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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望遠遠見了,驚的目呲盡裂,使勁往馬肚子上一踹,也急急趕過去,卻還是晚了,那馬帶着馬車,一道躍入了懸崖之下。

懸崖之下,是一方深潭,陳望看了一眼,想都未想,便也跟着跳了下去。

這一邊,完顏赫已經發了狂,他揮舞着劍,只殺紅了眼。而那些黑衣人,見馬車墜崖,知道夏展顏凶多吉少,便不再戀戰,調轉馬頭疾馳而去。

完顏赫無心追趕黑衣人,扭頭往懸崖那邊狂奔而去。

阿卡站在懸崖邊,呆呆看着馬車一點點沉入潭底,聽到完顏赫呼喊顏兒的聲音,忙回頭看去,只見完顏赫瘋了一般跑到懸崖邊上,對着崖底撕心裂肺地喊了一聲“顏兒”,便也如陳望一般,想都未想,就要跳下去。

阿卡在一旁見了,忙揮起拳頭,對準完顏赫的脖頸處狠狠一擊,將處於癲狂之狀的完顏赫一拳打暈過去,這才鬆了口氣。

露香抱着孩子癱在地上,黑衣人走了好久,她才戰戰兢兢地站了起來,跌跌撞撞地往懸崖那邊跑去,還未走到懸崖邊,便看到被打暈的完顏赫躺倒在地,阿卡站在一旁,一臉憂戚之色,夏展顏死去,攝政王此生再無生趣了吧。

露香望着懸崖,再度癱倒,眼淚唰地落了下來,嘴裡喃喃地念了句:“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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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都。攝政王府。

白妙春將銀針從完顏赫的穴位上拔了出來,一旁面色焦急的蕭未央忍不住問道:“攝政王到底何時會醒?”

白妙春也不答話,收起銀針,轉身靜靜看着昏迷中的完顏赫。

須臾,完顏赫慢慢睜開眼睛,腦子裡還處於空白的狀態,待他看清自己正身處凌霄閣,所有的記憶也都悉數回來了。

“顏兒……”完顏赫低吼一聲,便要翻身下牀,卻發現自己被綁在牀上,“是哪個混蛋膽敢綁住本王?白妙春,快把我鬆開。”

白妙春看着完顏赫青筋暴露的樣子,嘆了口氣,輕聲道:“放開您可以,但是您必須答應我,要冷靜。”

完顏赫看向白妙春的目光驟然絕望起來,他讓自己冷靜,莫非顏兒她……

“除了白妙春,都給我滾出去。”完顏赫努力穩了穩自己的心神,而後冷聲道。

萬齊優與蕭未央彼此看了一眼,誰也未動。

“夫君……”

“給我滾出去。”蕭未央剛說出兩個字來,完顏赫便暴怒着喝道,聲音之大,語氣之嚴厲,令蕭未央與萬齊優心裡一驚,也不敢再說什麼,轉身便下去了。

完顏赫睜着空洞的眼睛往牀頂看了一會兒,才啞着聲音問道:“顏兒她如何了?”

“回攝政王,當時便派人去崖底搜查,怎奈潭水太深,終是毫無結果,王妃她……生不見人死不見屍。”白妙春將自己瞭解的情況如實說了出來。

好一句痛人心扉的生不見人死不見屍啊,完顏赫閉上眼睛。

“白妙春,將我放開。”良久,完顏赫又啞着嗓子道。

“您要做什麼?此刻外面是黑天。”白妙春試探着問道。

完顏赫被阿卡打暈之後,便被擡到馬車拉回了攝政王府,爲防止他醒來情緒激動,阿卡大着膽子將他綁在牀上。

“我不做什麼,我現在很冷靜。”完顏赫語氣蕭瑟道。

白妙春思索了會兒,終究是將綁着完顏赫的繩子給割斷。反正又不能一輩子綁住他。

完顏赫從牀上坐了起來,雙手放在身側,目光呆呆望着屏風處,那裡掛着一張顏兒爲他畫的畫像。

白妙春順着完顏赫的目光看了一眼那畫像,兀自嘆息一聲,這種事他實在沒法安慰。

“你回吧。”良久完顏赫對白妙春道。

儘管白妙春很擔憂完顏赫,但還是應了一聲,轉身離開了臥房。

外面的迴廊上,阿卡沉默地站立着,見到白妙春出來,忙上前一步,雖未言語,白妙春卻也知道他的意思,輕聲說了句:“我將攝政王鬆了綁,你便在這裡守着,別出了岔子。”

阿卡點了點頭。

而屋內卻始終未有任何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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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待完顏赫出了門,在迴廊上守了一夜的阿卡從欄杆上驚醒,驀地站了起來,驚慌地看向完顏赫。

而完顏赫除了眼睛有些紅絲之外,神情並無不妥。

“你今日便在府裡好生歇着,不必隨我入宮了。”完顏赫看了阿卡一眼,便大步離開了。

阿卡哪能放心,便也跟了上去。完顏赫回頭看他一眼,卻也未再說些什麼,由着他牽了馬,隨自己一道兒出了府。

完顏赫一如既往地早朝,批閱奏摺,用膳。

奏摺積壓的太多,樁樁件件又都是朝中大事馬虎不得,完顏赫一直在宮中待到掌燈之時,才從堆積如山的案牘前擡起頭來。

從公事裡稍稍一抽離,心中便念起顏兒,完顏赫的心便悶悶地疼了起來。

“阿卡。”完顏赫衝御書房外喊了一聲。

阿卡忙應聲進到完顏赫跟前,一拱手道:“攝政王有何吩咐?”

