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這個事吧,賴鄒元標。
東洋軍府支援南亞義軍首領勞塔羅對抗西班牙人,在哥倫比亞、在秘魯,民間氾濫大量三眼銃。
甚至秘魯總督在與義軍作戰繳獲三眼銃後,還讓使者帶着去常勝找鄒元標,意在希望明軍不要再在背後支持勞塔羅。
卻被鄒元標死不認賬攆了回去。
這批被繳獲的三眼銃,其中一部分便被秘魯總督的使者在撤退時裝進背囊,坐着大明的船,在海上漂了整整一年多,回到西班牙。
回到西班牙之後發現他們總督沒回來!
不知道去哪兒了,跟總督坐一艘船的人也都沒了,率領明軍艦隊的參將說那條船在火地島觸冰,帝國最優秀的艦長就爲給西班牙送一船雜碎人渣犧牲了。
他們還在里斯本大鬧一場,最後經過商議,給陳沐拿回去一封西班牙國王菲利普‘自願’放棄來年明西貿易中價值十萬兩白銀的王室獨享貨物。
費老二是咬碎銀牙混血吞啊。
秘魯總督弗朗西斯科·德·托萊多,西班牙王國最忠誠的總督,也是在新大陸堅守至最後一刻的總督,全家六十四口人,再加上他的秘書、下屬武官,整整九十多條人命。
大明說沒就沒了?
同行數十條船,怎麼別的船都沒事,唯獨總督乘坐的那條船沉了呢?
血仇,這是血仇!
爲了銘記這一仇恨,也爲了紀念被陰謀害死的秘魯總督。
國王菲利普命人在明軍艦隊靠港的里斯本棧橋上,爲秘魯總督弗朗西斯科·德·托萊多鑄了四尊高大的銅像。
銅像是這樣的,老當益壯的總督踏上本國的土地,在他身後美貌的妻子牽着佩劍而英武萬分的兒子,戴着羽冠的新大陸僕人謙卑地提着行李,用新奇的目光打量着港口。
而總督弗朗西斯科則對着馬德里的方向神情地親吻着懸掛胸前的十字架。
銅像鑄成之日,菲利普國王還專程去了里斯本港口發表演講,他說:弗朗西斯科先生的肉體留在世界的盡頭,但他的靈魂,將永遠與西班牙同在。
還真別說,菲利普在里斯本港口演講時,就像個大預言家。
對西班牙人來說,世界的盡頭大概就是陳沐腳下的土地,菲利普也知道,只要陳沐活着,他這輩子大概往西看也只能看見陳沐了。
但是比世界盡頭還要遙遠的地方,大明的大西洋上有個地方叫獅子國,獅子國有個港口叫高朗布。
在高朗布呀,住着一位西班牙老人和他六十四個老婆孩子。
有時,他會站在沙灘上向東眺望,追憶大洋另一邊那片生他養他的土地,繼而更加珍惜用六十四萬兩白銀換來的新生活。
其實這可能對秘魯總督弗朗西斯科、西班牙王國以及陳沐最好的結果。
不論如何秘魯總督區都已經丟了,弗朗西斯科回國可能會被暴怒的菲利普處死,但他死在火地島的消息以及被陳沐害死的傳聞,反而讓他成了菲利普眼中忠誠的典範。
菲利普未必有多喜歡他,但宣傳他爲國而死對國王有利,也能給他、給弗朗西斯科加上一點兒悲情氛圍。
而對陳沐來說,弗朗西斯科在秘魯搜刮整個任期的財產多半都成了東洋軍府的收入,至於菲利普及西班牙的恨意,在他看來是如此地微不足道。
反正東洋亞洲又不像尼德蘭或法蘭西,混進來個顯眼的西班牙簡直是泰迪進狼羣,誰操誰還不一定呢。
何況菲利普的恨意是如此的廉價,那就是一條金魚,兩船絲綢運過去他就什麼都忘了。
其實菲利普自己也知道,只要明西貿易沒有完全結束,他的任何情緒都只能持續到下一趟貿易船來之前。
他的王國離不開明西貿易,只要明西貿易斷掉,他的西班牙軍團士兵每月的菸草配給全斷,連糖都吃不上。
所以菲利普才趁着弗朗西斯科沉海的熱情,對秘魯總督區撤回人員上交的一切器物尤其感興趣,三眼銃的實物與大明軍艦草圖是重中之重。
可研究了幾個月,發現都是無用功。
三眼銃是明軍一種已經逐步淘汰掉的兵器,射程近、彈道玄、威力也不大。
而軍艦的草圖就更沒用了,塞維利亞的造船廠拿着半成品船圖折騰了好長時間,被老船匠一語道破天機:“這船除了長得不太像,內部結構很大一部分都和聖巴布洛號很像。”
那可不是嘛,六甲艦的前身赤海級就是陳沐拿着西班牙大帆船拆了,左舷右舷拍窄了、艏樓艉樓拍扁了做出來的。
更小的船腹帶來同等船料更小的載貨量、更差的續航、更少的載兵、更強的火力。
因爲大明有大量作爲補給艦的福船,六甲艦的定位就是一種不單獨航行的主力炮艦。
不像才奇怪。
結果西班牙人又拿着自個兒過去的船研究了好幾個月。
不過愛琢磨總是有好處的,西班牙的鐵匠發現三眼銃挺容易做,更短的槍管可以裝更少的藥、三個槍管同時打放,去掉長杆隱蔽性極佳,而且在近距離非常容易一擊致命。
所以經過改造,就出現了手柄式的燧發三眼槍。
這東西非常便攜,尤其適合西班牙人,因爲做了手柄後的三眼銃失去了作爲長杆鈍器砸擊的能力,但這對西班牙人來說不是問題。
他們的劍客,標準裝束是一身黑衣,半邊斜披着黑斗篷,雙腰掛一長一短兩柄劍,有些人只帶長劍在搏鬥時就把斗篷當盾牌使,也能在戰鬥中卷敵人的劍。
現在斗篷地下藏一支手柄三眼槍是剛剛好,這玩意可比短劍好使多了。
菲利普看到這個新東西時,在他王宮的桌上正擺着一封來自尼德蘭的消息,他名叫漢斯的刺客在試圖使用火藥炸死沉默者威廉的行動中被發現,遭受公開處決。
正是這樣,西班牙的新刺客傑拉德披着半邊斗篷,在進入普林森霍夫宮時交出了佩劍,隨後掏出燧發三眼槍,近距離扣動扳機,將三顆彈丸打在威廉胸腹部。
在那支遺落在現場的三眼槍上,槍身還帶着東洋軍府陳沐監造字樣的銘文,是會說成語的西班牙漢學大師——菲利普的筆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