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哼,瞧着吧,總有把你調教成的那一天。
桑紅嘀咕着,利落地把第二層又移到了碟子裡,果綠色的獼猴桃水果片合着柔滑的糕點,比一層消耗的更快。
第三層……
宋書煜瞧着那飛快地空了的盤子,有點傻眼,小丫頭眼饞地瞅着盤子的模樣,讓他驚詫莫名地猜測——她是不是還在惦記着碟子上邊那花花綠綠的果醬。
顯然,桑紅童鞋就是這樣想滴。
她正在糾結着,狠狠地想,該死的秦洛水,幹嘛要教給她禮儀?
去他的禮儀,就想吃!
她正要低頭,偷偷瞧到宋書煜故作漠然的眼神裡閃出來的亮光,果斷地決定放棄,心底哀嚎連連——女孩子當着心上人的面添果醬碟子,的確是需要很大、很大,乃至無比的勇氣的。
可是那甜甜涼涼的果醬真的好絲滑爽口哦!
不用她糾結,兩隻大手就直接把桌上的東西整理乾淨,她乖乖地把手裡的刀叉交到攤在面前的大手裡,囁嚅道:“謝謝。”
某男接過利落地丟了,還順手抽了紙巾擦拭着手指。
她低頭看到自己的指尖處還殘留着一塊奶油,不假思索地就放到嘴邊,用舌尖舔去了。
一擡頭,竟然看到宋書煜那廝正愕然地瞪她。
不由納悶:“怎麼?”
“喜歡吃以後常給你買。”宋書煜隱忍着笑意。
桑紅糾結着低了頭,小手指絞呀絞的,怎麼能情不自禁地去添指尖的奶油哪,你什麼時候這麼饞過了,一不小心就現眼——啊啊啊,丟死人了,某女鄙視自己。
只覺得身體忽然一輕,暈——回過神她又坐到了某男的懷裡的了,正怔忪間,頭頂傳來聲音:“當真這麼好吃嗎?”聲音裡有着困惑和懷疑。
“嗯,好吃,當然好吃,我喜歡這帶有三種口味的水果慕——”
桑紅興高采烈地說着,後邊的話生生地嚥了下去,因爲某男的脣已經湊到她的脣邊,舌尖繞着她的脣瓣過了一遍,半晌鬆開,咂咂脣似乎在細細回味:
“味道不錯。”
桑紅傻眼:“什——什麼味道不錯?”
宋書煜眸子含着隱忍的笑意:“都不錯。”
說着回味地舔了一下脣,神色莫名地瞅着她的小嘴巴,嚇得桑紅慌忙擡手捂住。
昨晚就親得太狠了,腫痛才消了沒多久,他又要來嗎?
嗚嗚嗚——她不要厚嘴脣啦!
宋書煜覺得懷裡的小身子忽然有些僵硬,看着她有些怕他,唯恐他突然侵犯的神色,心頭一沉,臉上沒有半點表情,只是身體往後縮了縮,讓她完全靠在自己的懷裡。
桑紅弱弱地掙了下,他的一句話讓她安了心:“乖,這麼靠着眯一會兒,昨晚你肯定累壞了。”
說完一隻胳膊虛虛地圈了她小腰,一隻手暖暖地覆上她的額,把她頭貼緊自己的懷裡。
這動作輕易讓桑紅放鬆了身體,她貓咪一樣在他懷裡蹭了蹭,找了個舒服的姿勢,就那樣依着那溫暖的懷抱閉了眼。
空氣裡有着蛋糕的奶香,有了他讓她心安的呼吸,真的好幸福哦!
……
宋書煜緩緩地勾起脣角,懷裡那柔弱的小丫頭,讓他鮮少地覺得心底滿滿的,那滿足的感覺像是抱着全世界最寶貴的寶物。
她太嫩綽了,他不打算逼她,給她時間讓她慢慢接受。
桑紅朦朦朧朧地想自己有多久沒有這麼舒心地睡過了?
打從這個男人強勢地攻佔了她的身體之後,在她身上留下痕跡,她就一直苦苦地想着忘掉,想着逃避,最終那想念百轉千回地,讓她忽然明白一個奇怪的邏輯——當一個女人的身體不完整的時候,她的心靈也將不再完整!
這個認知讓她驚懼又絕望,柔腸九曲,卻又不甘心地想着一切的可能靠近,抱着最渺茫的希望努力——如今,終於可以靠着這個幻想了無數次的懷抱。
她的心底一片清明,昨晚,她已經決定了,把心交給身邊的這男人,永遠有多遠,她太年輕,看不清,但是,被他抱着的幸福,她卻是感覺到了。
她相信——只要她願意,她就能抓得緊。
不過,既然秦洛水說男人都對太容易得到的東西喪失興趣,那她就小心地有限地折騰幾下,讓他也體會到一點點意料之外的樂趣吧!
……
“宋團,快到咱們師部了,隔板要升開嗎?那羣人估計都在等着您了。”
王小帥的聲音通過揚聲器傳來,宋書煜懶懶地伸了個懶腰,覺得渾身都是勁兒,胸口怎麼了,膩膩的,涼涼的?
一低頭,趕緊用伸出的手臂攏住了懷裡那香香的往一邊歪去的小身子,呃——竟然能睡得這麼沉。
他詫異地低頭看看胸口,只見熨帖的白襯衣上,竟然沾了溼溼的一團水漬。
桑紅迷迷糊糊地睜開眼,順着他的動作,也看到了那團水漬——咳咳咳,她羞慚得被自己的口水嗆到,怎麼會這麼丟人哪!
靠在人家懷裡都能流口水,她不要活了,桑紅順着咳嗽的動作捂住臉往地上滑。
宋書煜被她那可愛的小模樣逗笑了,一把把她撈到懷裡,安慰地拍拍她的背:“紅紅,師部還有點事情需要做,小王送你先去休息,晚些時候我回去。”
桑紅捂住眼不敢看他,只是點頭。
宋書煜輕笑了一聲,把她放到身邊一側的位子上。
擡眼望着外邊越來越熟悉的場景——終於回到了駐地,他覺得連呼吸都充滿了自由,隱隱似乎有使不完的力氣,全然沒有以往軍演之後的疲憊。
怪了,難道是因爲身邊這個小丫頭?
他解開身上襯衣的扣子,脫掉,探身開了後邊暗格裡的簡易衣櫃,從裡邊又取出來一件白襯衣換上。
看到那兀自緊緊地捂着小臉的兩隻小爪子,他饒有興致地湊過去逗她,小聲道:“有沒有偷看?”
“沒有。”
“沒有什麼?”
“真的沒有偷看你換衣服。”
“噗——你捂住眼沒偷看也能知道我在換衣服?”宋書煜樂了,邪惡的逗弄她的小心思飛速膨脹,伸手拉開她的手,“想看就看唄,要不我再脫了給你過把癮?”
世上最不苟言笑的面孔說着這麼輕薄的話,桑紅被那反差帶來的震撼嚇得傻傻地瞪了眼。
“還真要我再脫啊!”某男說着擡手假意要去摸釦子,手指早被那小手抓住了。
“流氓!”
桑紅被他調笑,羞得無地自容,弄清他逗她玩兒,只能慌忙丟開手裡輕易就抓住捏得死緊的大手,擡手把他換下的襯衣抱到懷裡,半捂住臉,只露出那雙羞惱不已的滴溜溜的大眼睛。
宋書煜被她這萌態逗得心都亂了拍,抿抿薄脣,只能錯開眼,深深地吸了口氣,舒展了身子坐正,靠着柔軟的座位,按開通話鍵:“開了隔板,到岔路處放我下來,直接把她送到後邊的家屬區。”
“您走着過去?”王小帥的聲音裡帶了難以抑制的驚訝,那裡離團部還有一段距離。
“嗯,嘴巴給我嚴謹些。”
“呃——是——”王小帥霎時有些蔫頭蔫腦,這話交代得晚了,恐怕宋團有了小女友這樣的事情,早就成了地球人都知道的事兒了,這嘴巴怎麼這麼藏不住事兒,他很想抽自己!
桑紅的心撲撲直跳,家屬區?
她的臉霎時紅得不能自已。
宋書煜從褲子口袋裡拿出一枚獨立的鑰匙,拉過她的小手,輕輕地放在她的掌心。
那枚鑰匙上邊帶了一個簡單的環扣,渾身被一層淡黃色的陽光包圍着,好像傳遞了熾熱到桑紅的手心裡,她傻傻地仰頭望着他。
“拿好。”
宋書煜把她的小手合攏,對她意味深長地點頭。
“你——你不跟着掩飾一下痕跡,不怕我進去看到什麼不好的東西?”桑紅覺得手心燙燙的,咧咧嘴打趣,想說點什麼減緩這種緊張感。
“嗯嗯,君子坦蕩蕩,歡迎監督。”他說着清清嗓子,警告前邊咧嘴偷笑的王小帥。
車輕寂無聲地停了,宋書煜收了臉上的笑意,鬆開她的手,開了車門,隨手拍上,頭也不回地下車走了。
車內的空氣一下子就稀薄起來了,王小帥從車內的後視鏡上打量着桑紅那糾纏在宋團背影上的目光,忍了幾忍,終於管不住自己的嘴巴,調侃道:
“桑恆,即絲你眼睛變成外星人的彈波,穿透這防彈玻璃給他傳遞你的怨念,他也不會回頭的,這男人就該樣,鐵面冷硬,妄想讓他對你依依扒舍地飛手道別,趁早掐滅那心思。”
桑紅被他帶着點信陽口音的普通話訝得眉梢一挑,班上同學南腔北調的普通話,她早就適應了,輕易就搞懂了他的意思。
被那話裡毫不遮掩的嘲笑說得有些無地自容,她眼裡的意思有這麼明顯嗎?
有那麼明顯嗎?
怨念?
慌忙閉了眼,再睜開,滿是明朗的笑意,她很自然地岔開話題:“走吧,我叫桑紅,國旗的紅色,不叫桑恆,你的名字叫什麼?咱們還沒有正式認識!”
“王——(少)小帥。”王小帥有些切齒地把自己的名字報了出來,一想到這麼一個不爭氣的名字,他就覺得窩火。
桑紅聽出他聲音裡的不爽,頓時悶笑,任哪一個成年的男子,有這麼個名字的確夠憋氣的:“呃——我覺得這名字特不適合你。”
“怎麼?”王小帥有些意外,更是刺蝟一樣滴豎起了尖刺。
“你明明帥得陽剛又威武,怎麼能只是小帥?名字是父母給的期望,估計沒有他們期待的小帥,你也不一定能長成現在這般大帥,我覺得別太在意名字了。”
桑紅認真地打量他,覺得少了宋書煜那廝的襯托,這傢伙瞧着也挺順眼,哪有一絲奶油氣?
