,雲梅和青萍頓時朝着馬車跑來,“王妃!”

二人又見到一旁的宇文默便又立即行禮道:“奴婢參見王爺,王妃。”

宇文默冷掃了二人一眼後,便大步朝着府裡走去。

雲梅和青萍看着宇文默走遠後,便神色有些焦急,又有些欲言又止的看着慕容舒。青萍咬着牙,說道:“王妃,柳姑娘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