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生於憂竄而死於安樂!從溫室裡培養出來的美軍,雖然擁有現代化裝備,雖然擁有一整套科學的戰鬥理論,雖然他們也經過了最科學的訓練,但是……他們終究還是缺乏真正軍人的那種敢打、敢拼、敢死的精神!
志願軍們在美軍身後追殺着,用步槍、用刺刀……輕輕鬆鬆地將落在後面的美軍一個一個撂倒。有些知道自己逃不了的美軍,乾脆就跪在地上舉起了雙手。
志願軍們一路衝殺到山腳下,本來還想繼續追殺,但公路盡頭處突然跑出一隊兩百人的美軍擺好架勢前來接應,志願軍這才做罷,押着三十幾個美軍俘虜返回了陣地。
在白天如果與美軍在無險可守的公路上硬碰硬,那無論如何都不是一種明智的選擇。
見打退了敵人的進攻,我收起了步槍就躲進了防空洞。跟美軍佬打了幾場戰,基本上已經知道了他們的作戰習慣,只要這美軍一退下去,不一會兒這炮彈就要上來了。
果然沒過多久,轟隆隆的又是一陣轟炸。從來到這個世界到現在,哪天有少聽過這轟炸聲,炸着炸着就習慣了,現在也無所謂了。也就是吵了點,地上搖晃了點,我就當有人在旁打鼓吧!
我在防空洞中爲步槍裝上一個新的彈夾,然後無聊地擺弄着。
這時突然一陣熱空氣從洞外迎面撲來,這在冰天雪地的朝鮮實在太不尋常了,而且還夾帶着一股難聞的瓦斯汽油味。
凝固汽油彈,一愣之下我很快就明白了是怎麼回事,這味道我太熟悉了,上次無名高地之戰就是這汽油彈使我們連隊一下就損失過半。
這些王八羔子的,我連忙脫下自己的棉衣並儘可能嚴密地擋住洞口,好在這防空洞口小,要做到這還不算很難。
只不過,我想起上回我是在棉衣裡裝了雪塊才倖免於難,這回……
還不等我做好心理準備,扯着棉襖的雙手就感到一陣炙熱,我心中暗叫了一聲苦,強忍着疼痛再硬撐了一會兒,直到看見火光已經燒透了棉衣,才迫不得已地把棉衣往外一丟。
洞外燃着熊熊大火,烤得我渾身燥熱,同時在這一瞬間就感覺到呼吸困難,鼻、口到處都充滿了嗆人瓦斯汽油味。
我不敢衝出去,因爲上次的經驗所以我很清楚地知道這凝固汽油彈的厲害,它是一種粘稠的化學混合物,人一旦粘上了哪怕只有一點也會在你身上燃燒很久。而且還不能拍打,因爲越拍打只會讓它燃燒的面積越大。同時它也是有毒的,有毒物質會通過燒傷處的血管迅速流遍全身,哪怕只有一點手部燒傷就足以讓人昏迷甚至死亡。
於是我只能瘋狂地往外捧着土,撲滅這種火的方法只有一個,那就是用土掩蓋它讓它因爲沒有氧氣而無法燃燒。好在經過了敵人的幾次轟炸後,防空洞內留着許多洞頂掉下的碎土,但是這些土卻遠遠不夠,全都堆出去了也就只是讓洞口前的火小了一點。
瓦斯汽薰得我眼淚都掉了下來,我不斷地閉着眼,但又逼着自己睜開眼,歇斯底里地拆掉防空洞旁的木棍,然後又它鑿着洞頂。
大塊大塊的土往下掉,這時候我已經不在乎自己是不是會被這些掉下來的土石壓死或是活埋,我在乎的是我不能就這樣被憋死被薰死……
終於,在我十個手指都磨出血來甚至指甲都掉了一片之後,洞口的火終於被我滅掉了,前方出現了一塊可以容身的空地,我憑着僅有的一點意識爬出防空洞,洞外的空氣雖說還夾雜着大量的瓦斯味,但跟洞內的空氣比起來簡直就可以稱得上是救命甘露。
四周的火還在燃燒着,周圍的溫度高得驚人,我甚至都能感覺到自己的眉毛頭髮因爲過熱而開始捲曲。但我根本就不在乎這些,我只知道張大着嘴貪婪地呼吸,喉嚨間傳來陣陣拉風箱似的聲音,感覺着自己心臟劇烈的跳動和肺葉大幅度地縮放……
好一會兒我才恢復了自己的意識,雙腳發顫地緩緩站起來,這時才發現這個小小的山頭只在這一瞬間就變成了火焰山。山在燒,土在燒,石在燒,屍體也在燒,雪早就不見了蹤影,到處都是火紅火紅的一片,連石頭都泛出了一層淡淡的紅色。時不時還會有幾名戰士嚎叫着衝出了防空洞,然後掙扎着在痛苦中死去。
我後悔了,我後悔爲什麼剛纔會憐憫那幾個美國人,當他們被汽油罐引燃的時候我還會開槍爲他們解除痛苦,而現在……這就是他們對我們的回報嗎?或許他們還是在報剛纔的一箭之仇呢!
是的,美國人剛纔被我燒了四輛坦克還有幾十個人,所以這回是用燃燒彈報仇來了,又或者是他們急於逃命,所以纔想用這種速戰速決的方法儘快地拔除我們這枚釘子。
我一屁股坐倒在還發熱的土地上,用顫抖的雙手從口袋裡摸出了一包煙,從中抽出了一根,這在平時只是一個很簡單的動作,但在這時卻顯得那麼的艱難。那根菸從我手中滑落了好幾次,以至於當我把它點燃放進嘴裡時,那支菸已經沾滿了我手指的血水。
但我並不在乎這些,儘管抽的是自己的血,儘管我的喉嚨已經被煙燻得疼痛難忍,儘管我的嘴裡已經是乾渴難耐,儘管它讓我一聲接着一聲地咳嗽,但我還是貪婪地吸着……我需要東西來麻醉自己,需要東西來讓自己不那麼害怕,需要東西來讓自己冷靜……
凝固汽油彈遠比敵人的槍口還要恐怖,遠比毒氣彈還要惡毒,如果被汽油彈給沾上了,那麼無論是誰,都會希望有誰給自己一槍,或是給自己來點毒藥好早點解脫!
“鬼子上來了!”不知道是誰喊了一聲,讓我知道美軍又發起了新的攻勢。
我憋着氣爬回了防空洞,在泥土堆裡挖出了步槍,這時纔想起我其餘的子彈在棉衣裡剛纔被一塊燒了。
現在我只剩下槍膛裡的八顆子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