“嘿嘿,”王小帥哪裡聽不出桑紅的糖衣炮彈和幸災樂禍,他很受教地點點頭,“桑——紅,你的名字也挺俗的,可是,你的姓不多見,這樣一搭配,也算化腐朽爲神奇的絕配了,估計你也不會在意自己的名字濫俗。”
桑紅挑挑眉,這傢伙嘴巴夠損的,她明明遞了橄欖枝,他竟然反擊嘲笑她,她哪裡知道,人家王小帥的談話禁區就是那讓他抓狂的名字。
“你叫我的名字好像叫得挺順溜的。”桑紅確定她沒有見過這傢伙,真的不明白他怎麼能把她的名字叫得那麼熟稔。
“那當然——”王小帥的口氣更加的冷硬了,“這名字我站在火車站門口叫了該(幾)百遍。”
桑紅覺得記憶“嗖”地一下就回到了火車站門口那輛迷彩吉普上邊的那張焦躁的臉,拋去那急躁的神色,當真可以恢復到前邊這張臉上。
她囧囧然地知道這傢伙的敵意是從哪裡來的,或者他因此受了什麼委屈也未可知,畢竟,有一個宋書煜那樣的上司當真是鴨梨極大。
“呃——對不起,我當時聽不出你是在喊我,那時候還沒有聽過這麼多種的普通話,缺乏辨別力;
而且,我也在車站周圍轉了一圈又一圈的,最後,我還——唉,不說了,一言難盡,總之,受委屈的不是隻你一個。”
桑紅也不抵賴,索性實話實說,有些事,錯過解釋時機,會生出不良後果來的。
王小帥聽她沒有含糊其詞地糊弄他,覺得那火兒向一小姑娘發,是有點不夠男人。
當即也放下心思,這小姑娘不錯,一點都沒有恃寵生嬌的意思。
“你來這裡,徹底算是羊入虎口了。”他大刺刺地開着玩笑。
“額——你——你什麼意思?”桑紅被鬧了個大紅臉,老虎是指宋書煜吧,她不明白這傢伙怎麼能把粗俗的話說得這麼直白。
“我的意思是,你到了這裡,最好緊緊地跟着宋團,不然——”
“呃——你胡說什麼啊!”桑紅羞惱。
“我沒有胡說,一旦讓大家知道你是他的女朋友,估計,找你毛病的人多了去了,我的意思是——咱們宋團,在這裡搶手得很,你要有心理準備,不要被欺負得只會哭鼻子。”
“啊?”桑紅傻眼,他不是嘲笑她,是在好心地提醒她,腦海裡立刻想到了當初在視頻上看到的出現在他身邊的那幾個女人。
頓時鬱卒。
王小帥同情地從內視鏡裡瞅了這隻會嗯嗯啊啊的小丫頭,“老實善良”的標籤就被亮閃閃地貼到了她的額頭了。
真搞不懂宋團,怎麼把這小姑娘帶這裡了,就她這道行,那兩個百鍊成精的女人還不把她給吃了?
……
宋書煜知道那丫頭不死心地盯着他,那目光灼灼,後腦勺恐怕要被她看穿了。
可是他只能硬着頭皮往前走,那麼多扇窗子,百葉窗的縫隙裡不知道有多少雙眼睛在盯着他,哪裡能回頭?
再說了,他得走走讓情緒有個緩衝,這臉上的笑意一漾一漾地收不走,忒他媽反常了!
他回想剛剛在車裡說的話做的事,現在想想覺得老臉都臊得慌,那麼沒智商沒意思的話他怎麼就能有臉說出來,而且還說的很自然,很開心。
瘋了!
他不由擡手揉揉臉頰,抹去笑意,總結自己的怪異原因——那小丫頭傻乎乎的,跟她坐在一塊兒,就忍不住跟她一起傻,只要看着她那傻乎乎發愣的小模樣,他就想逗她,看着她嬌笑薄怒,他就說不出的快樂。
這是不是近傻者癡啊?
打住打住,再想就露餡了。
“宋團,您辛苦了,歡迎回家。”
宋書煜不動神色地看着氣喘吁吁地跑過來打頭陣的三連長李陽,點點頭:“你才辛苦,多長一段路,你能慌成這模樣?看來留你在家是對的,這周檢查你們連的強化訓練結果。”
“是!”李陽苦着臉敬禮。
心裡暗叫冤枉,都是那幾個傢伙說宋團讓小王大采購,可能今天回來就會把女朋友一起帶回,他有那麼一點點好奇心,被當了出頭鳥推出來擋槍子。
宋書煜眼角掃着一個個動作自如地做出忙碌狀態的辦公室,目不斜視地走進一樓大辦公室,回來的感覺真好,等看到桌上擺放的整整齊齊的文件,這感覺登時有些打折了,他淡淡地開了口:
“告訴他們一個小時後開會。”
剛剛坐下,一杯茶沒有喝完,內線電話響起,他瞄一眼那號碼,哀嘆一聲,畢恭畢敬地站起:“師長,我是宋書煜。”
那頭傳來輕笑:“書煜,你真回來了,辛苦啦,感謝你們團爲咱們師部掙得的榮譽,要不,今晚全軍大聚餐樂呵一下?”
宋書煜手指揉揉眉心,強打精神說:“報告師長,我是因爲b市x軍校的邀約,參加迎新晚會才提前回來的,戰場還沒有打掃完畢,大部隊回來按計劃時間,在半月之後,所以,全軍大會餐需要往後放放再說了。”
“哦?”那頭的聲音有些意外,“這樣的小事,往常你可是不參加的,噢,對了,我想起來了,您家老太爺的壽誕是該籌措了,到時候記得給我發請柬哦!”
“謝謝您掛念,到時候一定請您賞光,對了,現在手頭事兒有點多,要不,午飯咱們一起吃吧,軍演的事兒,我需要向您彙報一下。”
宋書煜想到有關軍演上報以及刊登到內參上的照片,想想時間不能再拖了,當即提起精神道。
“好好好,我也正想同你聊聊,回見。”
宋書煜簡單地翻了一遍文件,勤務員就來通知,開會時間到了。
“我馬上過去。”他順手撈起桌上挑出的文件,大步走了出去。
會議室裡人人都噤若寒蟬,有一件事雖然對外捂得很嚴實,可是,內部解決還是需要面對的——由於食品供應出現了質量問題,軍演期間留守軍區的三連有幾個戰士食物中毒,雖然,極力搶救,但是還有一個人死去了。
這性質實在是太過惡劣,他手下的人都知道,宋書煜很護短,跟着他幹,他很知道心疼大家的辛苦,榮譽實惠獎金什麼的,常常盡力給大家爭取,可是,對於手伸得過長的傢伙,他處置着也是毫不手軟的。
看來,今天在座的人,一定有被直接清除出管理隊伍的。
門被推開了,本來就寂靜的會議室霎時靜得讓人心驚。
宋書煜擡手製止了三連暫代主持會議的李陽起身:
“事情多,時間緊,我一會兒要去師部彙報工作,會議那些可有可無的流程都免了!
現在大家討論唄,有什麼好對策,都儘管說出來,咱們一塊研討出一個賠償方案,還有一個嚴密的責任方案。”
說完他就摸出了火機,燃上了一支菸,不再說話。
那些大小頭目都一愣,這可不是想象中的強勢歸責、興師問罪的姿態,只見他眼神淡然,態度從容,全然沒有想象中的怒火。
即便如此,他們哪裡還敢胡亂說話?
生怕一不小心,那火就燒到了自己的眉毛邊。
“亡羊補牢,爲時不晚,雖然師部那裡這事兒已經算是過去了,但是,善後撫卹安置死者家屬的事情,一定給我落實到位了,這份善後處理方案很詳細,我看挑不出什麼刺來,但是,多少錢都買不來命啊,把這事攤到自己頭上試試,攤到自己頭上想想,把那兄弟當做自己的親兄弟,纔不會被蠅頭小利蒙了眼;
這是軍隊,是國家賴以依仗的柱石,敢試圖從這裡找點貓膩發財的人,趁早把他的手斬斷;
偵察排蹲守在軍事法庭那裡,不解決這問題天天去那裡給他們站崗;
能說上話的頭兒,都去那裡施加壓力,查明死因的食品化驗單,直接帶着醫院的化驗報告遞交軍事法庭,誰說情讓他立了軍令狀,替那犯事兒的傢伙擔保,別空口白話地賣乖,這是惹到了國家,由我們給個公道,這毒死的要是平民小戶的百姓,還不是裝聾作啞地糊弄過去了!
財務處按照舊例,該部隊出的喪葬費撫卹金,按照賠償的最高規格來,一步到位,一股腦兒都給了;
後勤處的問問家屬還有什麼特殊要求,及時彙報,給予答覆;
三連二排,出事的是你手下的人,你們要死死地跟好、照顧好死者的家屬,打不還手罵不還口,一直陪着家屬帶着骨灰送回家鄉,安排到烈士陵園安葬,千萬不能再出啥事,回頭給我交差。”
“是!”衆人異口同聲回答,各自心底都舒了一口氣,看來今天這一關是過了,後續工作要馬上跟進,誰要是再敢出紕漏,估計,那憋着的火氣,就直接衝誰開了。
“人家把活蹦亂跳的孩子送到我們手裡,這叫什麼事兒!
請大家牢牢記住,我們是軍人,我們的兄弟只能倒在戰場上!”說着他的手不由地就拍在了桌子上。
衆人嚇得連呼吸都秉得細細的。
宋書煜眼神嚴厲地一個個審視過去,終於從牙縫裡擠出一句話:“下不爲例!”
又當衆處理了幾件事,都是直接對着負責人的面問清楚,然後簽字走人。
處理完這些,他有些頭疼地揉揉太陽穴,積了這麼久的事務,這樣一股腦地處理了,心底倒是輕鬆多了。
走出會議室,直奔師部大院而去。
師部大院後邊的家屬區,宋書煜眯眼不着痕跡地瞧瞧遠處自己那位於那棟家屬樓上的兩室兩廳的小窩兒,窗簾遮得嚴嚴的,小丫頭現在不知道在做什麼!
他的脣邊不由噙了抹笑意。
身後傳來一聲柔潤的喊聲:“宋大哥,等一下。”
宋書煜站住,回頭,看到是頂頭上司趙師長的女兒趙嫣然,當即笑得和煦地點頭。
她在軍區的文工團工作,比他小四歲,能歌善舞,現在已經是個能獨當一面的副團長。
也就是當初桑紅看的視頻裡被秦洛水稱爲宋的青梅竹馬的那個女軍官。
趙嫣然穿着一套部隊新出的迷彩裙裝,踩着鏤空的黑色短馬靴,風姿綽約地飄過來,略顯圓潤的白皙面頰上出了層薄汗,眼底眉梢都是笑意:
“宋大哥,爸爸擔心你這工作狂忘了時間,囑咐讓我下班順道帶你一起回家吃飯,剛剛我去了團部,沒有找到你,哎,對了,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今天上午。”宋書煜和她並肩往一側的那排小別墅走去。
趙嫣然抿脣輕笑,他這一回來就來看望她爸爸,還一起吃午飯,自己也就是那第一個他想見的女人了,心底的甜蜜讓她笑容更加惹眼。
旋即想到部隊醫院裡那個總是讓她覺得礙眼的軍醫梅蘭兒,她恐怕還不知道宋書煜軍演已經回來了。嘿嘿,終於佔一次上風了。
“很累吧,軍演又立功了,呵呵,爸爸說你總是能突出奇招,把歐陽清槐那老頭氣得吹鬍子瞪眼。”
“哪裡,僥倖而已!”
“我和爸爸說說,等明年軍演的時候,也要帶着團裡的人跟你一起上戰場。”
趙嫣然贊着他又藉機探他口風。
宋書煜聽她的突發奇想,不由笑了:“很危險的,瞎湊什麼熱鬧!安心準備你的老兵歡送會好了。”
“年年都是那一套,無聊死了。”
……
這條路他們倆一起走過很多遍,只是今天,感覺都有些意外,宋書煜覺得這路太長了,他很擔心那個小丫頭隨意向外一望看到他;而趙嫣然卻覺得太短了,她有很多話想和他說。
到了趙家,寬大的餐廳裡,趙嫣然的母親柳絮早就燒好了一桌子的菜。
看到他們倆進門,她笑着迎過來,一邊喊着:“老趙,書煜和嫣然回來了,開飯吧。”
趙師長從書房出來,呵呵笑着和他招呼,一起入座。
柳絮一直都是把宋書煜當作女婿看待,幾年前他剛剛調入這裡,就經常來這裡蹭飯;只是,後來他感覺到這家人的那層意思,就覺得有點不好意思,漸漸就來得少了。
四個人家常話聊得很熱乎,飯後,母女倆收拾廚房,宋書煜就跟着趙師長一起去了書房。
“書煜啊,這幾年你的資歷積累得足足的,位置也該動動了,就是婚姻的事兒未定,組織總覺得你不夠成熟,要不,今年你就把婚姻大事當成你的工作重心來抓。”
趙師長的話很語重心長。
“嗯,我也覺得這事兒是該考慮了,謝謝您提醒。”宋書煜有些小窘然地抓抓頭髮。
趙師長聽他這麼利落地應了,笑得很舒心,在他看來,女兒嫣然應該是這個精明能幹的部下選擇妻子的第一人選。
宋書煜從公文包裡取出了兩張照片,遞了過去,上邊是軍演的時候,中央軍委的人下去督戰,在戰地拍的照片。
“軍演報送內參的題頭大照片,上頭催着要,亟待確定,這兩張標準照不錯,我總是覺得這樣的好機會,放過去就可惜了,您看呢?”
