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世看着那兩鬧彆扭的毛孩子,嘆息地搖了搖頭,“想說悄悄話知一聲啊,我和師兄又不是不通情達理的人!”
感慨完了回頭見師兄還皺着眉頭,一臉憂思,唯世沒好氣。“我說師兄咱別這副表情,那兩孩子你瞅着,分不了分不了,藕斷還連着絲呢!”
“你怎麼知道?”落塵擰眉盯向他。
“夏博玉將軍之名也不是白來的,連個女人都搞不定,還怎麼遊手萬軍之間?”唯世搖着扇子走到客廳正中央,瞅着外面漆黑天色,突然回頭問,“夏博玉臨走時有沒有安排你我今晚的住處?”
落塵眼角抽抽瞪了他眼,沒做理會。
……
夏博玉一路拉着阿芙走的很快,看樣子是要回她所住的院子,阿芙腳步跟不上他的步伐,好幾次差點絆倒,終於受不住的她也不知哪裡來的力氣,一下子抽開了被他緊抓的手。同時停下腳步。
夜幕籠罩,星空一片黯然,不見半點光明。走廊裡只餘下燈籠發出淡淡燭光,寒風起吹的燈籠微微晃動,映襯的周圍景象忽明忽暗。
掙開了,才感受到手腕傳來隱隱的痛處,肯定紅了一圈,可見他的手勁兒有多大。土肝土號。
“夏博玉我知道我對不起你,你想說什麼在這裡就能說。我……”
“我想說什麼?”夏博玉冷冷的打斷她,回頭臉色陰沉沉的,“你什麼意思,分得那麼明白連蕭丞相夫婦在將軍府出殯的藉口都想好了。是不是下一瞬就準備捲鋪蓋走人了?”
“蕭語芙,你將我當什麼了?一路走來多不容易,說不適合就不適合,這是你的真心話嗎?”
面對他的質問,阿芙眼眶酸澀的厲害,心底更是一抽一抽的疼,“對不起……”
“一句對不起就完了?”夏博玉自嘲一笑,“我爲你做的,就只值得一句對不起?蕭語芙,你摸着良心想想,如果不是我夏博玉心儀你,我能爲你做到這種程度?”
阿芙訝異擡起頭看他,兩人確認關係以來,夏博玉有表現他的情義。可從來沒這麼直白的對她講過……這次他說了,可想到目前處境,阿芙心裡酸澀的厲害,雙手掩面,帶着哭意喃喃說着:“對不起,對不起……”
夏博玉渾身散發着冷意,拽住她的手腕,將她拉近,“我只問你最後一次,不適合,是你的真心話嗎?”
阿芙說:“……是啊,我們不適合,哪兒哪兒都不適合,如果我父母沒出事也許我還能覺着配得上你,但是現在……我們之間有條溝,跨不過去!”
“你沒試。怎麼知道跨不過去?”
阿芙擡起頭看着他,“不是試不試的問題,你很好,謝謝你對我的好,只是有些事兒不是你我就能抗衡的……我想過了,我走後會有更多適合你的女孩,你找一個能看得上眼的做你妻子,好好的,幸福快樂的過好一生。”
她擦乾眼淚,牽強一笑,“另外,偶爾能夠想起我一下我就知足了,我是不是很貪?沒辦法啊,但凡有轉圜餘地,我真不想放棄你這樣一個值得託付的男人……”
不管在哪種境況,她都很誠實。
夏博玉真想說,那別放棄啊,咱兩一條道走到底管他將來發生什麼!可是人生在世還真就不能爲所欲爲,就像她所說,有些事兒他們不能抗衡!
夏博玉喉嚨發苦的緊,平常都冷冷清清,不喜不怒,疏離的帶着距離感,讓人很難接近。就是這樣一個用清冷麪具阻止別人靠近的人,在阿芙幾句話下,說的眼眶也跟着紅了起來。
他深吸一口氣,轉頭看着前方空中搖曳的燈籠,“都走到這步了,真的很難跨過去?”
阿芙上前握住他的手,淚水終是沒忍住掉了下去,滴在夏博玉手背上,灼燙渲染開來,她低着頭,用很輕很輕的聲音說:“對不起啊,爹孃遺願讓我不要有恨,不要報仇,我聽他們的……因爲我知道,恨一個人其實自己也不好受。我不恨,也沒力氣去恨,我打算自己出去走走,走南闖北,好好逛逛朝陽江山景象!”
夏博玉問:“這就是你的打算?以後呢?”
阿芙笑笑,“以後再說吧,說不定哪裡地方好就在那兒定居了!”
“那……”夏博玉反手握住她的手,緊了緊,“……真要走?”
阿芙邁過頭,眨着眼逼回眼淚,輕嗯了聲。
“什麼時候走?”夏博玉問出來了,又害怕她突然回答儘快或者明早,遂他早早截住她的話語,故作輕鬆的說:“你父母的事兒剛過去,不如先緩幾天,這幾天我帶你在京城裡好好逛逛。京城也有好多名勝的地方,嗯……就從這裡起步,怎麼樣?”
