寬大的馬車行駛在回雲州的路上,因爲心煩,便吩咐明裡暗裡的護衛距離馬車一里之遠。(小說~網看小說)這條路是官道,不會有什麼流寇盜賊,雲坤雖有些遲疑,倒也帶護衛撤退,距離遠遠地隨着。
因着低調,馬車實而不華,車廂由檀木隔作兩間,外面一間可以會客,暗廂裡置有美酒佳醅;裡面一間設有臥塌,可作歇息之用。秋冬駕車,春夏在裡間做着針線活兒,我歪在蒲團上,翻着琴譜,偶爾撥弄着試音。十里官道放眼望去,就只有我們主僕五人,又都是年輕貌美的女子,這畫面怎麼看怎麼賞心悅目;因焚香有害身體,且又不喜歡那味道,車廂裡置了新湓的瓜果和露珠猶存的荷花,清香宜人,呼吸間心曠神怡。然思及大嫂,卻不由心中一嘆,便連撥弄的曲調,也帶了惆悵的尾音。
昨日因扮作大哥,在大哥的苑子裡談生意,隨後又因持家,去看顧大嫂,問問她那裡缺什麼,然走進大嫂住的地方,卻不由心中一顫。其簡樸真可作一篇《陋室銘》,哪有半點郡王妃,半點平南大將軍千金的樣子?大嫂給我砌茶,砌茶的功夫是不錯,但我一喝,也知是陳年舊茶。心中起疑,隨後不動聲色地查了查大嫂的日常用度。郡王妃的她,王府中每月撥給她的月銀是五百兩,但自從她與大哥說過,她每月用不了那麼多,五十兩就足夠了,大哥那以後也就真的每月只給她五十兩銀子。
大哥八年來在外花天酒地,大嫂在家節衣縮食,偏他還嫌棄起家裡的糟糠之妻!
琴音的惆悵感染下,夏輕嘆一聲,繡着牡丹道:“這回三少夫人生下了小少爺,郡王妃只怕更加顧影自憐了。”
春低聲道:“也不怪大家都喜歡三少夫人,甚至於王妃都常往三少夫人那裡去,三少夫人性情爽朗率真,郡王妃……太過緘默沉靜,爽朗率真的人天生就比緘默沉靜的人人緣廣些。大家也都同情和尊敬郡王妃啊,可是郡王妃成日少言寡語的樣子,便是有心去與她熱攏,也退縮了呀。久而久之,三少夫人那裡越加門庭若市,郡王妃那裡越加冷清。你們看現在不就成了這樣了麼?”
夏道:“好在三少夫人也是極善良的女子,並無奚落郡王妃的意思。”
春道:“三少夫人是無奚落郡王妃的意思,可汝陽王府兩個媳婦命運的對比下,郡王妃難免黯然神傷。”
春嘆息道:“郡王妃還是將門之後啊。”
夏道:“將門之後又如何,平南大將軍已故,孃家無一親戚可依靠,將門之後還不如三少夫人孃家俱全,寒門女子的身世呢。”
我看春夏道:“主子是你們背後能議論的麼?我還在這呢!”
春夏覺出失言,倉皇跪下道:“郡主恕罪,奴婢再不敢了!”
我也知她們是在我面前隨意慣了,稍加警示即可:“以後不許再議論大嫂和三嫂,知道麼?”
“是!”
我凝神看着夏,問道:“夏你剛纔那話是什麼意思?”
夏緊張道:“奴婢……奴婢不知郡主指的是哪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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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道:“最後一句。”
夏欲哭無淚道:“那是……那是上一次,郡王罵郡王妃,奴婢正巧經過,聽……聽到的。”
大哥呀大哥!
我強自平心靜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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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心神勞傷,一隊馬騎踏塵飛揚經過,緊接着便聽秋冬一聲驚呼,隨之是馬車顛簸不止,春夏趕忙扶住我,好一陣子,馬車才平穩下來,只聽秋呵斥道:“什麼人!”
這一動亂,先前因爲大嫂的惆悵倒是排解了開來,我微撩竹簾,隔着紗縵看着馬車外面的人,有紗縵阻隔,外面的人看不到裡面,裡面的人卻將外面看的一清二楚。卻是二十餘馬騎,馬背上坐着的都是手持寒劍,身披玄色披風,裡着緊身衣的男子,其裝束統一,行動一致,顯然是有組織的。春夏秋冬雖是侍女,但吃穿用度幾乎與我無二,似乎也從秋冬裝束上猜度出馬車裡坐着的不是尋常主子,馬騎在驚到我們後,勒繮頓住,一陣馬騎的響鼻打過後,爲首之人勒轉馬,神態雖無過分驕狂放縱,語氣卻甚是冷竣剛硬:“可有見到過一個負傷逃亡的男子,穿着黑色衣服,二十多歲……”
不等那爲首之人說完,秋冬已是傲然輕笑,秋與冬道:“幾日不曾出門,這世道變的可真快!衝撞了別人,不先賠禮道歉,還如此聲色俱厲地喝問別人!”
爲首之人身後的男子怒道:“哪家的丫頭,休要伶牙俐齒!”
爲首之人伸出仗劍的手臂,阻止身後男子,稍緩神色道:“敢問兩位姑娘,可有見到過一位男子……”
冬笑道:“男子麼,本姑娘平生見到的可多了,出世時就見到過爹爹哥哥,稍大些又見到過孩時的男玩伴,這以後麼,老的,少的,胖的,瘦的,我家幾位公子那般俊美的,東街上那位醜陋的,哎唷,本姑娘就是記性好,也記不清了呢!”
“哈哈!”
秋朗聲大笑。
饒是那爲首之人脾性稍好,這一刻也不禁勃然大怒,我微伸手,輕撫琴,心下暢然而笑,口上卻輕斥道:“不得無禮。”
秋冬立時恭謹噤聲,依着我在外時的吩咐,稱呼道:“是,小姐。”
正主發話了,又因摸不清我的身份,爲首之人握劍抱拳,向着馬車道:“在下公務在身,衝撞了姑娘車駕,在此與姑娘賠禮道歉。不知姑娘先前可有見到過一位負傷逃亡的年輕男子?”
忘記了痛2009121717:05: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