兩張照片重點突出的都是四個人,正中的兩個一個是軍區司令王慶文,另一個當然是軍界的最高首腦了,剩下的兩個人,一個就是趙師長趙楷風,另一個是師部政委劉清祥,兩人一樣的軍銜,只是職務上趙師長略勝一籌,上頭有人要退了,他們倆是當仁不讓的競爭對手。
趙楷風看着宋書煜的神色,知道這小子此舉一定有文章。
再看手裡的兩張照片,從左到右依次是劉清祥、軍委書記、軍區司令員和他,當時他也是權衡再三,才這樣跟上了,畢竟,他覺得軍區司令員的推薦很重要,可是,那邊的位置,實在讓人垂涎,畢竟,挨着那個人站的機會太少。
這兩張照片的區別不大,可是明眼人一看就看出文章來了——一張上邊是趙楷風在指着什麼說話,邊上的司令員和他靠得很近,正中間的書記也笑咪咪地看着他,劉清祥在另一邊卻一臉淡然。
另一張就是常規的突出重心,書記指點江山,所有人都是陪襯。
趙楷風眯眼瞅了半晌,噗嗤笑了:“你小子,細處見謀略啊!”
宋書煜笑了道:“我就是覺得,標準照顯得有些死板了,就送你拿的這張吧,書記的笑多意氣風發,司令員的情態也好,比那張標準照多了些精神。”
“嗯,所有的照片,他有沒有見過?”
趙楷風謹慎地問。
“放心好了,這事兒馬超做得很嚴謹,御用攝影師和他是同學,這東西一送上去,存檔封存,不會給那位添堵。”
“好,牢牢記住團結第一位,內部相互拆臺只能是自毀長城。”
……
王小帥直接把桑紅送到門口,一本正經地問了她的手機號碼,撥通後,嚴肅地告訴她必須保存,需要什麼東西及時通知他購買。
桑紅道謝,看着他離開,頓時開心地跳起來把手中的鑰匙拋得老高,再跳着接下,火速開門,閉着眼睛跳進屋。
門在身後合上,她才半眯起一隻眼睛慢慢打量——
額——門口的鞋架邊只有一雙銀灰色的男式軟拖,憑着她靈敏的第六感,這個房間裡沒有什麼女人的氣息,這一發現讓她萬分心安。
旋即踢掉鞋子,光着腳抱着包包,飛跑向安着毛玻璃門的衛生間,眼睛雷達一樣嗖嗖地,最終定格在洗臉檯——簡單的去須水、古龍水、乳液之外,只有一個白瓷杯一個白柄牙刷,沒有女人那些雜七雜八的小玩意兒。
她哈哈仰天狂笑兩聲,當即從包包裡取出自己的一套洗漱用具大刺刺地佔據了另一邊的半壁江山。
取出自己的牙刷,也頭朝上放進了那個白瓷杯裡,想了想,覺得不美,就轉悠到廚房,從廚具裡又找到了同樣顏色款式,只是形狀稍小的杯子,和他的杯子緊挨着放着。
瞧着還覺得意猶未盡,有些單調,竟然掏出了指甲油,在兩隻杯子上各畫了一條抽象的魚兒,面對面地吐着半個心形的水泡,一邊杯子半顆心。
凝神摒氣地畫好了,她退後兩步,眯眼欣賞了半晌,想到宋書煜刷牙時,看到這圖像的囧囧模樣,竊笑不已。
退出洗手間,只見兩室兩廳的房間很亮堂整潔,色調非銀即綠,冷硬得讓她覺得不舒服。
算了,改造也要一點點地來,潛移默化才成。
萬一不小心觸動了那廝的逆鱗,被他丟出去就慘了。
桑紅又跑到廚房看看,只見廚房內煎炒炸煮一應廚具乾淨鋥亮。
回身開了冰箱門,她不由驚呼一聲,旋即就笑了,只見那三開門的銀色冰箱裡,從上到下,水果蔬菜,蛋糕甜點,肉類魚蝦,色彩繽紛得讓她心情大好。
一想到終於有了可以自由支配的時間和空間,她頓時一掃疲倦之態。
她享受地窩在大浴缸裡,洗洗身上的灰塵,泡泡骨子裡的睏意。
收拾乾淨自己,才偷偷地推開臥室門,觸目是一張寬大的鋪着銀灰色牀單被子的雙人牀,牀邊上摞着一疊書,有的半開,顯然有人讀過,她看着那牀,不由覺得臉蛋發紅,一刻停留下去的勇氣都沒有,慌忙就掩上了臥室門。
進了書房,只見佔據了一面牆的書架,整整齊齊地碼着各類與軍事有關的書籍,寬大的書案上,放着一個液晶臺式電腦,另一邊,各種文件資料摞得很整齊。
悠悠然地轉了一遍,桑紅不由滾到客廳那柔軟的銀色沙發上打滾了,撒歡兒完畢,覺得有些信息需要向秦洛水討教。
“妞兒,怎麼了,想我了嗎?就這幾天,空出手就去看你。”秦洛水看到是桑紅的號碼,笑得分外明豔地調戲道,她可是鮮少主動給他電話的。
“額——”桑紅鬱悶地忽略他的打趣,把自己住到宋書煜的宿舍一事細細說了一遍,然後有些不好意思地向他打聽,宋書煜的口味和喜歡吃的菜系。
秦洛水聽得此言,知道他們倆的事情已經順風順水地往正規上走了,就很及時地給桑紅支招:
“他是在a市長大的,口味自然是以咱們這邊的清淡爲主;
不過,他當初是跟着他爺爺一起生活的,高門大戶,那老頭兒是個吃穿考究的主兒,估計嘴巴很刁,你別期望他給你什麼驚喜的反饋,家常些就行,關鍵是那份心思,要讓他感覺到小家庭的溫馨勁兒就成了。”
“哦。”
“對了,提醒你一下,他這樣的男人,不缺廚子,不缺暖牀的,你不需要太過委屈自己;
他需要的是一個能夠吸引他興趣,激起他探索欲和征服欲的女人;
桑紅,做本真的自己,你很有魅力,不要因爲能進入他的私人空間就掉以輕心,太容易得到,就會輕易地失去,你明白嗎?”
……
掛斷手機,宋書煜覺得心口悶悶的,似乎喜憂參半。
桑紅小小地琢磨了一陣兒,頭腦有些犯困,打算小睡一覺,醒來再說。
香香地睡醒了,午飯時間已經過了,拿過茶几上的手機,連一個未接來電都沒有,她撇撇嘴,懶懶地起身到冰箱裡拿出一塊甜點,熱了一杯牛奶,胡亂地應付過去。
吃飽了喝足了,這才抖擻起精神,惦記起那滿牆滿架的書來,拿了保溫茶杯倒了滿滿的茶,走進書房,認真地選了幾本書。
看看窗戶邊的小茶几,她靈機一動,把書案後邊寬大鬆軟的座椅推到了窗戶邊,拉開遮陽窗簾,午後煦暖的陽光鋪射進來,她把書放到小茶几上,把茶也端了過來,抿一口,燙得她想噴出來,只好捂上蓋子先放着了,貓兒一樣縮在椅子上,開始看書。
……
“桑紅——桑紅——”
隱隱似乎有人在喊她,然後是腳步聲奔入書房,書房裡的開關聲,窗簾拉上的聲音,桑紅迷迷糊糊地揉揉眼,不明白身在何處。
猛然間就看到宋書煜站在拉好的窗簾邊含笑地看她,她趕緊放下書準備坐起,哪曉得一時忘記了茶几上的茶水,只聽咣噹一聲,杯子打翻了,蓋子砰砰地滾遠了,眼看着茶水溼了茶几流得四下都是,蜿蜒到了木地板上。
“哎呀——”桑紅驚呼一聲探身就去搶茶几上的書,宋書煜卻一把扯住她的手,捏着認真看。
“有沒有燙到?怎麼這麼不小心?”語氣掩飾不住的擔憂和關切。
“別管我,書——書——都被水淋溼了。”桑紅急得慌忙抽手。
“打溼了晾乾就好了,瞧瞧,這都燙紅了。”宋書煜撈起她的小手,放到脣邊吹吹。
“哪有,下午倒的水,早就晾涼了,書打溼晾乾就變形了。”桑紅越發的不好意思,抽手要去救場,可是,他捏着她的手就是不放。
“這杯子的保暖效果很好的;書變形了想要再買,燙傷了怎麼辦?你以爲你和我一樣,皮厚肉粗的燙一下不礙事?”
他這樣說着,桑紅才感覺到手背上燙到的那塊兒火辣辣的不舒服。
經他一提醒,她想到昨晚自己燙傷他的事兒,忽然有種一報還一報的驚悚感。
他拿起她的手背,捂在脣邊吹着,一邊問:“不是要查嗎?怎麼查到書房來了?”
“書房怎麼了?難不成就不能隱藏罪證了?”
“哦,你看到了什麼?”
“人家正在思考哪裡更能隱藏秘密,不是被你嚇得失措,又沒了頭緒了。”桑紅打趣地嘟着嘴,跟他胡纏。
宋書煜壞笑,攬起她坐到椅子上,她身上的幽香一點點沁入他的鼻端,那慵懶嬌俏的模樣,讓他的心跳得越來越快,有力地撞擊着胸口,她挨着他的地方,就像是個燃火的源頭,讓他的血液一點點地升溫。
“唔,行,要不現在你檢查好了,當面鼓對面鑼的,省得我抵賴,包括我身上,要不要也都一粒一粒釦子敞開了讓你檢查?”
“流氓。”桑紅白了他一眼,怎麼這人只要是單獨和她一起,就會變成這麼一副痞痞的壞模樣。
“丫頭,你都不知道換一個臺詞,這個詞一聽我就興奮。”
“啊?”上揚聲調的疑問。
“提醒着我——更想耍流氓!”他愛死了她這副傻乎乎任君採擷的模樣,一翻身把她壓在軟椅上,捂着她的眼,吻就緊跟着撲上。
不過一個下午沒有見,他就覺得想念得太久,飢渴得有些煎熬。
桑紅只覺得腦子裡似乎是驚雷乍響,他的吻太熱烈,輕易就讓她沉迷。
她被困着他懷裡,鼻息間還繚繞着淡淡書香茶香,身體裡的血液就被點燃,叫囂着,讓她渴望他往下壓,往下壓,把自己揉進他的身體裡。
他的吻越來越急切,絞得她小舌生疼,這一點點的疼痛,讓她的意識在混亂和清晰之間浮沉。
吻還在持續,宋書煜已經空出一隻手來,緩緩地下移——流連那柔軟的頸項。
這優雅的弧度,脆弱中顯出的韌性,讓他驚歎。
他忽然有些明白吸血鬼的源頭了,是不是這樣熱血難耐的時刻,愛之太切,利牙嵌入她的血管而不自知?
他盯着那頸項移開了目光,脣瓣廝磨着,手已經向下滑到了她柔軟的邊緣。
稍稍有瞬間遲疑,下一秒就不受意識控制般滑溜進去,直奔目標。
桑紅只覺得頭腦騰地升起一片空白,那敏銳的感覺讓她的身體即抗拒又渴望地顫抖着,這是書房,是她剛剛進入他領地的第一晚,她不想這麼狼狽,不然,以後是不是他隨時隨地都會對她予取予求?
宋書煜知道她身體的反應,溫熱的大手在她身上游弋,俯首在她耳畔低喃:“紅紅,可以嗎?”
“可以嗎?”
他的聲音壓抑中含着幾分嘶啞,幾分急切,漆黑的眸子火焰一樣包裹着她,熾熱的臉頰難耐地在她的臉上蹭着。
桑紅迷茫地看着他,他回房已經換上了普通的家居服,灼熱的體溫讓她沉湎於這種安謐,他的身體緊緊地抵着她的腿。
她知道他忍得難受,可關鍵時刻,他終於學會了徵求她的意見,顧及她的感受,這是不是進步?
不是不感動,也不是不想屈服,無端地覺得更要珍惜自己鬥爭取得的成果!
