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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展顏的沉默,令瑪婷達怒火更盛,她蹲下身,對着夏展顏的臉便是狠狠一個巴掌。而後對楞在一旁的烏古與莊蓉道:“你們兩個倒是幫忙啊,將這個賤人扔到柴房,明日去稟了太后,賜她個死無全屍。”

那烏古與莊蓉一向是個不成事的,但是有瑪婷達這膽兒大的和虛幻中的太后撐着,也便壯了膽,又想起因爲這夏展顏,完顏赫竟要將她們趕出郡王府,便勾起了滿腹怨恨,伸出手狠狠掐在夏展顏的身上,胳膊上,腿上……

婢女們眼見着郡王妃被打,雖覺不妥,卻到底也沒人願意上前勸說一句。

只有那露香,知道憑已之力無法與這些人抗衡,哭着跑去找完顏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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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夠了,也感覺出氣了,這三人才停了手。

而後,她們將夏展顏從地上拽了起來,將夏展顏往臥房外拖去。

那夏展顏本就虛弱不堪,再經過這麼一番折騰,還未出了臥房的門,便暈了過去。

待完顏赫得了露香驚慌的通報,趕過來時,便見到昏厥的夏展顏,被烏骨,瑪婷達和莊蓉拖着,已經走到院子半路。

見了完顏赫,三人將夏展顏往地上一扔,忙上前問安,而後做泫然欲泣狀詢問完顏赫的傷勢。

卻被完顏赫一人一巴掌扇倒在地。

完顏赫下手太狠,一巴掌過去,幾個侍妾的臉登時腫了起來。那瑪婷達只覺得嘴裡一陣血腥,一口吐出來,竟連牙齒都落了幾顆。

“你們先跪在這裡。”完顏赫冷冷道出這句話,便疾步到了夏展顏身邊,將她從青石地面上抱了起來。

夏展顏軟軟的,手腳冰涼,無聲無息,完顏赫的心慌了,“顏兒……”

完顏赫將夏展顏抱回臥房內,將她放到牀上。夏展顏小臉蒼白,下嘴脣咬破的地方凝的血跡便愈發驚心,被瑪婷達掌摑過的臉頰印着清晰的四個指印,而她的身上,胳膊上,腿上,則都是被掐過之後留下青紫的痕跡,這麼一會兒的功夫,全身上下竟好似沒有一處好地方了,直看的完顏赫心都糾扭在了一起。

整個臥房內,空氣好似凝固了一般,所有人都大氣也不敢出一口,完顏赫陰冷的面色,叫人看了便心生膽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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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待趙緒將白妙春找來,婢女纔敢小聲通傳了一聲。

“讓他進來。”完顏赫坐在牀邊,目光仍舊未離開夏展顏。

赫郡王府的氣氛十分凝重,這一點從白妙春一進府門便感覺到了。在內院,又見到跪在地上的三位侍妾,便更知定是發生了大事,腳下便不敢停留,得了通傳,忙往臥房裡去了。

那趙緒,見三位侍妾跪着,臉上帶傷,不禁疑惑,上前低聲一問,才知這三人竟是惹下了天大的亂子。

“三位夫人真是糊塗啊,也不想想,郡王即便是被王妃刺傷,都未曾捨得動她一根手指頭,又輪得到你們來爲郡王出氣?”趙緒壓低聲音,對三人道。

本想就此不管,卻到底是三條人命,待完顏赫緩下空來,她們三個能不能活得成還兩說呢。那趙緒走了幾步,又返回來道:“郡王不是要遣你們出府的嗎?”

言畢,趙緒也不敢再多說甚麼,便往臥房去了,在長廊下守着,以備完顏赫隨時召喚。

瑪婷達多機靈一人,立刻從趙緒話中嗅到別樣氣味,他這是讓她們趕緊離開赫郡王府啊,難道郡王真的會爲了那個賤人而沒完沒了地難爲她們?

瑪婷達只覺得渾身一涼,卻也不敢去賭,又不由得想起完顏赫當年將原達扭到後山青狼窩前的事,這才忽覺膽寒,便跟烏古和莊蓉使了個眼色,三人悄悄離開凌霄閣,回房匆忙收拾了點細軟,逃出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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臥房內,大牀上的紗簾垂下,只露出夏展顏一隻玉手,白妙春用絲帕搭在夏展顏的腕上,爲她診脈。

完顏赫立在一旁,沉默如山。

直待白妙春診完脈,完顏赫才沉聲問道:“王妃如何?”

“回郡王,王妃身子血氣不足,氣虛,氣滯,又加驚懼不定之象,只要服藥調理,此期間務必令王妃心平氣和,莫再驚擾,也便無大礙。”白妙春微微笑道。

聞聽此言,完顏赫總算放下心來,不覺神色一緩。

白妙春卻仍舊微笑着,他的目光放在完顏赫的左肩胛,“郡王,您無礙罷?”

