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的胃口還真不小,這價錢我能請多少鷹公司的保鏢了?”王少對於治好他自己,完全不談價,但對於復仇的投入,態度自然不一樣。
“可惜的是,多少鷹公司的保鏢也實現不了你復仇的需求。”小安十分淡定,吃定了王少。
但陳逢時真的很懷疑,王少畢竟沒有掌管家裡的多少事情吧?他能支付得起這價錢?他父母能任由他揮霍?或者說,他能想到非常好的理由?
“打個五折,是我復仇投入的極限。”王少很乾脆的砍價,小安搖搖頭。“世界上想成爲我們資助人的有很多,沒有機緣,即使你叫喊着願意給十倍、一百倍的價錢,我們也不會出現在你面前。如果你復仇的投入有極限,請選擇每個月五百萬的合作方式。”
“如果按你們的價錢,我得知道真相。”王少這麼說,等於是把第一個要求變成了交易。
“資助人通過爲期三個月的考覈,才能夠逐漸瞭解這些事情,沒有別的商量餘地。”小安堅持不鬆口,這買賣如果談成了,等於全國滅魔會聯盟裡支持她的那些城市的資助,全都轉嫁給王少了,而且,還是直接轉嫁了好幾年。
“考覈的標準?”王少顯然願意接受,但對此還心存顧慮,恐怕其中有坑。
“就一點,嘴嚴。”小安並無意設坑。
“成交!”王少的決心下達的很快。
陳逢時無話可說,錢可以來的這麼容易?王少可以如此揮霍?
交易談成,約定了下次見面的大概時間後,各自離開。
陳逢時回到G6駕駛座後,還是覺得不可理解,只能問小安說:“王少家裡人會允許他這麼揮霍?”
“錢不重要,用錢換取資源、換取權力、換取各種力量纔是真正的價值。從你的角度,需要的是花不完的財富,但你有那麼多財富了該考慮什麼?考慮怎麼保住財富,那就需要獲取政治權力,掌控各種資源的權力,甚至是武裝力量。只有財富沒有這些,你就會失去財富,因爲就像是一頭肥豬,政治權力,暴力全都能輕易從你身上割走一大塊肉,那麼你的財富就是別人的金庫而已!”小安的一席話,確實讓陳逢時考慮角度變的更開闊。
他仔細想了想,確實以前見過一些被別人勾結權力搶佔資產的事情;也能想到不安份的人採用常見的犯罪手段劫掠、敲詐財富的可能性。至於各種資源的意義,他倒沒有具體的參照,只能理解爲政策能夠讓貨幣各種貶值化,因爲完全不是他過去的世界裡所瞭解的東西。
但是,陳逢時卻明白小安要說的是什麼了。“所以王少只需要讓家裡人相信,這筆投入未來可以換取到有價值的資源就可以了,而這樣的理由他能輕鬆找到無數個?”
“就是這樣。”小安對於陳逢時的一點就通,予以了肯定。
“那麼,你也是?”
“我不同,我只要不吸毒不賭身家,他們就不敢管我。最慘烈的互相傷害過去沒多久,他們不想再繼續。”小安的話裡充滿故事,可是,她並不是喜歡沒事談細節的人,陳逢時不知道是不是因爲,她口中的互相傷害慘烈時期,讓她自己也疲憊、厭倦了。
小安果然不準備說細節,甚至不準備繼續這個話題,車啓動時,她的電話突然響了。
小安接通後,很無奈的嘆氣說:“還記得那個孩子嗎?”
孩子?
陳逢時很快想到了,而且覺得,應該就是那個年輕衝動的少年,那天在巷子裡遇到的,擁有能夠把肌體變成特殊材質武器的少年,當時他積壓的憤怒爆發,又不堪忍受喜歡的女孩被騷擾,差點就殺人了。
後來那少年哀求想殺菌魔實現人生的新價值,但陳逢時當然沒答應,因爲那男孩還小。
“記得,他出什麼狀況了?”陳逢時本來以爲那男孩安份了,因爲這麼多天都沒聽小安提起過。
“那天之後他其實每天都在那一帶樓頂上找我們,一棟棟樓的找到凌晨兩三點。”小安看到陳逢時有些意外,很無奈的說:“本來我想他徒勞無功早晚得乖乖正常生活,沒想到他今晚的行爲更激進了。”
陳逢時聽着,推想着,擔心的追問說:“他不會想一個人滿城找菌魔吧?”