她需要擁有拒絕的權利。
思緒慢慢地轉動,意識也慢慢地甦醒,他們這樣的關係實在是太快了。
她一貫知道過日子是細水長流的好,感情上,她也是這樣期望的,她害怕他這樣濃烈的渴望和愛,僅僅停留在身體的交流上。
輕浮能輕易贏得他的歡心,卻無法獲得尊重。
一次次地毫無原則地填飽他的慾念,可能很快他就會產生厭倦感,他們倆的開始就超出了她的設想,如果她不能給自己爭取到一點點的自主權,那他的強勢絕對會變本加厲,會把她凌虐得毫無翻身之力。
“不——”她口齒清晰地回答。
宋書煜挫敗地瞪着她,桑紅淬亮淬亮的水眸毫不示弱。
只見他終於磨磨牙,側頭狠狠地張口,一口咬在她的脖子上,卻只是難耐地輕齧片刻:“你這折磨人的小妖精,真想這樣咬死你。”
他在她身上狠狠地抱緊她揉了幾下,嘆口氣翻身,給她自由,口中悻悻然道:
“我餓了,晚飯都沒有吃溜回來,不然,怎麼能這麼飢不擇食地把你當作了食物。”
“嘿嘿,我也沒有吃飯。”
桑紅甫得自由,一骨碌從椅子上跳下來,整整衣服,笑得小狐狸一樣,俯身過去,瞅着他硬挺俊朗的面孔,伸出手指尖,壯着膽子,輕輕地點點他英挺的鼻尖:
“爲了獎勵你民主意識上的進步,本小姐決定好好給你做頓飯犒勞一下你的胃。”
“你會?不然,咱們還是出去吃好了。”宋書煜伸手捉了她頑皮的小手。
別覺得他過多疑惑,畢竟像桑紅這樣的小姑娘,成績好模樣好,家人怎麼捨得讓她做飯,而且,她一直上學哪裡有什麼時間。
“哎,看起來你對我瞭解甚少,今天作爲新生活的開端,您就先從廚藝上了解我一下好了。”桑紅嬌嗔地說完,就轉身去廚房了。
宋書煜旋轉了椅子,眼神莫名地望着她近乎雀躍般步態的背影。
就這樣喜歡上了?
他細細地品味着自己的感受,從第一次遇見的喜悅,到離開後偶爾的牽腸掛肚,到昨晚的熱烈失控,到今天下午無比冗長的公務間繚繞不斷的思念。
原來喜歡上一個人情緒竟然會這般的跌宕起伏。
你的快樂不再是自己的快樂,連成就感也無法替代或者填補這種空洞。
可是,只要她一個眼神,就可以讓他從天堂到地獄,一個動作就可以讓他從地獄到天堂,他很清楚,這種把情緒交給別人操控有多麼危險,可是,這種危險的狀態卻讓他如此沉迷。
源頭呢?
她憑什麼讓他這麼癡迷?
鮮嫩的身體?有點,那磁場簡直和他的身體太合拍了,只要貼近她,他就覺得渾身熱浪蹭蹭蹭地翻滾,少了她就會覺得哪裡都死氣沉沉。
那他爲什麼關鍵時刻,可以聽了她的話放開她?
顯然,秦洛水的話刺激到了他,他不希望這麼甜蜜的事情只是他一個人的甜蜜,他需要她一起體會,她不願意,他就得等。
平息了身體的火焰,他探身小心地收拾茶几上的殘局,用乾淨的抹布吸乾書上的水漬,心疼得不得了,更加怪異的心思又來了。
他這書房,連小王過來打掃,移動了什麼東西,都會引起他的不悅。
怎麼這丫頭剛剛把他的書都弄溼了,竟然壓根兒就沒有顧上看一眼書的模樣,所有的注意力就都留在了她身上?
他這很多資料可都是世界級的武器前沿信息,買都買不來的。
對了,那丫頭手背上邊燙得紅紅的,現在不知道怎麼樣了。
他這樣想着就走出了書房。
那抹略微有些纖細的身影在洗水池邊清洗着什麼,然後是噹噹噹的切菜聲,很嫺熟的頻率,間或還有低聲的哼歌的聲音。
他第一次覺得自己的小窩有些暖乎乎的甜蜜的氣息,似乎小廚房這一角的動靜就給整個房子都帶來了難以言傳的生機和活力。
他不由靠在廚房的門邊凝神辨別了半晌,也沒有聽出她“滴滴噹噹”唱的是什麼歌的節奏。
液化氣火焰藍藍的,顯然上邊的粥正被文火慢熬,油煙機已經開了,桑紅擔心油煙飛到外邊,探手去拉廚房門,就瞧見了他。
“不吭聲杵到那裡嚇人嗎?”她眼睛笑成彎彎的月牙兒瞟了他打趣。
“需要我幫忙嗎?”他想她這樣子真可愛。
“可以幫我把門拉上嗎?”她朝着廚房的推拉門努努小嘴。
宋書煜抿脣,讓開身閃入廚房,很聽話地把門拉上了。
“額——你怎麼進來了?我的意思是把你自個兒關到門那邊,去吧,等一會兒,就好。”桑紅正要開火,一回頭瞧他就在身邊站在,壓力驟然增大,不由訕笑着擡手把他往外推。
“怎麼?怕我偷學了你的絕技?”宋書煜不打算出去。
“這兒有油煙味兒,你渾身洗得香香的,就不要來這裡湊熱鬧了。”桑紅把鼻子湊到他的身上嗅了嗅,一副陶醉的模樣。
“香嗎,我怎麼不知道?”宋書煜納悶地擡起袖子聞聞。
“你怎麼可能聞得到?乖哦,出去吧,十五分鐘,炒完菜我就給你說你身上的是什麼香。”桑紅看看水溼的雙手,只好撒着嬌用頭抵着他的胸往外趕。
宋書煜無數年都不曾再聽過“乖”這樣的詞語用在自己身上了,那個字讓他哭笑不得,又莫名喜悅,他無措地擡手揉揉她的短髮,順從地被她頂出了廚房。
門在身後拉上,他擡手摸摸臉,才後知後覺地發現,她一聲“乖”竟然就讓他臉紅耳熱地束手就範。
不由失笑。
覺得這丫頭把他喊做乖,用軟軟的口氣誘哄他出來,怎麼能那麼的自然,好像她都這樣叫過他幾百遍一樣。
這樣想着,他又傻笑了,從來還沒有見過趕人用小腦袋的,那蹭到胸口癢癢的感覺,這讓他覺得驚異又可愛,一時間不知道拿她怎麼辦好。
他身上香嗎?
他一貫不喜歡各種洗漱用具的香味,香皂洗髮水之類的都是很清爽的類型,不過,她那麼陶醉的模樣,讓他好奇得不得了。
時候不大,桑紅就把炒好的兩盤菜端上了桌,一碟青紅絲炒豆角,一碟肉片炒嫩筍,稠騰騰的薏仁蓮子粥,勺子舀起都能拔得出絲來。
宋書煜看看賣相香味俱佳的兩碟家常菜,不由胃口大開:“嘖嘖,你確定不是偷偷叫了外賣熱了來唬我?”
“切,外賣哪裡有我這特殊的獨門佐料。”桑紅洋洋得意地給他盛飯,然後脫了圍裙,坐到他旁邊吃。
宋書煜端起小碗,抿了口粥,入口細膩軟糯,蓮子煮的稀爛,薏仁的清香讓他無法抵擋。
小小地夾了一筷子青紅椒絲嚐嚐,頓時覺得這樣的菜色配這粥,真是下飯得很。
桑紅看到他眸子裡溢出的驚訝和驚喜,當即笑了道:“沒騙你吧?”
“當真好吃的很,你加了什麼獨門佐料?”
“絕技不擅傳,嘿嘿。”彎彎的眼睛盛滿狡黠的笑意。
“你經常做飯嗎?我瞧你這切菜的刀工挺好的。”宋書煜夾起那均勻等寬的筍絲看看說。
“額——已經退步不少了,自從老爸改了良,我這刀工很久不練了。”桑紅也夾起兩根筍絲,眯眼瞧瞧、搖頭,顯然不夠滿意。
“怎麼說?”
“當真想聽?說來可是話長哦。”
“嗯,挺想——挺想——聽你說話,你的聲音配着這樣的飯菜,一定特別讓人開胃。”
額——這是不是傳說中的甜言蜜語?
桑紅那個興奮啊,當即就想起童年的一些趣事,小嘴巴就好像滔滔江、綿綿不絕啦!
“我小時候很饞的,感覺我這兩隻眼睛特亮,看到的全都是想吃的東西;
記得那一年,估計爸爸應該是叫債主堵了門,家裡彈盡糧絕,他怎麼都不願意出門。
我餓得在房間滴溜溜轉,他縮在房內蒙頭睡,外邊下雪了,我知道他也在擔心着給醫院裡生病的媽媽送飯的事情,他一會兒問一次外邊的雪下得多大了,我趴在窗臺上應聲——‘雪花像白糖一樣往下撒,看着好甜的……下大了,地上積得都有衚衕口那油餅一樣厚了,好想吃油餅……更大了,足足和韓城羊肉湯那家的發麪火燒饃厚了,羊肉湯的味道好鮮哦……’最後,老爸骨碌一下從牀上爬起來,他嘆口氣說,你一個女孩子,怎麼口裡老是這些吃食,你是餓死鬼投胎啊!
不過,還是起來了,家裡就剩下一些掛麪條了,他配上各種調料,給我煮了一碗細麪條,我覺得那是我迄今爲止,吃得最好吃的一碗麪了;
從那天開始,爸爸就把做飯的本領一樣樣教給我了,用他的話說,叫藝不壓人,什麼時候媽媽身體好了,我們一家三口人就能開起一家餐館來,想吃什麼就做什麼!”
宋書煜瞧着她眼簾裡的光彩,往她的碗裡夾了菜:“吃着說嘛,我記得中學課本上讀過《一碗陽春麪》,讀的時候,就覺得那‘熱騰騰香噴噴’的描寫,讓人直流口水。”
“哈哈,對啊,我也是對着那一課的課文流了好久口水哦!
我很喜歡語文課本,很多同學喜歡的是課本上的小說故事,我拿起一本語文書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從上邊尋找可以吃的東西,一直到現在,我還是特別欽佩那些能把食物描寫得讓人垂涎三尺的作家。”
桑紅得到迴應,頓時更加的談興勃發。
宋書煜不着痕跡地把菜往她跟前推推,用筷子指指。
桑紅很聽話地夾了一大筷子菜,喝着粥,嚥下後還是控制不住滔滔不絕的談話慾望:“小學時讀《我愛故鄉的楊梅》,課本還配了彩色的圖片,看着那漫山遍野的果子,我總是嫉妒不已,總是揹着那些段落來解饞。”
宋書煜終於瞪大了眼睛望着她,能對吃產生如此濃厚興趣的女孩子,通過文字來滿足這種慾望的女孩子,當真極品哦。
他心底讚歎着,最後順着她的話說:“現在還能想起那些句子嗎?”
“當然,要不要我背給你聽?”桑紅頑皮地眨眨眼。
宋書煜一本正經地點點頭,開了手機等她背。
桑紅得意一笑:“摘一個放到嘴裡,舌尖觸到楊梅那平滑的刺,使人感到細膩而柔軟……你輕輕咬開它,就可以看見那新鮮紅嫩的果肉,嘴脣上、舌頭上同時染滿了鮮紅的汁水;沒有熟透的楊梅又酸又甜,熟透了就甜津津的,叫人越吃越愛吃。”
宋書煜把手機屏幕移向她,指點百度出來的課文段落給她看,讚歎連連:“真了不起,背得一個字都不差。”
“嘿嘿,有時候又特別遺憾,記得讀了這一課,我曾經爲了滿足對楊梅的好奇心,到水果攤上購買過貴死了的楊梅品嚐,可惜,哪裡有上邊描寫的味道;
而且還被老爸罵成敗家女,我也覺得挺遺憾,當真是品嚐不如賞讀啊。”
桑紅說着嘟了小嘴巴,懊喪不已。
宋書煜不由笑了,伸手捏捏她的鼻尖:“你吃到的估計是販子賣了很久的,不新鮮,現在季節已經過了,等明年七月,楊梅熟了的時候,我帶你去樹上採摘,咱們慢慢地嘗,看它究竟是什麼滋味。”
“當真?”
