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淡然一笑:“我只想知道,如果有人做了對不起你的事情,教主告訴我,你會怎麼對待他?就算是你的兄弟。”
掩不住驚諤之色,但教主很快沉靜下來:“顏公子這話從何說起?”
我走到他面前坐下,“教主還沒回答我。”
“頭一次有人敢對老夫這麼說話。”面對他逼視的目光,我只是微笑。
他盯了我半天,終於開口:“對待背信棄義之人,老夫當然不會輕易饒過。如果自己的兄弟做出對不起我的事情,那老夫倒得看看是什麼事情。”他突然笑了:“顏公子你說是嗎?”
斜倚雕欄,看着花紅似錦,池塘裡綠鴨成對。身邊還有兩個嬌俏可愛的小丫鬟,青鳶和翠雲。
翠雲在給我佈菜,青鳶笑着在給我倒酒,“公子,這是纔開封的珍珠紅,已經藏了二十年,公子請嚐嚐。”
我也笑,拿過來聞了一下,“的確是好酒,你先喝了吧。”遞給她,她很驚訝,蘋果般的臉蛋飛紅,“奴婢怎麼敢喝公子的酒?”
“不喝就算了。”我把酒潑到窗外。“公子……”青鳶和翠雲都驚叫起來,隨後捂住嘴。
我笑笑,“把酒菜端下去,做碗粥來。”她們倆連忙把酒菜撒了,我又吩咐道:“記住,我只要清粥,再給我煮一碗鵪鶉蛋,不要放調料。”
粥很快做好,我吃了一小碗後,倚在窗前剝蛋殼。一邊看着外面,一邊往下扔。
這間才調給我的閣樓屋子真不小,裡面的擺設都是按照我的喜好佈置的。摩羅教真是財大氣粗,也沒難爲他們,短短兩天東西就備齊了。只是我還在被軟禁,能活動的範圍也只是在這間小樓裡上下轉悠。
懶洋洋地伸出手拈到一朵柳絮。“似花還是非花,”細看小小的軟白嬌柔,飛得再高舞得再狂,風若停了就會落下來。
落到塵埃中,溝渠裡。萬丈雄心都付之東流。
我不是深閏緊鎖的怨婦,只會做那長噓短嘆。最近找到了一個消遣的方法,只要我從窗戶裡扔出點東西,很快就有人收拾乾淨,一點兒渣滓也不留。
“誰扔的?”我探出頭,那個史宗遠就在窗下,頭頂着蛋殼往上看我,旁邊是教主大人和那個靖堂主。史宗遠看清是我,恨恨地從頭上摘下蛋殼,經過窗下走向我的閣樓。
“顏公子身體不好要清養?怎麼吃這種東西?”靖堂主看着清粥皺眉問。
“我胃腸不好。”
史宗遠陰着臉:“顏公子這兩天過得不錯,這雙手也清閒了。要是實在沒什麼事情可做,我可以幫你剁下來。”
“在下不過是逍遙自娛而已,宗遠兄何必生氣。”這時候怕他做甚。“我想吃魚,麻煩宗遠兄下池子裡幫我撈一條。”
他的三角眼象蛇一樣瞪着我,“你說什麼?”
我看着教主,“教主答應過我,無論我想做什麼都可以,我無論叫誰做什麼得替我做。”笑笑,“而且我聽說宗遠兄水性不錯。”
教主點頭,“不錯,我是說過。”他面帶微笑看着我,和藹得就象對待自己的兒子。
看也沒看史宗遠一眼,吩咐道:“宗遠,”史宗遠瞪了我半天,象蛇吐信子一樣湊到我跟前陰森森地笑:“你很有本事,短短几天居然讓教主對你高看一眼。衝着這個,我可以爲你捉一次魚,希望你吃魚的時候千萬不要叫魚刺扎着嘴。”說完人已經從窗戶跳下,奔着池塘去了。
靖堂主朝我一個勁的笑,我卻笑不出來。“早就聽聞顏公子大名,見面才知道所言非虛。世上真有這樣集天地靈氣於一身的人物。”靖堂主好象真的很仰慕我。今天他穿的衣服依舊鮮亮得耀眼。
“靖堂主好象跟衛紫英以前很熟?”
“當然。”他笑着看着史宗遠在水裡扎猛子,教主也在看。我已經知道史宗遠是他的親侄兒,只是不怎麼得意他。想必這種心胸狹隘,言行偏激的傢伙只會給他添麻煩,結仇家。
“我們認識很久了。”
“哦?可否講來聽聽。”
“我以前本來是他的堂主,只不過有一次犯了個錯,所以就來到這裡。”
話到這裡一定得有人接下句,於是我問:“什麼錯?”
“我把他的小妾弄大了肚子。”
教主笑了起來,“靖堂主不僅能幹,而且膽識過人,我就欣賞這點。”
這人膽子的確不小,敢給主公戴綠帽子。
“他怎麼會知道?”
“本來也不會知道,不過那時候他正在關外,所以知道這孩子不是他的。”
“後來你就帶着那個小妾跑到這裡?”
他朝窗外啐了一口,“那種女人麻煩還怕不夠,誰還帶着她?”
“衛紫英是不是很恨你?”
“他當然恨我,因爲我還拿走了他祖傳的玉杯和幾顆腦袋順便送給教主。”
他說話的口氣顯然並沒把這種事情放在眼裡,就象告訴你他今天早上沒吃飯一樣自然。對這個人應該說什麼?不僅膽子大,而且夠狠?
“啪”,一條全身金紅的鯉魚被摔在桌子上。魚的嘴巴一張一合費力地喘氣,不斷猛地地跳起來老高又重重摔下,陽光下的鱗片閃閃發光。
“多謝,我想想,是清蒸好還是糖醋?”想了一會,好象纔想起來,“宗遠兄,你說怎麼做最好?”
史宗遠陰着臉,頭上腳上溼淋淋地往下滴水,看着我很想撲上來。“最-好-生-吃。”咬牙一個字一個字說完,甩頭走了。
我大笑起來,笑得彎不起腰。靖堂主看着我,也笑,笑得亂顫悠。到底是酒色淘空的身子,最後還咳嗽起來。
我更笑得歡了。
突然明白摩羅教的教主爲什麼鬥不過衛紫英了,因爲他收羅的,都是這種上不了檯面的,爛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