“今日派去的人還無消息麼?”完顏赫蹙眉問道。

今兒一大早,完顏赫便派人往懸崖處去了,無論如何要查個明白,便是死也死要見屍。

阿卡搖了搖頭。

完顏赫閉了閉眼睛,“那羣黑衣人的身份可調查清楚了?”

“回攝政王,”阿卡頓了頓,移步上前,從懷裡掏出一個油紙包,“這是不久前隱士派人傳進來的,請您過目。”

完顏赫接過油紙包,一層層打開,裡面是一塊從人身上割下來的肉皮,肉皮上是一處很小的黑色的紋身,一把彎刀,這紋身是宮中秘密殺手纔有的,完顏赫自然知道。

“把這髒東西拿開。”良久,完顏赫對阿卡輕聲說了句。

阿卡忙上前將人皮連同油紙一同從完顏赫面前拿走。御書房裡,只剩完顏赫獨自坐在那裡,如一尊雕像般,動也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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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裡回了攝政王府,完顏赫進了凌霄閣,便再未出去。

萬齊優與蕭未央又是各自獨守着空房。

自然是有怨氣的,但是萬齊優的怨暗自藏在心裡,面上卻是一派安然。

蕭未央則不同,她幾乎日日都在跟身邊的陪嫁婢女抱怨,看什麼都不順眼,前兒個因爲府裡家丁掃院子時揚了點灰塵,便被她掌摑了幾個巴掌,說是那灰塵嗆到了她。其實家丁離她遠着呢,但因爲她是王妃,是主子,只能自認倒黴。

如此,府裡的下人們便又都人人自危起來,生怕一個不小心便被不明不白地打了罰了。雖然嘴上不說,但心裡都是念着夏展顏的,她在府裡時,府裡是何等的祥和歡快。

也不知夏展顏何時會回府呢?

今夜,蕭未央又是好不容易盼到完顏赫回府,卻依舊是一回府便進了凌霄閣,蕭未央簡直要氣炸了,自大婚以來,別說行夫妻之禮,便是見他都極難得。論起來,她這個王妃倒不如阿卡每日與他在一起的時間多。那個萬齊優是個沒用的,她可不一樣,若這樣任着完顏赫一直對自己視若無睹,往後這府裡還會有她的立足之地嗎?

想着,蕭未央便氣沖沖地往凌霄閣去了。

阿卡正在凌霄閣門前等着隱士的消息,見了蕭未央便伸手攔住她,“王妃,沒有攝政王的命令,誰也不許踏進凌霄閣。”

蕭未央正在氣頭上,見阿卡膽敢阻攔她,擡手便是一巴掌呼了過去。

阿卡硬生生捱了一巴掌,卻仍是擋在門前,不許蕭未央去打擾了完顏赫。

“你一個下賤的奴才,竟敢阻攔本王妃,今日不給你點教訓,你還當本王妃是好欺負的。”蕭未央氣惱地說完,便從阿卡的腰間拔出長劍,一把向阿卡刺去。

阿卡一閃身躲開了,蕭未央依舊不依不饒地追上去,只想着將阿卡刺死才解氣。

正追着,卻冷不防自己的手腕被人死死捏住,蕭未央回頭看去,見到的是完顏赫一張鐵青的臉。

“別攔着我,我今天非要殺了這個狗奴才不可。”正在氣頭上的蕭未央對完顏赫跳着腳道。

卻只聽“啪”的一聲,蕭未央被完顏赫一個巴掌扇在地上,而後完顏赫怒道:“我的侍衛還輪不到你來處置,你身爲府中女眷,卻不守婦德,平白搞得闔府不寧,念你初犯,若有下次,定趕出王府去,現在滾回去思過,七日內不許出院子。“

完顏赫出手太狠,蕭未央的臉登時腫了起來,她的陪嫁婢女忙跑過來將她扶起來,蕭未央捂着臉看着完顏赫,她自小到大都從未有人敢動她半個手指頭,如今卻被完顏赫狠狠呼了一個巴掌,簡直要背過氣去,“你等着,我要入宮求太后爲我做主。”

言畢,蕭未央便哭哭啼啼地準備出府。

完顏赫卻換來趙緒,“將她關進院子,七日內不許出門。”

趙緒應了,也不管蕭未央如何哭天搶地,幾個家丁將她拖進西院,而後將門關了起來。

蕭未央在裡面拍着門,大聲哭喊叫罵着,完顏赫聽了,心下愈發煩躁,便吩咐下人去傳話,若蕭未央再哭鬧不止不思悔過,便終身不得出西院。

消息一傳過去,蕭未央立刻沒了聲音,完顏赫狠毒決絕,她相信他說得出做得到,她再任性,不吃眼前虧的道理還是懂的。

萬齊優在自己的東院裡,聽着這一出好戲,簡直要笑出聲來了,這個愚蠢的蕭未央,總有一日會被完顏赫逐出府去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