宋書煜點頭,桑紅笑得很不好意思道:“額,你這樣的解釋倒還能讓我釋懷,不新鮮所以沒有那種美好的滋味,如果吃了新鮮的,卻驗證了它壓根兒就不好吃,那多遺憾。”
“不必遺憾,你想想那題目,我愛故鄉的楊梅,故鄉的東西,那味道可能都有點失真的,估計,讓作者長大了再去吃,他不一定能吃出記憶中的味道來,文字就是這樣,讓想象力無限勃發,僅僅如此,已經讓生活增添了很多的趣味了;
再說,有我陪着你,那楊梅的滋味應該也會有所不同的吧。”
“嗯,也對,記得學到《一碗陽春麪》的時候,我回家問老爸,什麼叫陽春麪,他說不知道;
後來他問了很多廚師,最後他得意洋洋地告訴我說,‘陽春麪就是清水煮的白麪條,手工面,最原始簡單的面,沒有一點菜花花,這樣說來,老爸我很早就給你煮過陽春麪的’;
我都被他的解釋打擊了,覺得他一定是糊弄我,那時候我就想,等有一天,一定專門去日本吃一碗傳說中的陽春麪。”
桑紅說着咂咂嘴巴。
宋書煜這才終於哈哈笑出了聲:“你真逗,去日本就爲了那碗陽春麪的話,你恐怕更要失望了。”
“怎麼?你吃過?”
“嗯,你爸爸說得沒錯,就是那什麼菜都不放的白麪條。”宋書煜咧着嘴兀自笑個不停。
“你騙人,鬼才信。”
“這個哪裡需要騙你啊,其實坐到日本吃那碗陽春麪,只是特殊的體驗,吃的是文化;就像咱們大街上賣的肉夾饃和漢堡店裡的漢堡相比,營養差不多,可是價錢就差多了,多也不過就是多了那片生菜,這都是不同文化背景的食物;難道你讀了《我的叔叔于勒》就一定要去法國嚐嚐于勒落魄時候賣的牡蠣?”
宋書煜總結得很到位,反問得很巧妙。
桑紅傻眼,嘿嘿尷尬地笑笑:“額——你怎麼知道我有過這樣的念頭?”
“我真的是服了你了,勸你還是品嚐止於文字的好,我都懷疑,是不是我去編一本菜譜,更容易把你拐跑。”
宋書煜說得相當認真。
桑紅聳肩偷笑,埋頭喝粥。
宋書煜回想她說話時候的神態,不由揣測她話裡傳遞出來的信息。
什麼樣的家庭,能那麼小就讓孩子做飯?
媽媽呢?一家三口的預想中沒有把她排除在外,估計身體非病即弱。
什麼樣的男人,能忍心責罵這樣乖巧可愛的小女孩,估計看着她捱餓,心疼一定大過生氣,自責一定大過悲傷。
當時,他以爲她父母不過是秦洛水手下的商戶,貪圖賺錢的機會,讓她攀附過來的,如今,恐怕其中另有隱情,抽空一定要問問清楚。
“現在的女孩子,會做飯的不多,你有沒有爲自己的好手藝驕傲過?”
宋書煜好奇地問。
桑紅扒着飯想了想,說:“做飯炒菜時,只是希望飯好吃一些,媽媽能多吃點,至於一家人開飯館的事情,我知道爸爸是哄我的,怎麼可能開得起?而且那時候,我壓根兒就不曾想過自己會有離開家的那一天,會有進入大學的機會。”
宋書煜聽着她的話,看她只是低着頭喝粥,連菜都不夾,知道她可能還有些放不開,聯繫到秦洛水送她到自己身邊的事情,體會到生活壓在她單薄的肩膀上的艱辛,他有些心疼地瞧着她,給她夾菜說:
“多吃點,正長身體的時候。”
“嗯,你也是,喜歡吃什麼菜,就和我說,我會努力做出你期待的滋味來的。”桑紅看他這麼體貼自己,有些小小的甜蜜。
“呵呵,我在想,現在我已經明白了你所謂的獨門佐料是什麼了。”宋書煜看她眼睛裡滿滿明亮的笑意,忍不住來了興致,和她開玩笑。
“噢?”桑紅顯然不信,“說來聽聽。”
“猜對了可有獎勵?”
“有,說吧。”桑紅做事情一貫爽快,見不得別人賣關子。
“那獨門佐料就是用心用心再用心,做飯菜的時候,努力想着,這樣的菜色怎麼樣配好看好吃有營養,希望那個吃菜的人,吃出些心意和希望來。”
宋書煜沒有信口胡謅,只需要聯繫一下她前後的言辭,就可以推出這樣的觀點來,畢竟,他廚房內常見的佐料味道他還是很熟悉的,哪裡有她所謂的獨門佐料。
桑紅有些詫異地琢磨片刻,覺得他的話和她當初隨口說出騙他出去時心思差不多。
這是不是傳說中的心有靈犀?
桑紅笑得眉眼彎彎地點頭:“你話裡提到的用心,說得很好,用心思在菜上味上色上,還有吃飯的對象上,比如中午正餐,你在餐廳吃的,一般都是米飯菜蔬,晚上,粥類帶着清淡菜,會寬慰有些疲勞的胃;這是我的闡述,那你能不能告訴我,你從我做的這頓飯裡,吃出了什麼樣的心思?”
宋書煜聽她的話,知道自己沒有猜錯,也有些意料之外的小驚喜,聽她又把球踢回來,當即笑着瞧她:
“吃出了你的小心翼翼和忐忑不安!”
桑紅頓時瞪圓了眼睛,她是很緊張他的態度的,只是她以爲自己掩飾得很好,沒想到人家已經發現了,當即嘴硬道:“理由?”
“——這粥,無論怎麼挑剔的人,晚餐看到都不會太過排斥,所以,選得很巧妙,畢竟,冰箱裡有速凍水餃、餛飩之類的,胡亂應付一餐飯,輕而易舉;而你竟然用了四十分鐘煮粥,是挺把這餐飯當回事的;
——這菜,以素菜爲主,清淡加小辣,估計這頓飯吃下來,不用我開口,你可能就已經咂摸出我的基本口味了。”
桑紅聽他這麼說,不好意思地扭捏道:“哪裡有你說的這麼複雜,我也就是那麼信手一做而已。”
“呵呵,不是這樣最好,我喜歡咱們能處得輕鬆一些,順其自然,你不用太過小心,部隊裡混出來的人,這嘴巴很好打發的;不管怎麼說,謝謝你了,讓我吃了頓可口舒心的飯菜。”
宋書煜說着,鄙視了自己一把,這麼耐心地琢磨小丫頭的心思,風魔了?
桑紅笑笑起身,對他做了一個等一下的手勢。
起身進入廚房,一會兒就端了一小碗熱氣騰騰的東西出來,放到他跟前:“這是你的獎勵,嚐嚐,真正文火慢燉的粥是什麼滋味的。”
宋書煜納悶地拿起勺子攪了攪,除了覺得更稠一些,並無不同。
“嚐嚐嘛!”桑紅看他只是看、並不吃,不由嬌聲催促。
他拿起勺子舀了,吹吹放入口中,略一品味,如絲細滑,如羹鮮美:“咦?薏仁能燉到這種程度當真不易,這纔有真正的訣竅哪!”
他讚賞地點頭,也不矜持,幾勺子就吃了個底朝天。
桑紅看他吃的開心,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道縫兒:“剛剛是擔心你等久了,餓過了勁兒,反而壞了胃口,剩下的這碗,留在鍋裡繼續煮着,多了這二十分鐘,粥就煮成了糯羹了,老爸說薏仁到了這種程度,藥性才能充分地被胃吸收。”
宋書煜覺得這丫頭當真不能小瞧,細膩體貼得讓他充滿了被關心的暖意:“你知道的挺多。”
“嘿嘿,只是經驗,雖然飢餓是最好的食物美味添加劑,但過火就容易得胃病,我記得以前有過那種記憶,餓得太厲害了,反而吃不下東西。”
桑紅覺得宋書煜並不如表面上的那麼冰山和難以接近,剛剛的交流,讓她有出乎預料的親近感。
飯後,宋書煜主動收拾了碗筷,去廚房洗刷。
桑紅也不說什麼,跟到了廚房裡,推推站在水槽邊準備開動的某男,舉舉手裡的藍色圍裙。
宋書煜看看,扎叉着兩隻剛剛沾水的手,乖乖地低了頭,讓她順利地幫他戴上。
桑紅垂着眼從他身後繫上帶子,手指感覺着他結實的腰肢,忽然覺得,就這樣——歲月靜好,安安穩穩地過下去,該多好。
“嗯嗯,你再拉扯那帶子,會不會直接就斷了?”宋書煜覺得這丫頭真奇怪,繫個帶子都能躲在他的身後窸窸窣窣地摸上這麼久。
桑紅被他說得有些不好意思,轉身就出了廚房,擦着餐桌畫圈圈,扭捏了許久,覺得開口和他商量晚上睡哪裡的問題,實在是開不了口。
索性去衛生間刷牙之後,小碎步跑着,溜到了臥室,關了臥室的門,咬着脣猶豫半晌,最終還是沒反鎖。
鑽到了被子裡,面朝裡躺下了。
宋書煜在廚房裡慢條斯理地打掃衛生,耳朵卻沒有放過外邊的一絲一毫動靜。
聽得她那麼快就進了被窩,不由失笑,生活習慣挺好,可是這麼早,心下竟然有絲絲遺憾,她都不窩在沙發上邊看一會兒電視,多少和他聊一會兒。
他剛剛還在想,他們倆一起坐在客廳看電視的動作,怎麼才能讓她貓兒一樣縮在他的懷裡。
唉,還有一堆公務要忙,什麼也只能想想。
他收拾好這些,直接進了書房,整理好需要做的一些計劃,手指揉揉有些悶悶的頭,拿起手機,給秦洛水電話。
“喂,睡了嗎?睡了的話,我就不多說了。”宋書煜看看時間,都十一點多了,擔心那傢伙正沉迷溫柔鄉,打攪人家好事。
“哪裡就能睡了!這時辰,豐富的都市夜生活纔剛剛開始,什麼事,說吧。”
秦洛水的聲音裡滿是興高采烈的精神氣。
“額——你那新公司的批文已經下來了,這邊的場子鋪開了沒有?”
宋書煜先撿正事說。
“一切都就緒了,我這幾天正好要過去驗收一下,以後在你的地盤裡,更要仰仗你討口飯吃了。”
秦洛水聽着頓時喜上眉梢,覺得這傢伙太仗義了,那麼繁瑣的事情,能這麼快弄出來,定是費了些功夫。
“你秦少爺那身價要是向我討飯吃,傳出去不怕笑掉人的大牙?咱們哥們,這些客氣話就免了,留口氣暖暖肚子。”
宋書煜聽他胡侃,戳穿他的虛套套。
“呵呵,這話要得,我這肚子從來不缺人暖,倒是你,挑三揀四的,可能會涼了肚子,我這兩天就過去,咱們一起見見桑紅那妞兒,我幫你說和說和。”
雖然下午桑紅已經告知倆人住一塊兒的事情,秦洛水這人精當然不會露了口風,讓這廝知道桑紅私下裡什麼都向他討主意,擺明活膩了!
“提起她,我倒是有事情問你,那丫頭當初是怎麼弄到我身邊的?”
宋書煜迫切地想要了解緣由。
“額——說了你不要嫌棄她微寒,這樣的資質,但凡有些家底的,誰家捨得?
她媽有嚴重的心臟病,連上下個樓梯心臟都經受不起,常年病弱,連樓都很少下去,今年那病再不治,就錯過了最後的治療期,只能等死了;
她爸爸以前是市裡老缸廠的廠長,後來廠子倒閉失了業,自己創業又失敗,做過廚子養家餬口,後來,眼看着日子沒了盼頭,就以賭博爲業,偶爾打打零工,把日子過得悽慘;
他對老婆還是很有感情的,眼見她到了鬼門關的坎兒,就厚着臉皮去向賭場的老闆的借錢做手術,那老闆是個女的,有求於我,就以此爲條件,介紹桑紅認識了。”
秦洛水那嘴巴,當然知道話怎麼說避重就輕。
宋書煜陰沉了臉:“她爸——就這樣把她賣了?”