完顏赫這才留心到自己的傷處,因爲剛剛抱夏展顏,扯到了傷口,左肩胛處又有血跡滲出來。

“你先爲王妃開藥方,而後再幫我診治。”完顏赫毫不在意道。

白妙春聽了,也便依完顏赫之言,開了藥方。

完顏赫將藥方交給一直候在門外的趙緒,趙緒片刻沒敢耽擱,便忙去抓藥了。

因實在放心不下顏兒,完顏赫便未去後院,而是留在臥房讓白妙春診治。

“務必讓這些傷口一夜間癒合,不可讓旁人瞧了生疑。”完顏赫將自己的要求說了出來,

白妙春一見那傷口,便知無大礙,“傷口倒無礙,不過皮肉翻開,需得縫幾針,不然一用力又會滲出血跡。”

完顏赫聽了,簡單“嗯”了一聲。

便在臥房的屏風後面,完顏赫端坐在臥榻上,白妙春將自己的醫箱打開,拿出彎針,紉上絲線,又將彎針在火苗上烤了烤,對完顏赫道:“郡王,在下得罪了。”

“動手罷。”完顏赫面不改色地沉聲說道。他沙場征戰多年,身上大大小小的傷有許多,也曾縫合過比這更猙獰的傷口,故而這點痛對他來說,也不算什麼。

待傷口縫合好,白妙春又取出止血生肌的藥粉撒在傷口上,而後用醫布將傷口細細纏好,“後日此時,在下再來爲郡王換藥。”

“那便有勞了。”完顏赫起身穿好衣裳,說了句。

白妙春仍是一臉微笑,“郡王客氣了。”

“喝杯茶再走。”完顏赫又道。

白妙春也不推辭,笑着應了。他是極少數在完顏赫面前也能神色自如不懼不畏的人,完顏赫也敬他醫術高超,是有真本事的人,多年下來,竟有些惺惺相惜的意味。

一杯茶之後,白妙春便起身告辭了,完顏赫再不相留。伸手做個請的姿勢,那白妙春便一彎身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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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顏赫復又坐到牀邊,呆呆看着仍在昏睡中的夏展顏,腦子裡卻在想着如何處置跪在院子裡的三位侍妾。自己三年未回府,這府裡真是沒了規矩了,小小侍妾竟敢對王妃下此狠手,若不狠狠整治一番,還真怕她們會反了天呢。

正思忖着,趙緒回來了。他抓完了藥,送去了膳房,細細叮囑了熬藥的老嬤嬤後,纔回凌霄閣覆命。

完顏赫點了點頭,而後對趙緒道:“將院子裡那三個綁去後山,先在樹上吊幾天,青狼這幾日也不必餵了,等它們餓了,就把那三個扔進去。”

趙緒聽得脊背一寒,忙低聲道:“郡王,院子裡並未有人啊。”

言畢,趙緒暗想,得虧自己讓她們逃了,不然這該死得多慘。

“未有人?”完顏赫的聲音裡透着寒氣,看着趙緒的目光陡然如一把刀,“管家,這三年裡,王府上下真是不成樣子了。”

趙緒聽了,忙低下頭,不敢再多言。

“將她們三人畫像送去各城門,讓守城官兵留心了,抓住她們重重有賞。”完顏赫又道。

趙緒忙應了。心裡卻嘆道,自己已經救過她們一次,俗話說生死有命,能不能逃過這第二劫,便看她們自己的造化了。

“將這屋裡的幾個婢女送去奴役司,終身不得出,算是對未能護主的懲戒。”完顏赫又冷冷道。

趙緒忙應了,對屋內四位被嚇呆的婢女一揮手,怒道:“還不快下去。”

“你也下去罷。”完顏赫最後道。

趙緒這才鬆了口氣,慌忙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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臥房內只剩下完顏赫與顏兒,寂寂無聲,完顏赫的大手輕輕撫摸在顏兒的手臂上,那裡,守宮砂不見了,卻多了一塊塊觸目驚心的傷痕。

自己想要給她全部的寵愛,卻不想帶給她的卻全是傷害。

在完顏赫感嘆之時,夏展顏也在不安地做着噩夢,夢裡四周都是陌生的景象,爹孃在前面不遠不近的地方,一直在走一直走,她在後面追着,想要喊住他們,卻無論如何也發不出聲音……擡眼再一看,那身影又變成楊安的,她便又在後面追着,努力讓自己發出聲音,“安哥哥,安哥哥……”

“安哥哥……”夏展顏終於喊出了聲音,卻也從夢裡驚醒,她睜開眼睛,淚水順着眼角嘩地落了下來。

出現在眼前的,只有完顏赫的臉。夏展顏愣愣看着他,而後閉上眼睛,輕輕翻了個身,再不肯看他第二眼。

夏展顏剛剛那一聲“安哥哥”刺的完顏赫心痛,但他決定不去計較,顏兒剛入郡王府便受了這麼多罪,都是他的錯。

“顏兒……”完顏赫輕聲喚道,“起來用點茶點,郎中說你太過虛弱。”

這話聽在夏展顏耳朵裡,只落得個心裡的一聲冷笑,用茶點?這個該死的男人,他這般對待她,卻還以爲她會吃得下茶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