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各軍整編,副帥周淮英迫不及待地手持虎符,到右翼軍營接管這裡的人馬,生怕晚一會,主帥會改變主意似的,格外積極。
今日身穿一襲銀鐵鎧甲,披着棗紅袍,威風凜凜,在幾名心腹護衛和謀士吳子秋的陪同下,在右翼軍營掌控大軍,然後就下令,立即拔營,很迅速地帶軍離開這裡。
周淮英六階劍客,二十年來,一直在山中習武,儘管也聽過兵家之說,但從未仔細研讀,空有一身武藝,但指揮三軍卻不知門路和細節,第一次入伍,有魏公子保舉推薦,掛成副帥,實則根本沒有帶兵的經驗。
幸好有吳子秋在身旁,爲他謀劃好多事,解讀一些行軍入伍的條規,這才讓周淮英有些入門。
“周將軍,這帶兵打仗,與劍客比武不同,大多時候,都不會用主帥親自衝鋒陷陣,而是坐鎮後防,指揮全局,因爲不論攻城戰,還是曠野對戰,大軍人數太多,排成陣列,喊話是絕對聽不到的,進攻聽鼓,後退鳴鑼,陣法演變,或轉或抄,都需要看令旗,主帥要隨時根據敵軍的佈陣和戰局,即使調整戰術,給大軍發號施令,否則,人數再多,也是一盤散沙,抵擋不住敵軍的衝亂。”吳子秋耐心地講解兵法之道。
周淮英聞言點頭,又問道:“那辰凌究竟師承何人?除了劍術高超外,用兵如此厲害,扇堤關一戰,見他用兵忽重忽輕,忽快忽慢,都不知爲何,就聽說衛軍後方成武邑的糧草被燒燬,扇堤關也莫名起火,守將衛福通沉穩過人,卻也不斷中計,自刎而亡,一切都莫名其妙的。”
直到這時,他也不知道辰凌究竟如何用的兵?神不知鬼不覺,他身爲副帥,都完全沒有察覺到,除了頭幾日鏖戰雄關,然後就是整頓,然後就是輪流佯攻,每次無功而返,走走過場,周淮英還曾私下嘲笑辰凌不過如此,誰知幾日過去,雄關就奇怪告破了。
吳子秋輕嘆一聲,凝思道:“水無常勢,山無常形,用兵亦如此,這辰凌用兵,頗得‘兵法詭道’,看着像變戲法一般,輕重緩急,運用自如,隨機應變,後發制人,這一次我隨軍而來,算是見識到了他的過人之處,非常可怕,伐衛一戰後,他極有可能會在列國之間以帶兵出名,被認爲魏國吳起、龐涓之後,有一個少年將帥之才,對列國的威脅增大。”
周淮英聽着有些不服,心中暗暗較勁兒:這一次,我一定要戰出一些成績,憑藉兩萬人馬,平定邊疆衛卒,震懾宋軍,不敢逾越半步。
右翼軍經過一望無際的稻田地,繞過兩個山陵地段,來到衛國正南與宋國接壤的邊境地帶,這裡依山傍勢,建立了一些要塞隘口,每個要塞屯兵數千不等,還有的依山建城,小山城內駐紮衛軍和當地獵戶、山民等。
周淮英開始了帶兵剿匪之旅……
扇堤關內整兵數日,輕點了糧草和兵器儲存後,傷員就地治療,輜重軍和守衛都歸徐泰統領,作爲入衛的第一週轉地,銜接魏國與入衛大軍的供給橋樑。
這一日,柳巖回到軍中,渾身有幾處繃帶掛傷,叩拜大帥,覆命任務。
辰凌看着心中一嘆,詢問其當日情景,柳巖娓娓道來,那一晚,他帶來三十多米精銳戰士,換做了衛軍服飾,在客棧夥計的帶領下,分成兩路,來到關內的兩個倉庫處,約定午夜動手。
他們渾身帶了不少油脂與火種,溜進倉庫內,點火之後,被守衛察覺,發生了激戰,有些戰士擔心完不成任務,抱着玉石俱焚的想法,點燃入口的糧草,然後整個人再往裡面點,這樣阻擋了外面的侍衛衝進了,把全倉點了,自己也葬身火海。
柳巖在外面與守卒交手,血戰夜巷,最後殺出一條血路,三十多精銳武士,最後剩下三四人,全部受了傷,逃脫掉。
辰凌滿意點頭,一番感慨,這就是九死一生的任務,非常之人,才能完成,大軍作戰,看似兩軍對壘,實則有很多特種兵、特工間諜早已在私下行動了。
“好好休養一番吧,大軍即將繼續進發了。”
柳巖抱拳道:“都是皮外傷,沒有傷及筋骨,休息十數日,就能康健過來,請大帥准許隨軍同行,隨時可以接受任務。”
辰凌搖頭失笑道:“這還接任務上癮了。”
柳巖莞爾,問道:“滕虎、沈錚他們回來沒有?”