那晚她站在自己面前,該是多麼的絕望和悲壯,他的心軟了又軟。
“估計這事兒是她私下裡和那女老闆達成的協議,她爸爸不一定知道,也可能故作不知;不過目前的情況來看,她家倒是因了這筆錢,徹底出現了轉機,她媽媽的手術很順利,爸爸也不再胡亂賭了,只是很耐心地陪着大病初癒的老婆將養。”
秦洛水實話實說。
宋書煜聽得失了神,生在這麼一個家庭裡,提到爸爸媽媽,還毫無怨言,她能長成現在這模樣,到底是運氣好還是歹啊!
“這丫頭——你覺得是個什麼樣的人?”
秦洛水聽得他這樣問,沉吟片刻道:
“我和她打交道不多,不太瞭解,但是憑經驗來說,這妞兒雖然混跡底層,但品性不凡,身上的優點多多,我從認識她之後,每次見她,都會發現她的驚人之處,一句話,你的日子要是能有她陪着,估計不會那麼死氣沉沉,會多很多的樂子。”
“你這麼看好她,以你的慣常行事,當初怎麼捨得把她讓給我?”
宋書煜想到晚飯時候,桑紅那耍寶的模樣,咧咧嘴想笑,可口氣雖淡,卻掩飾不住那股子酸味兒。
秦洛水心底咯噔一下,這就醋了?這男人夠小心眼的。
“呵呵,說實話,我倒是動過心的,你也知道我這慣常的性子,桃紅李白、環肥燕瘦,都能欣賞,動心對我來說,只和荷爾蒙分泌有關,很快就會厭倦;
我覺得,這妞兒夠孝順的,又聰明,那樣的生活環境,還能掙扎上浮,實在是不容易,她配得上更好的,比如你,動心了就可能給她一個交代,落到我手裡就——可惜了。”
秦洛水說出這番話,覺得心窩子堵堵的,作繭自縛說的就是他這號人,他怎麼能撒謊說自己壓根兒就沒有動心,那謊話更可疑;
說那丫頭壓根兒就對他沒興趣,不是擺明了他曾經招惹過她嗎?再說,說了估計那人也不會信的,這好人當真是難做。
這話倒是讓宋書煜放鬆了許多:
“抽空多照顧她家一些,她爸爸既然當過廠長,也算是有過領導機會的人,提攜一下,也不一定就扶不起來。”
宋書煜無奈地長嘆一聲,對秦洛水明白地說出自己的意思,生活的真相很殘酷,既然有這麼點緣分,照顧一下是應該的。
他從桑紅談到家人時候的神態,就知道她和爸爸媽媽的感情是很好的,那眷戀柔軟、又滿含擔憂的眼神,讓他怎麼忽視得了。
她明明可以開口讓他做些什麼改變自己的生存現狀,可是這丫頭竟然不開竅,說她聰明她哪裡顯得聰明瞭。
難不成這就是傳說中的大智若愚?
不過,她這做法顯然讓他少了被人利用的感覺,主動地爲她做點什麼的感覺挺好的。
掛了電話快速地忙完手邊的事情,他看看書房那張單人牀,板正得無一絲褶皺的被子單子,清冷得讓他無端地心生排斥。
過去看看她,就看一眼,她睡着了我就回來。
遂出了書房,躡手躡腳地擰開了臥室的門,輕輕地走了進去。
深秋的月華如銀,透着窗簾鋪在牀上,和着那細軟綿長的呼吸,讓他覺得滿室都是旖旎寧謐,暖意一直往他的骨頭縫裡溢。
他聽得出,她睡得很熟,呼吸的節奏很均勻,那麼寬大的一張牀,她縮在裡邊那側,小小的身體蜷縮着,裹着半邊被子,蛹一樣的可愛。
他站了有一會子,她依然睡得香甜,不由就有些羨慕和惱意,撇他一個人在書房,連晚安都沒有和他說一聲。
看着這邊那柔軟的大牀,那細細柔軟的小身體,他越發挪不動步子了。
既然她睡得這麼熟,而且睡在最裡邊,房門也不鎖,這是不是代表她其實是不排斥和他一起躺着?那是不是他就睡在她身邊也可以?
這樣想着,越發地想擁着她躺着,認識她這麼久,真正地抱着她睡也不過就兩次而已,連一隻手的手指頭都能數的過來,依着他的理解,怎麼和她睡都是順理成章的,可下午書房內她的突然喊停,那滋味也太不好受了。
睡這裡還是睡書房?
糾結來糾結去,他厚了臉皮狠下心,飛快地脫了睡衣,動作壓根兒就不聽理智指揮,潛伏一般就欺到了被子裡。
一寸一寸地靠過去,這種心兒顫顫,臉兒發燙的感覺,靠——一句話——真他媽的折磨人。
比攻打敵人的碉堡還費心思。
他咬咬牙,索性胳膊一伸,抓了她的小腰順勢把她那小身子拉過來,不由分說,就按進了懷裡。
唔——舒服!
就是這種感覺,真好!
宋書煜覺得渾身舒服得好像抱着上好的量身定做的貼心小抱枕,輕飄飄地如同夢境。
桑紅象徵性地掙了兩下,夢囈一般嚶嚀了聲。
懷裡的小身子骨節瞬間的僵硬,讓他清楚地知道,她醒了!
心臟都懸到了嗓子眼兒處,她要是出聲詢問他爲什麼在這裡,他該怎麼說?
誰知道那小腦袋蹭呀蹭地就在他懷裡找到了舒服的位置,小貓咪一樣乖巧地伏在他的懷裡。
那呼吸淺淺細細,繚繞在他身側極其寧謐。
他剋制住咚咚咚跳得如鼓的心臟,讓自己安靜下來,一動不動地抱着她,心底爲她沒有出聲給他難堪而竊喜不已。
擔心自己會忍不住再做出什麼特殊舉動,他很耐心地對自己進行積極的心理暗示——循序漸進,循序漸進,麪包會有的,吃不到麪包,望梅止渴,能抱着嗅嗅增強抵抗力,也是有意義的。
而且,他堅信,只要能抱着,早晚就能吃着!
桑紅聽着他胸腔那強力彈跳的節奏,心底充滿了警惕,生怕他的手再不規矩地引誘他。
停了一會兒,感覺到他還算老實,就不打算再節外生枝了。
蜷在他的懷裡睡着挺好的,臉貼着那光潔結實的胸膛,很能滿足肌膚的飢渴感;
小手摟着那白日裡渴望不可及的強健的腰身,手感說不出的好;
小腿擠呀擠地擠到他的雙腿之間,另一條腿堂而皇之地纏繞而上,八爪魚一樣就糾纏住了他的四肢。
額——這感覺好怪異的,似乎這被子下邊有好多雙胳膊腿一樣纏呀纏的!
宋書煜開始不明白她的意圖,被她的親近嚇得肌肉緊繃,旋即就迎合上來,嚴密合縫地和她貼着,骨子裡都要shen吟出聲——這滋味——太——太舒服了!
……
凌晨五點半,生物鐘很準時地喚醒沉睡的身體。
宋書煜睜開眼睛,摸摸懷裡那軟軟的小身子,對自己的毅力生出無比的驕傲來——瞧瞧,柳下惠說的就是咱這樣的爺們!
可是,得意間那倏然清醒的身子,讓他尷尬得無地自容——靠,這晨勃竟然突然造訪了!
額——柳下惠那廝是主動還是被動地成爲無欲則剛的模範的,他不知道,反正他能肯定,那廝懷裡抱着的女人,一定不是他喜歡的那個,不然,指不定怎麼着熱火朝天哪!
反正他知道,自己現在這狀態,應該歸類爲被動,但凡這小丫頭不是那麼難搞,他鐵定不會放過她的!
哎呀——心底悵然又甜蜜,畢竟有了惦記,也挺有意思的!
神智掙扎間,生生地明白從此君王不早朝的深味兒,他只是這樣抱着,就無比地眷戀不捨,那些一夜鏖戰美人榻的君王,捨得起來纔怪。
這樣想着他還是利落地起了身,他一貫都跟操;一有人暖牀,就不起了,這讓大嘴巴王小帥一廣播,得——他不成了全團的笑話了!
軍號聲嘹亮地響徹整個軍區——嘀嗒——嘀嗒——滴滴答答滴——
怎麼所有的和軍隊有關地方,全部都是用這種起牀號?
桑紅一激靈,條件反射一般,就想爬起來往牀下跳。
一扭頭看到站在牀邊窸窸窣窣地穿衣服的黑影,頓時驚得頭皮發炸,眨眨眼,想起今早身處何地,當即偷偷地眯着眼睛一動不動。
宋書煜輕手輕腳地換好衣服,收拾停當,回頭把被子給她捂嚴實了,這才小跑着出了門。
桑紅聽着他的腳步聲遠去,放了心,開心地咧着小嘴巴翻了一個身,滾到了他剛剛躺着的那側,多久沒有睡過安穩覺了?
接下來等着她的是一場有關毅力的持久戰,她必須保存體力,抓緊時間休養——呼呼呼——繼續睡大覺。
……
桑紅是被一泡尿憋醒的,她趿拉着寬大的不合腳的拖鞋心急火燎地衝進了衛生間,看到晨練歸來剛剛衝完澡的宋書煜,裸着的上身還滾動着誘人的亮晶晶的小水珠,站在晨光裡悠閒地對着鏡子刮鬍子。
他的身材非常好,寬肩窄臀,一雙修長矯健的腿,五官深邃,在晨光的照耀下,如同佛羅倫薩雕塑館裡陳列的俊美的雕像。
他一警覺地挑眉看着她咣噹開了臥室門,一陣風一樣地竄過來,然後愣愣地站在衛生間門口。
他利落地刮好鬍子,一側頭,停下手裡收拾洗臉檯的動作,瞧着她:“怎麼?”
“額——你能不能先讓一下,我要——”桑紅說着小臉憋得通紅,一手往下拽拽有些短的睡衣下襬,擡手指指他身邊不遠的座便器。
宋書煜一揚眉,面無表情地“哦”了一聲,出去了。
桑紅關上門,解決了內急之後,終於鬆了口氣,可是一擡頭,看到鏡子裡自己蓬頭垢面,那幅狼狽不堪、不修邊幅的模樣,當真是羞憤難當。
啊呀,都說女人要維護在男人面前的形象,她怎麼一眨眼就能把好感毀個精光。
哭喪着臉擡手開始洗臉刷牙,發誓以後再不晚起,絕對要把最光鮮亮麗的模樣展示給他看。
一擡手看到自己的牙刷橫着放在茶杯口上,刷頭上竟然已經擠好了牙膏。
她打量着兩個並排放着的白瓷茶杯,那個心臟的圖案還是對得很整齊。
脣角不由勾起,這個人也不是看起來的那麼神經大條嘛!
刷刷刷——她低落的情緒疏忽就張揚了起來。
……
敲門聲響起來,繼之以低醇的嗓音:“速度點,粥要涼了。”
桑紅打量自己收拾整齊的頭髮和小臉,滿意地點點頭,應聲就走了出去。
只見那等在餐桌邊的男人裸着的上身已經套上了一件棉質雪白的背心,那件背心又緊又亮,箍在那結實的腰身上,那效果,竟然——額——讓她口水滴答的,太撩人了,還不如他不穿。
宋書煜接收到她眼睛裡的訊息,大惑不解,低頭看看自己:“怎麼了?”
“額——以後咱們是不是約法三章,家裡畢竟有異性,穿得太暴露了,就容易讓人——沒人性了。”
桑紅覺得喉嚨緊了緊,說着頓了一下,她猶豫着,沒有擡手去摸自己的鼻孔,流鼻血就流吧,不怕丟人,讓他看看他那罪惡的穿着的效果。
宋書煜明白她話裡的意思,不動聲色地打量她的衣着,推了粥碗:“我這就去套外套,你也是,不要穿了那麼短的褂子在我跟前晃來晃去。”
心底卻爲她那話裡毫不掩飾的彪悍笑噴了——這丫頭言語鋒利,原來一不小心就要化身爲狼的,不單單他一個!