阿芙還真要說明早就走的,但聽到夏博玉的建議,想要拒絕的話卡在喉嚨,她忍着哭意點了點頭。
朦朧灰黃光亮下,她秀麗容顏白皙如玉,清澈眼眸帶着霧濛濛水汽,盪漾着橘紅一點光,嬌弱而故作堅強,讓人疼惜的忍不住擁她入懷。
夏博玉融化了表情伸手擦去她眼角的一滴淚,“……那,我送你回去。”
阿芙點了點頭,柔荑被他的大掌攢在手心裡,他的手微涼,乾燥的還帶着剝繭,隨着走動,阿芙能夠清晰的感覺到那虎口處剝繭摩挲她的手指。他走的很慢很慢,遲疑的腳步似是不想將這條廊道走完。
好不容易憋回去的眼淚又涌了出來,明明很不捨,卻不得不放手……
他們之間的感情幾乎是水到渠成自然而然的,沒有刻意營造的浪漫,激動澎拜的心情,可就是這份平淡讓人動容、眷戀。
阿芙從客棧回來這一路都在想慕容梓鳶說的話,雖然很氣人心裡也不爽快,但不能否認啊,夏博玉爲了她做出了那樣一步,真情可鑑。可是他終究都是朝陽國的將軍,命運榮譽都在帝王手裡抓着,帝王讓他往東他絕不能往西,看,就是這點,他們的情義就已經敗在起點上!
她是罪臣遺孤,保住命就已經很不錯的了,還敢妄想得到什麼?
就算得到了,夏博玉爲了她也終會得罪皇權,到時就像蕭家,滿門抄斬,一個僕人都不放過……!
她賭不起啊!
還不如在能夠預防的時候,就此終止……阿芙看着他高大挺拔的背影,他很適合白色長袍,清冷的拒人千里之外,不容靠近,帶着禁慾氣息,風華絕代的根本就不像一個馳騁沙場的將軍。
他這麼完美的一個人,怎麼可以爲了她而爲難呢?就像慕容梓鳶說的那樣,她配不上他啊,她只會成爲他人生路的絆腳石。以她的身份根本不及做他的妻子,而讓她做個妾,偏房,對有着現代教育的蕭語芙來說,還不如就此放手,給彼此留個美好印象。
……
明明走得很慢,卻還是到了終點。
站在自己房門前,夏博玉沉默了半晌,才慢慢地回過身,“……進去吧,明早我們一起用早飯。”
阿芙從他手裡慢慢抽回手,他的手勁不大,很容易就抽了出來,“嗯,你也早點休息。……那,晚安!”
“晚安。”
夏博玉看着她走進房間關了房門,很快屋子裡的光亮滅掉,周圍陷入一片寂靜中。
心底難以言說的沉重,就好像掉入谷底被壓着浮不上來似得。捫心自問,他對她不好嗎?夏博玉可以拍着胸脯對天發誓,從來還沒一個女人讓他能夠嚐到人間酸甜苦辣呢!她蕭語芙做到了,可這種做到,真讓他有種種對她的好全白搭了的感覺。
夏博玉擡眸看向黑漆漆的夜空,沒有月亮,本來也沒有星星,可這會兒居然在頭頂瞧見了一顆璀璨閃着亮光的星星,那一閃一閃的勁頭,就好像在嘲笑他的憋屈似得。
夏博玉很幼稚的衝那顆星星翻了個白眼,他是誰,戰場上運籌帷幄的將軍,頭次經歷這種事兒讓他措手不及,真特麼難受的緊。可他就真放棄?
纔怪!
……
雲啓因爲沒保住蕭丞相一家,心裡內疚的好些天都沒敢正面出現在蕭語芙面前,雖然住在將軍府,可在他刻意龜縮下,基本都已成了個隱形人。
要不是夏博玉今夜受了刺激,還不會想到有這麼一號兄弟隱在府中呢!所以說,人在脆弱的時候,才能想到那些走得近的朋友。
兩人對星坐在房頂上,看着黑漆漆夜空裡璀璨閃爍的星星,拿起酒壺就給豪邁的悶了口。
雲啓學着夏博玉,見他喝,自己就跟着喝。當悶了第三口的時候,雲啓才終於發現夏博玉的不對勁兒,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見他漠然轉過頭來,雲啓乾乾一笑,“這怎麼了這是?”
夏博玉一腿蜷着,一腿伸長的擺着,胳膊搭在膝蓋上,手裡拿着壺酒,悶着聲說:“……有件事搞不清楚,你說她怎麼就頭七祭奠了下父母回來就變卦了呢?”
雲啓立馬正色的端坐起來,只是狹長狐狸眼睛裡閃爍着濃濃地八卦氣息,“誰?怎麼就變卦了?變什麼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