“還沒有,斥候正深入衛地探尋他們的下落,根據可靠情報,他們夜襲成武邑後,火燒糧倉,就逃遁出來,戰鬥十分慘烈,人數傷亡近半,隨後扇堤關又派騎兵前去圍剿這支隊伍,只怕危險重重,九死一生。”辰凌嘆道。
柳巖默然不語,他已經體會到,身在任務中,那種四面遭遇堵截追殺的境遇,實在糟糕,要不是當時有一種求生的渴望,激發潛能,勇猛衝殺,很可能,他們幾個就出不來了。
沈錚、滕虎等人在衛地,前後遭遇騎兵的追擊,可想而知,會如何危險重重,朝不保夕。
辰凌謂然一嘆:“這是一場磨練,生死考驗,往往越能激發人的求生欲,使自己領悟生與死,浴火成長,磨造一番堅韌、不畏死的性情,才能完全勝任疆場的需要,戰場是殘酷的!”
柳巖點頭,頗有同感,心中只默默期盼,他們吉人自有天相,袍澤兄弟能活着歸來。
數日後,辰淩統軍出發,先鋒軍兩萬,以夏世雄爲先鋒統將,左翼軍號稱一萬,其實在雄關夜戰中,損失了一點人馬,有所不足,以楊匡義爲統將,中軍一萬,坐鎮後防,三股人馬,浩浩蕩蕩向着百里外的成武邑進發。
三波人馬相隔兩裡有餘,鋪天蓋地,真如泰山壓卵一般自扇堤關出發,一路向東,旗幡招展,鼓號齊鳴,殺氣喧天,極是威武。
辰凌坐在戰騎之上,在中軍護衛之下,徐徐向前,穩重沉厚,整個中軍,儘管不如一萬魏卒那麼厚重,有戰鬥力,但是這一萬人馬,全都是辰凌的心腹親衛軍,多是從河東戰場調配過來,曾追隨他在秦川大破過秦軍,向心力、凝聚力非常強。
越來越感覺到,統軍講究很多,奧秘無窮,需要主帥不斷去挖掘,就拿着隨軍出發,主帥最忌諱是衝鋒在前,一旦中伏,或與對方忽然開戰,都會造成整個大軍,接收不到號令,羣龍無首,陷入混亂。
所以,史書上常常記載某個名將,身先士卒,帶軍衝鋒,使得將士萬衆一心,百戰百勝,那都是文人爲塑造形象,扯淡瞎編的,除非是在名將年輕時候,剛入軍伍,尚未出道,當他一旦爲統將,都不會親自犯險,拿命去犯險,一旦有失,死的不只是他,而是他手下的數萬數、十萬大軍,頓時潰散不堪,兵敗如山倒。
辰凌坐鎮後方中軍,俯視前方兇猛向前的甲士,心中一定,覺得只要自己不倒,前面的大軍就會勇往直前,凝成一股,一旦自己亂了手腳,整個精銳大軍也會成爲逃兵,身上繫着重任,肩負着全軍將士的性命,這就是爲將帥者的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