“褂子?”桑紅一低頭看到自己身上那落到膝蓋上頭的連身睡衣,真是說臉打臉哦,當即就捂着臉跑到了臥室。
一推門,宋書煜剛好脫下身上的背心,正裸着上身取櫃子裡的衣服,看到她進來不由笑出聲來:
“怎麼,不過癮,跟過來看?”
桑紅索性把捂着臉的手變成了搓臉這樣的明目張膽的動作,嘟囔着:“切,誰稀罕,又不是沒有見過。”
說着越過他,開了旁邊的櫃子取自己的衣服。
宋書煜嗅到她身上飄來的體香,胳膊不受控制一把摟住她,低頭看定她的眼睛:“紅紅,你知不知道,這樣太能折磨人了。”
桑紅瞧着他,頑皮一笑,探手從櫃子裡取出自己的衣服:“知道,出去吧,粥涼了。”
宋書煜低頭狠狠地瞧她,喉結上上下下了幾個來回,終於一把丟了她,轉身扣着釦子出去了。
這廝的定力真是越來越強悍了!
桑紅笑眯眯地瞧着他的背影,脫下身上的衣服,從內衣到外套,一絲不苟地換好,出去吃飯。
“從食堂裡拿回來的。”宋書煜說着把茶葉蛋、油條還有冰箱裡存的甜點一一推過來。
“謝謝,接下來你打算怎麼安排我?”
桑紅客氣地道謝,手指徘徊了一圈,落到了甜點上。
“看你的意思,想去文工團學本事,我和那裡的頭兒很熟悉,可以送你到那裡;想去跟着部隊的強訓班,我讓人送你過去,而且,抽空可以陪練,你選。”
宋書煜想到當初讓她來部隊的藉口,話說的堂而皇之,顯得很民主;不過,私心也是司馬昭之心,一聽即知。
桑紅和他一對眼,不由巧笑嫣然。
心底暗想,文工團的頭兒,不就是那個和他青梅竹馬的妞兒嗎?
不行,堅決不能去那裡,給他們製造見面或者加深感情的機會。
“這還用選?當然是部隊的強化班了,我可是奔着您這陪練來的。”
宋書煜一聽正中下懷,這丫頭挺有意思的,他以爲她至少要更近一步瞭解情況,斟酌考慮一下的,畢竟到文工團混混日子,和他處着更輕鬆,而選了強訓班,那當真是自找苦吃,看來,這丫頭那天提的條件不是打什麼幌子。
當即溫和地說:“那就趕緊吃,一會兒我讓王小帥來接你,直接送你過去。”
桑紅本身打算慢條斯理地吃,一聽他的話影兒,知道他不能陪她去,怔怔地看他一眼,明白自己越界了,怎麼能一不小心地開始心存依賴了?
慌忙掩飾地低了頭喝粥。
“我需要安排一下,才能抽身過去,想學到東西,就要努力融入新環境。”宋書煜哪裡能不明白她的心思,就出聲安穩。
“嗯,明白,你不用太過擔心我,我的適應能力很好的。”桑紅擡頭對他笑笑。
宋書煜抿脣,這丫頭性子挺好強,目標堅定,他也很期待她會給他帶來什麼新驚喜。
他走了之後不久,王小帥就過來接她了。
那張年輕的臉充滿着好奇,他納悶地打量着桑紅,一臉八卦之色:“喏——宋團讓我送你去基地的強訓班,我沒有聽錯吧,你可是借來給文工團當高參的。”
“什麼高參啊,學校派我來更重要的用意是取經的,看看你們這裡的高手都是怎麼訓練出來了。”桑紅隨意地打着哈哈。
王小帥越發地不淡定了,派人學習也要派一個身體瞧着鏰兒棒的小夥子,派她這樣一個柔弱的小丫頭進那狼窩,怎麼想都是陰謀。
他聯想到早上出去跑操的宋團,第一次看到他帶女人去那個小窩,早上也不沉醉溫柔鄉里滋潤滋潤,一如既往地爬起牀去跑操!
咳咳咳——有情況!
他無比豐富的想象力一發不可收——會不會這小丫頭不讓宋團遂了心,他慾求不滿,這才專門把她丟到哪裡給點顏色瞧的?
這樣一想,心底頓時就充滿了同情,可憐的淳樸善良的小姑娘。
旋即又一想,一時間搞不明白這同情該對誰發出——同情宋團吧,這裡那麼多仰慕他追隨着他英偉身姿的女孩子,只要他不黑着臉拒人千里,不定有多少個往他懷裡撲,怎麼愣是找了這麼個不解風情的小丫頭片子,這不是自己找抽是什麼!
同情這小丫頭吧,一臉憧憬的樣子,好像奔赴天安門城樓下授獎一般,哪裡知道前方等待她的是什麼樣的險山惡水;乖乖地從了宋團好了,遇到這樣個潔身自好的好男人,你還玩什麼矜持。
這倆人都是純粹犯賤、沒事找事的傢伙。
“你們這裡的強訓班都是些什麼人?”桑紅好奇地問。
“強訓班自然是強化訓練的人,那些人都是當成特種兵苗子來培養的。”王小帥很嚴謹,他不打算多說話,以防漏了嘴,把這丫頭嚇得不去了,那宋團的天威何在,回頭還不把他給撕了。
“都是從新兵連裡選拔出來的?”桑紅不死心。
“也不全是,有的是有點潛力的老兵。”
“女的多嗎?”
“不清楚,去了不就知道了。”王小帥嚥下腹中滔滔不絕地渴望往外涌的話,閉緊了嘴巴,牢牢記住禍從口出這句話。
半個小時的車程,就趕到了基地的強化班所在地。
王小帥下車交驗了通行證,這才被放行。
驅車一直開到了山腳下,七拐八拐地纔看到了隱藏在樹林裡那裡孤零零的營房,強化班選擇這裡,一方面是接近附近被保護得很好的高山叢林,另一方面,是部隊的各種新建的訓練設施都在這附近建着。
王小帥在最後一道關卡下了車,和站出來攔截的哨兵說明來意,那哨兵一招手,遠處一個哨兵就小跑着過來,要帶着他和桑紅直奔營房。
“趙隊長剛剛和那羣人結束早訓,估計正在吃飯,我去通知他,請你們在此稍候。”
那哨兵認識王小帥,知道是宋團的勤務兵過來,雖然王小帥的職銜不比他高,可是畢竟是領導身邊的人,哪裡敢怠慢。
“不用了,她叫桑紅,你直接把她帶過去見趙隊長,就說是宋團讓我送來的參加強訓的新兵,讓她跟着一起訓練。”
王小帥很不夠義氣,站着不動,不打算進去,丟下桑紅就想溜。
桑紅有些意外,毫不掩飾鄙視的目光:“王小帥,你就這麼把我丟這裡?”
王小帥硬着頭皮攤攤手:“宋團說讓我把你送到基地,我一貫執行領導的命令都是不打一點折扣的。”
他這樣說完,就對着那哨兵敬禮告辭,生怕桑紅粘着他一般,幾乎是小跑着上了車,呼呼地一掉頭,溜得賊快。
王小帥之所以這麼做,是因爲他很清楚這個所謂的趙隊長是什麼人。
趙乾坤這人是老資格的特種兵副隊長,一貫冷麪無私,毫無人情,而且自視甚高;
他很清楚帶着桑紅過去不過是多他一個看她出醜的人而已,哪裡有膽子看下去?一旦桑紅受不了那傢伙的挑釁鄙視,哭着喊着要跟他回去,他該怎麼辦?
還不如早早脫身爲妙。
反正宋團說了,他最晚下午就會趕過來,留着機會給正主兒英雄救美好了,他哪裡敢越俎代庖?
桑紅看着他那狼狽消失的模樣,壓下心底的詫異,不由心底一沉,她轉頭對着那哨兵甜甜一笑:“大哥,他怕成這樣,估計我要去見的這趙隊長,是不是很——很——嚴肅的一個人?”
她琢磨着實在想不出一個詞來修飾她的推測。
那哨兵也很詫異於王小帥避之不及的模樣,這趙隊長和宋團關係據說很鐵的,不至於不買宋團的面子,可是,看看這個身材單薄的小姑娘,他不由也爲她擔心起來。
遂笑笑道:“趙隊長是很嚴肅,對待夠格參加特訓的人倒是挺好的,你要明白,能進到這裡的人,都是幾番廝殺拼出來的人尖子。”
瞧瞧,人家這話說的多到位。
言下之意就是,你要是沒有兩把刷子,就別去自取其辱了。
桑紅一挑眉,笑道:“難怪王小帥逃得那麼難看,他是擔心我給他丟臉吧!”
“呵呵,有這個可能,趙隊長那人在技能這上邊,眼裡是揉不得一點沙子的。”
那哨兵看她聽了那番話,還能笑得出來,也不由放鬆了神經,畢竟,人不可貌相嘛!他可不敢怠慢了這小姑娘。
他們進到餐廳的時候,那羣人顯然已經吃完了飯,正圍着餐桌在討論什麼。
正中的那個男人,估摸有四十歲上下,被衆星拱月一般地圍着,頎長的身形,模糊不清的面孔,只剩一雙幽亮炯然的眼睛,一錯眼就瞧見了她。
衆人順着他的目光也都看過來,都散開坐了。
“報告隊長,宋團的勤務兵送來了一名新隊員,說希望能讓她跟着您參加集訓。”那哨兵敬禮報告之後,就轉身退下了。
所有人的目光刷地一下就落到了桑紅的身上。
桑紅硬着頭皮擡手敬禮,朗聲說:“報告趙隊,b市xx軍校大一新生桑紅報道。”
她話音一落,衆人臉上的神色俱是一愣:這軍校新生?軍訓已經派去人了,宋團怎麼能隨隨便便就把人送到他們這核心的訓練基地來?
“喔,桑紅同學是吧,參加軍訓你恐怕是跑錯地兒了。”趙乾坤眼神一凜,隨着他的話音落下,餐廳裡傳了一陣應和的輕笑。
桑紅自然能聽出他話裡的譏誚,當即客氣地說:“我能隻身進到你們這樣的地方,不就意味着有資格參加你們的訓練嗎?”
趙乾坤眯眼揮揮手:
“我們這裡不論資格,要的是實力,拼的是拳頭。”
“既然如此,你要怎麼驗看實力,劃出道道來。”桑紅鎮定自若,她知道今天這關只能靠她自己的實力來闖。
轟然的笑聲頓時傳了開來。
大家顯然是在笑她自不量力。
桑紅聞聲絲毫都沒有羞惱氣躁,只是淡定地站着。
趙乾坤等大家笑聲落下,打量着桑紅那不卑不亢、不畏不懼的神態,暗暗稱奇,這丫頭從氣度到儀態,文雅又無書呆子氣,端的耐看。
聯想到宋書煜這傢伙一貫做事穩妥靠譜,幾曾見過他以權謀私的,估計這小姑娘沒有那點子實力,他哪裡會把人送過來現眼?
當即也來了些興致。
“你有什麼拿得出手的,說說看,隨便在這裡挑一個人過過招,勝出了你就留下。”
桑紅聽得心神一凜,目光逐一掃過他身邊站着的十幾個人,一無所知的情況下去挑戰對手,風險太大了。
可是,什麼也不做眼前這關都過不了。
她只好故意曲解他的意思,說道:“照你說的話,我能拿得出手的也就是打麻將了,難不成咱們在這裡擺上一桌麻將牌玩幾把?”
噗噗——餐廳的人不由笑噴了,他們顯然是第一次看到有人敢在趙乾坤手下刺毛。
趙乾坤也氣笑了,陰冷的面部表情有些怪異,寒聲道:
“斷章取義地曲解上級的話,別拿你那點小聰明來糊弄人,今兒你要是不拿出來點硬功夫,哪裡來的就回哪裡去。”
桑紅毫不示弱地望着他,據理力爭道:
“趙隊長,說我是小聰明糊弄人,您這可就是大聰明、明目張膽地欺負人了,我一個初來報道的新手,你就讓我勝過在座的各位,顯然是在刁難我。”
滿座震驚,一雙雙瞪得滾圓的眼睛盯緊了桑紅,連大氣都不敢出了。
趙乾坤不由凝眉——這丫頭挺難纏的,言語鋒利,行事謹慎,不受激不受套,遂寒聲道:“那你說,今兒這關該怎麼過?”
