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大大小小的衚衕小巷,童翹伸手攔住一輛三輪小貨車。
這種車子我們一路上不停的走看見了不少,應該是這兒主要的交通工具——因爲我們根本沒有看到有出租車。
開車的是一位上了年紀的老頭,估計有六十歲,雖然頭髮還算黑,不過臉上的褶子很多,總之,精神還算不錯。
“小姑娘,去哪兒啊!”
“大叔,知道‘紫杉坪’嗎?”
“在這活了五十多年了,要是不知道……”
他話還沒有說完,童翹不耐煩的打斷他:“說吧,去那兒多少錢?”
“你們幾位呢?”
我怕童翹胡說,急急忙忙的搶着答:“兩位兩位。”
童翹點點頭:“恩。兩位,說吧,多少錢?”
老頭把左手中指和右手中指闆闆整整的交叉一疊:“起碼這個數!”
“五塊。”童翹砍價還真狠!
“誒,那可不行,最少八塊。”
童翹虛晃一槍,攥着我衣服的一角就要走:“那我們坐別的車!”
“誒誒誒。”看見我們頭也不回的走老頭着急了,“好好好,就五塊,誒,小姑娘真厲害。”
童翹拉着我坐上去。顯得頗有成就感的忘我一眼。這一點我是心悅誠服,值得我學習。
我想我是愛上這個地方了,我在星平市生活了幾年,工資低是一個方面,其實最主要是消費高,隨便打個的都要十幾二十,最便宜的就是坐公交車了。可是眼下這位年輕的小老頭載着我們行駛了十多分鐘,目的地還遙遙無期,他怎麼只收五塊錢呢。歸根結底,應該是這兒的消費水平很低吧。
下車的時候童翹給了老頭十塊。沒要他找,我心想,你是覺得自己要發財了吧,這麼大方,但是也覺得這十塊錢老頭賺得理所當然。
老頭告訴我們紫杉坪就在前面不遠處,問問路人就知道了。不過我們還要走十多分鐘才能到。
一路問過去,我們終於到了紫杉坪。
這是一個一望無際的小平原,到處是高低起伏的小山包,像一圈圈靦腆的墳頭。雖然這樣說有點詭異,但這兒確實安靜像一塊被關進密室的天空。廣闊而安寧到了極點。
不論是童翹還是我都有些累了,在大街上隨隨便便走幾個小時也沒事,但是這兒的地勢不一樣,路面坑窪不平,腳掌蹭在上面,時高時低,很費鞋也很費勁。多少年沒有走過這樣的路了,適應起來要費一些時間。
我和童翹靠在一棵樹下乘了一會兒涼。
“走吧。”童翹喘息不定的站起來,指揮我不要再偷懶了。
“你能行嗎?”我還好,主要是因爲手裡的煙還有兩口,想燃盡了再走。
“別抽了,走吧。”
終於,我們翻下兩個小石臺踏上了這個陌生的紫杉坪。
“來這兒做什麼?”
一路上這個問題我問了不下五遍。
童翹和前幾次一樣,不正面回答我,左顧右盼:“你幫我找一塊長了松樹的大石頭。”
“這兒有松樹嗎?”
“你幫我找嘛。”
我覺得自己一定瘋了,我現在幫她做這些莫名其妙的事要是童曼知道了不知道作何感想,她所託非人,根本就是找了一個助紂爲虐的人勸自己妹妹改邪歸正嘛!
這片盈滿了小山包的草坪走近了才知道到處立滿了大大小小的石堆,這些看不出寓意和意象的石堆有些成排的壘着,彷彿是沙場上兩軍對陣時堆砌的碉堡。想來這個叫紫杉坪的地方在若干年前作爲部落打仗的營地是再合適不過了的。
可是這裡面有一些石堆卻又彷彿是藝術家巧奪天工的藝術品,看起來給人一種美的享受。比如我現在立着這一堆,看上去是一塊塊不均勻的石頭無規律的往上延伸,但是它婀娜的曲線像一條渾厚的布匹扭動着向藍藍的天空張開直立的觸角。
“你找到了也不和我說一聲。”
“什麼?”
我在這快線條最美的石雕下才站了一會兒,童翹走過來衝我翻着白眼道:“我要你找的就是這塊大石頭啊。”
“大石頭?這只是一塊石頭嗎?”
童翹搖頭:“年代久了,被摧殘成現在這種四分五裂的現象也是很正常的。還有,它的頂端不是有一顆木樁嗎?你看那木樁上抽出來的分支,不是松樹是什麼呢?”