“他就是在這麼做!”小安舉起手機,裡面是地圖定位。“他現在這裡,朝這個方向騎單車移動中,再不久就會闖到‘菜市場’的勢力範圍了。”
所謂的菜市場,是他們給目前已知的菌魔勢力範圍裡,某個中心地區爲菜市場的菌魔本體起的綽號。
“怕了他了!”陳逢時還能說什麼?只能開車過去處理這問題,這孩子的倔強不尋常,一天天沒結果的苦等不但沒磨滅他的決心,反而讓他的怒氣值越攢越多,直接敢一個人主動去找菌魔了。
“做最後的努力吧,如果這孩子真是鐵了心,也只能遂了他的心願了。”小安這是做足了最壞的打算了,陳逢時很無奈的接了句:“不讓他戰鬥是怕他把命賠進去,他獨自行動就等於是送死,在可能會死和必死無疑之間,我們哪還有選擇。”
少年的熱血,少年的勇氣,讓人感嘆。可是,陳逢時一點都不推崇,因爲這種賭命冒險的結果裡,讓人驚歎的存活者背後還有多個悲慘死去的。
陳逢時想到這些就又記起文藝裡面毒害人的部分,譬如他小時候看過的某些電影,拿瞬間定格成永遠,以至於很容易讓人產生一種心理暗示,類似情況下就得不計代價的拼命,哪怕慘烈的倒下了也會得到熱淚和歡呼。
可是,實際上相較於每個人寶貴的生命來說,值得拼命的一時有多少?
肯定有,但絕不是那類有毒文藝定格的那些瞬間。
這少年也這麼傻?
陳逢時不願意相信,畢竟有共同的愛好,他不能這麼傻吧?
即使這麼晚了,還是有路卡,而且還有身份不明的摩托車到處躥行。
隔着車窗,小安看着那些三三兩兩的摩托車說:“黑騎的賞金漲到了一千萬一個,足夠讓整個城市的黑暗世界都瘋起來。”
陳逢時深以爲然,所以這黑騎,他們是必須得拋棄了,繼續使用的風險太大了,現在路上的摩托車都不用黑車黑騎行服了,因爲一定會被帶回去問話。
這輛車本身就不怕暴露信息,陳逢時也就沒必要去隱藏車庫換車,直接戴上了硅膠面具,開車趕到少年前進的路上。
遠遠,看見那少年騎着輛黑色的單車,孤零零的在寂寥的馬路上前行。
陳逢時超過去之後,靠邊停了車,打開車門下來的時候,少年還沒騎到。
陳逢時關上車門,那少年才騎到,卻心無旁騖的徑直過去,並沒有留意他。
“小兄弟,能幫忙帶個路嗎?”陳逢時喊了聲,那少年剎車,回頭,表情裡有點困惑。
是的,上次他聽見的聲音被變聲器異化過,看見的是騎行服加頭盔的黑騎,自然不會想到,這就是他等了十幾個凌晨的人。
“你叫我嗎?”
“當然是叫你。”陳逢時取出一張百元鈔票,問:“知道麗珠區怎麼去嗎?”
這地方少年肯定知道,就是他家所在的小區,只是跟他前進的方向背道而馳。
一百塊帶個路,順便回家,這事對於中學生肯定有誘惑力。
但是,少年想也不想的回了句:“那個方向走,過西來街的時候有很多燒烤攤,你再問人吧,我有事,不能給你帶路。”
“小兄弟嫌錢少帶路不划算啊?是我不對,我有急事,也不想讓那麼多人看見。”陳逢時說着又數了九張,遞過去說:“小兄弟幫幫忙帶個路,確實有急事!”
一千塊帶個路,還是帶回他家所在的小區,這還用想嗎?
這樣的情況下,自然會考慮先帶了路賺了錢再說,到時候再找菌魔也行,或者明天找也行,是不是?
可是,少年仍然沒有猶豫,很直接的帶着不太耐煩的情緒回覆說:“我沒時間。”
說着,就又要騎車走。
小安從天窗裡站起來,聲音很溫柔的對少年哀求說:“小哥哥幫幫忙嘛,我們趕着去救人,不想連累小哥哥纔不說詳細的嘛。要不是手機沒電了,也不用麻煩小哥哥呀,再找不到地方可能就來不及救人了……”
少年看到小安,顯然被那張精緻的無可挑剔的漂亮臉蛋給震了把,愣了愣,纔回過神,到底對美女多了些耐心,他低着頭,猶豫了兩秒,最後還是說:“不好意思,你們按我剛纔說的,過去問人就能找到了,不需要我帶路。而且我也有非常重要的事情,幫不了你們。”
少年說完,也不理會他們的呼喊,直接騎上單車就走了。
陳逢時回到車上,看小安坐穩了,不疾不徐的起步,追上了少年,保持着跟他差不多的速度,降下了小安那邊的車窗,衝他說:“你通過了勇氣和決心的考覈,但是,你缺少同情心,只想着自己的事情。這跟我們樂意助人,積極熱情,不惜犧牲自己的行事作風相違背,你當不了我們的同伴——這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從此以後不會再關注你的任何事情,自私的人就該享受一個人的孤獨。”
陳逢時說完這話,就加速超過了少年過去了,根本沒準備聽他說什麼。
那少年單車越來越慢,最後停在路邊。
夜風吹着,他一陣凌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