桑紅看他終於吐了口,遂笑了道:“我也沒有什麼拿得出手的功夫,就是飛鏢練得還算順手,勝出恐怕不可能,不過可以玩個花樣。”
滿座頓時譁然一片,這妞太可笑,部隊裡凡是會打槍的人,飛鏢都是最先入手的訓練,她玩出花樣就算贏了,這也太簡單了吧。
趙乾坤一擺手,大家都閉了嘴,只見他面無表情地說:“什麼花樣?”
“飛鏢大家都會玩兒,再說了,那東西還得換場地,大家訓練的時間緊,咱們就不廢話,我用這餐桌上邊的筷子代替飛鏢好了,你們挑一個人站着當靶子,站在我侷限的一米範圍內,可閃可避可接,我背對着他投擲,十根筷子,有一根射中算我贏,十根射完沒中算我輸。”
桑紅說着拿起旁邊桌上筷簍裡的筷子。
那些士兵都興高采烈地望望趙乾坤,等他定奪。
趙乾坤瞧着桑紅那勝券在握的模樣,不由摸摸下巴,漫不經心道:“這樣的條件,換了你當靶子,你能保證避過嗎?”
“不能保證,不過如果隊長也有這興致,等我這局比賽完,能留下來的話,我給您噹噹靶子湊湊興。”
桑紅瞧着他的精光四射的眸子,感覺到一種威壓撲面而來,據說那些神槍手,也是能聽風辨音的,話說得滿了會閃腰,她讓自己謹慎再謹慎。
趙乾坤一看這丫頭言辭婉轉,知道進退,從出來到現在,讓這場子裡一驚一乍懸念迭起,也挺有意思,當即就爽快地表態:“好!就這樣。”
他一點頭,馬上就有個臉皮發黑的傢伙,轉身進到廚房挖了碗麪粉,跑到餐廳門口處灑出一個一米見方的圈子來。
桑紅不由扶額叫苦,頭痛不已,這個撒圈子的傢伙太奸詐了,絕對是個難對付的貨色。
她需要防控的除了那一米見方的地面騰挪之舉,還要防控對手探手抓了門框就能懸着身子盪來盪去地躲。
事已至此,她當然不能流出怯意。
只是很沉着地站在筷簍邊,數了十根筷頭朝下帶點溼意的筷子,齊齊地伸進麪粉碗裡,使上邊沾上些麪粉來,讓打中的痕跡顯得鮮明。
她走到那圈子三米遠處,伸展手臂活動了胳膊手腕,手指關節一節節地伸屈,脖子也像模像樣地活動到位。
然後她眼睛定定地盯着那個位置,快速地用數學速算的方式推測出那些閃躲的方位,哪些是怎麼都避不開的死角。
很快就有一個精瘦身高不足一米七的男生走過來,站到了那圈子裡。
桑紅瞅着他的身高,那些已經清晰起來的數據,在大腦裡立刻開始調整,很快,就具體到了六個避不開的關鍵點。
那男生顯然不敢掉以輕心,他活動着渾身的關節,緊緊地盯着桑紅的眼睛。
沒有把握她應該不會開這樣的條件,可是,背對着他來射,還讓他躲不開,怎麼都有些託大了,他對自己的靈敏度充滿信心,他倒要看看,她熟能生巧到什麼地步。
桑紅確定自己記住了方位,慢慢地閉上眼,睜開再看,然後轉身。
四周沒有人再卑鄙地打岔,擾亂她的視聽,畢竟,在他們看來,這事換了他們,壓根就不可能提出這麼爲難自己的花樣,這樣的膽色,讓他們心生敬佩,當然,懸念自然也濃郁起來。
趙乾坤也收了那漫不經心的姿態,眼神緊緊地盯著她的耳朵,一瞬也不眨。
桑紅深深地吸了口氣,左手食指和中指捏定了一根竹筷,閉上眼,沉聲問:“請問,準備好了嗎?”
“好了!”那男生看着背對着自己的桑紅,忽然有些茫然,攻擊的對手,連眼睛都看不到,這讓他覺得渾身到處都可能是她的攻擊點。
趙乾坤驚喜地看到桑紅那露在短髮外邊的耳廓清晰地動了動。
果然,男生的話音剛落,桑紅左手捏着的那根竹筷已經穩穩地照着他的頭部射來,速度太快。
男生倉促間一矮身,輕易就躲了過去。
他正要站起,桑紅已經把多餘的竹筷都含到了口中,左手一根右手一根,交替發射,快如閃電,他左閃右避,赫然發覺他躲閃的角度竟然嚴嚴地被越壓越小。
驚駭間剛剛穩住身形,只見桑紅雙手四根竹筷齊齊向他擲出,那角度詭譎異常,怎麼都避無可避。
他錯身一躍,空中扭動側翻,險險地避開兩根,剩下的兩根竹筷依然無法避開,一支穩穩地射中了他的胸口,另一支射中了他側着的腿彎。
桑紅驚喜地轉身,眸子光華四射地瞧着他身上的白色斑點,得意之色飛快隱去,面上帶着絲歉意:“多有得罪。”
那瘦子臉色青紅交接,擠出一絲難看的笑意:“技藝果然過人,曹某認輸。”
說完他低頭撿起地上的竹筷,連帶落到餐廳外邊的,回頭看看桑紅站的距離,越發覺得她的技藝神奇了。
這腕力自不必說,朝着背後的方向,毫無目標的話,他估計也能射這麼遠。
可是,那一瞬間讓他避無可避的驚恐狀態,卻是讓他心有餘悸,如果她手裡的當真是飛鏢,那該是怎麼樣的恐怖效果?
衆所周知,飛鏢練得是手的精準度,她竟然能雙手齊射,靠,這是怎麼練出來的!
趙乾坤率先鼓掌,旋即掌聲一片。
他施施然站起,對桑紅說:“恭喜你獲得通過,只是,我也被你這手激的興起,要不,你給我噹噹靶子可好?”
桑紅汗滴滴地笑道:“在隊長您的跟前班門弄斧,只能是自找苦吃。”
這話聽在衆人的耳中,明顯是奉承之詞,可是,趙乾坤卻聽出了另一番意思,知道她不好意思贏,擔心駁了自己面子。
遂正色道:“你盡全力,能躲開有獎,而且,我的腕力不比你的,打中了會受傷的。”
桑紅看出他眼裡的嚴肅,當即應了聲,說實在話,她也很好奇他的身手。
曹孟把手中收集來的竹筷恭敬地放到趙乾坤的手裡,低聲說:“別小看她,她的手勁兒一點也不小,我的膝關節被她打得木木的,那感覺至少有三分鐘。”
趙乾坤腦子裡當即就劃過了桑紅最後射出的那必殺技,位置拿捏得實在精準,他微微頷首,這傢伙是想自己爲他雪恥吧。
他接過來筷子,隨意地走到桑紅身前四米多遠處站定。
桑紅瞧着他的站姿,忽然感到一股強大的壓力鎖定在自己身上,讓她渾身緊張不已,那種威壓凜然強勢,她赫然發覺自己恍如他眼中的獵物,逃無可逃。
天!
這男人絕對是殺過人的,他眼神中的凌冽寒氣和勢在必得,讓她緊張得手心直冒汗。
“我能不能碰觸那些射過來的筷子?是不是隻要白色不沾到我身上就不算輸?”她眯起眼睛問,來給自己壯膽。
趙乾坤失笑:“是。”
桑紅覺得他脣角的笑意儼然就是諷刺她自不量力了,遂弓起馬步站定,道:“來吧。”
她這個姿態選得很好,一彈跳可以攀上門框晃盪,一矮身又不至於躲得太狼狽。
趙乾坤轉過身,桑紅戒備地支棱起了耳朵。
“走!”他一聲虎吼,那指尖竹筷如同黑色閃電,迎面罩來,桑紅眯起眼驚恐地發覺,所有可以閃避的地方她都無法騰躍,而稍後正中的兩支直直地衝着她的面門和頭頂二尺處射來,顯然封死了她騰躍而起的空間。
情急間桑紅雙腿前後劈叉,頭頂低伏於前腿,倏忽間把身體上呈現的攻擊點縮小到了匪夷所思的程度,那種意外的靈活和柔軟,讓人驚呼。
果然,一陣疾風嗖嗖掠過耳畔,她能清晰地感覺到三支竹筷險險地貼着她的身體掠過的疾風,讓她凜凜生寒。
趙乾坤勝券在握地轉過身,看到桑紅的姿態,黧黑的面部露出一絲幾乎覺察不到的笑意:“起來吧,柔韌度不錯。”
桑紅直起腰,雙臂一撐地,輕巧的躍起,很自然地看看雙腿外側衣服上劃過的白線,擡手拍拍,勉強地擠出一絲笑:
“呵呵,我輸了,竟然被擦到了兩處,這要是換成了飛鏢,不就掛彩了。”
趙乾坤眯眼瞧了她一眼,揚起手中剩餘的那支竹筷,丟到了桌上,淡然說:“你有機會用這樣的姿勢掛到門頂處,那裡是我潛在的設定盲區,怎麼放棄了?”
“嘿嘿,我的確是有那念頭,可是,一瞬間猶豫,就失去了機會,只能往下爬了。”桑紅笑得很尷尬,她第一次感覺到機會稍縱即逝後的驚懼。
“面對強敵,永遠不能猶豫,把第一念頭直接化爲行動,或者使之成爲條件反射,因爲真正的敵人,攻擊時不會提醒。”
這句話是趙乾坤教給桑紅的第一節課。
“集合!”趙乾坤一聲令下。
十幾個人迅速地站成了兩排,桑紅也湊過去,只見整整齊齊的兩排共十二個人,末梢就她孤零零一個。
“今天起桑紅成爲強訓班的插班生,這不是開後門,剛剛大家也都看到了她的身手,雖然短短瞬間,可是,對抗中,瞬間就能顯示出實力;
上午的訓練,到停車場上開車,各種車型,包括坦克都能動,喜歡什麼耍什麼,練上半個小時,下午是組間對抗賽,一組開一組搶,到後山上邊繞着封閉的山路轉一圈,哪組先回來加餐,哪組後回來按慣例來。”
“是!”敬禮聲之後,有人出來喊隊,合着節拍,六組人整齊的腳步聲向外邊走去。
桑紅沒有絲毫猶豫,轉身起步,儘管她對車輛一無所知,仍然要硬着頭皮跟上去。
“桑紅聽令!”趙乾坤一看桑紅這麼入局,不由心生欣慰,出聲阻止。
桑紅站住,轉身。
“今天上午,你的任務是測試體能,拉力器、槓鈴、啞鈴、臂力棒、單手俯臥撐,一樣樣測出數據來,體能必須和那些人拉平,才能開始飛車劫奪,絕壁攀援,擒拿格鬥,無人區生存,傘降、泅渡、駕駛坦克和掌握各種武器等技能訓練。”
“是!”桑紅聽得熱血沸騰,這些技能她將有機會一一訓練,那是一種她無法想象到的境界。
“到那邊的體能測試室,測試完畢,會有人帶你到訓練場。”趙乾坤說完頭也不回地走了。
桑紅進到體能測試室,她明白自己第一次測試的體能數據,將成爲制定後期訓練計劃的標準,絕不能藏私,那樣會離學到真本事越來越遠。
測試的士官看着桑紅那汗水淋淋依然強撐的狀態,都有些不忍心了,但是他依然面無表情地觀測着數據,畢竟,耐力和意志對這些參加強訓的士兵,太重要了。
……
宋書煜從來沒有覺得時間這麼難熬過,他不止一次擡起腕子看錶了,一會兒覺得時間過得太快了,怎麼文件處理了才一半,就半上午了?
一會兒又覺得時間太慢了,恨不得直接就過渡到了下午特訓班的營盤裡。
那丫頭會受得了趙乾坤那廝的折騰嗎?
該死的王小帥,送個人都沒有耐性等着帶回來一個讓他舒心的交代,屁顛屁顛地急着滾回來幹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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