“你要幹什麼?”我看見童翹從口袋裡掏出來一方淡藍色的紗巾,她什麼時候身上藏了這麼些稀奇古怪的東西了。
“自己看不就知道了。”童翹把紗巾撕成兩片,找了兩個不顯眼的地方分別用小石子壓住放在了這方姿態婀娜的大石頭上。
“是那個彭先生叫你這麼幹的?”
她完全不回答我,命令一般:“我們走吧。”
我要被她氣死了。
吃完晚飯,我們在附近找了一家小旅館,也是雙標。一間房兩張牀。
櫃檯的老闆娘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們,大約覺得我們太怪異了吧。放着四十塊錢的單人房不住,要住五十塊錢的標準房。
不過有錢多賺她還是很樂意的,嘻嘻哈哈的領着我們往樓下走:“房間大一點是要好一些,空氣好啊。”
夜幕就這樣降臨了下來,這一天我們都累得不行。
童翹今天興致不錯的樣子,上樓之前在下面大大小小買了一大包吃的零食,大多是這個地方的土特產,帶着一股濃稠的香味,在整間房裡肆無忌憚的飄來蕩去。
這個旅館外面很鬧,可是上來後卻很寧靜,一
共兩層,所有的房間都圍繞着中間的一方天井開着大門。大門的旁邊各有一扇大窗。光線非常不錯。我對童翹打開的電視和守着的那堆美食興趣都不大,推開窗子,望着樓下空蕩蕩的天井,我愣愣的出神。
就好像在做一場夢,如果是夢,爲什麼我的感覺會這麼真切,這裡的一花一草,一磚一瓦,一人一物,一言一語我都是眼見爲實,觸手可及的。如果不是夢,那麼爲什麼又會覺得眼前看到的只不過是一場海市蜃樓呢,沒有人可以告訴我,還要守着一個行事莽撞的大姑娘,她,能告訴我答案嗎?
我轉過頭去望着童翹,一如我第一次看見她,在那個陌生的小衚衕,她神出鬼沒的拍了拍我的肩膀,一臉嚴肅。現在,倒是歡暢得像一個放學回家的小孩。扎着一個高高的馬尾,身上的衣服簡單樸素,在打扮上面,她沒有她姐姐的品味好!不過,我們兩個都差不多。
“今天胃口這麼好啊。”剛吃完飯,她自上來後守着她的那堆零食嘴巴就沒有停下來過。我於是笑嘻嘻的擠兌她。
“恩,你也來吃一點吧。這些板栗真香。”
我從袋子裡拾出來一顆,咬開之後一股濃郁的芳香撲鼻而來,真是美味。
不過這美味很快就被酒水替代了,這兒的酒也美。
從我們的小旅店出來,我們兩個驅車往這兒熱鬧的地方趕了來,自然,這也是童翹的主意。她說既然來都來了,去看看吧。我說去哪。她說去看看吧,管它哪兒,往熱鬧的地方鑽。
於是我們現在就來到了紅竹寨。
儘管現在是晚上八 九點。我們看不真切這個寨子有多大,聽不到白天街邊熙攘的商鋪和主顧熱情洋溢的討價還價,但是眼前,一堆沖天的篝火,還有篝火旁邊圍成一個上百人的大圈子吵吵鬧鬧的在跳着我們看不懂的動作笨拙簡單的舞蹈的場面,讓我們聞着酒香還沒有品嚐到酒水就微微有些醉了。
“呀,是你們!”從跳舞的人型大圓圈裡面一個高個子的姑娘跑上前來,光線昏黃昏黃的,但是我看清楚了,是阿美。
“阿美姐。”童翹興致不錯,她熱情的主動跑上前,要說白天的時候在那船上童翹還多多少少有點高傲,雖然我不知道她這高傲從何而來;但是現在她和阿美手拉着手一副模擬好朋友久別重逢般的場面讓我哭笑不是,但是內心還是很歡暢的,我喜歡看見熱情的阿美,甜甜的笑。
“來來來,”阿美指引我們加入到他們的團隊中,“一起喝酒。”
跟團旅遊的好處這一下子就顯現出來了,比如我們兩個人像傻瓜一樣在人羣裡鑽來鑽去,看熱鬧雖然不要錢,但是哪裡能和這麼多人一起喝酒呢,而且,因爲阿美的關係,這酒我們也是管夠了喝,有時候我真 覺得像阿美這些做導遊的真是神通廣大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