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轟擊

蜈蚣船很快,上百旗軍喊着號子奮力操櫓,疾速前行中右側十七門弦炮先後猛然轟出,帶給船身巨大反震。

彷彿海上響起雷震,炮彈接連出膛,可怖的嘯音剛傳進岸邊裝載搶掠財物的海寇耳中,彈雨已激射而來。

砰!

砰砰!

炮彈在空中飛射,有些打在停泊的福船上轟破或嵌進船板、有更多則轟擊在各處,要麼直接把岸邊裝貨的海寇砸得血肉模糊,要麼把他們嚇得滿地亂跑,船布裹好的器物散落一地。

戰船快速行進中想打中目標,對陳沐軍炮手而言還是太難了,也多虧是佛朗機這樣的小炮,距離也足夠接近,才把散佈維持在很小的範圍裡,僅一輪炮擊就成功將福船水線船板打裂。

“左弦炮,放!”

陳沐拽着帆繩靠在桅杆旁,雖然佛朗機後座稍小,右側十七門佛朗機同時轟擊仍給船身帶來些許傾斜,緊跟着搖擺中左弦炮向遊曳海上寄望避開蜈蚣船的海盜福船接連開火。

正當旗艦左弦轟擊時,後面第二艘由石岐率領的蜈蚣船以右弦炮再度向岸邊福船開火,雖僅有兩艘戰船,卻依仗火炮衆多打出一支艦隊的聲勢。

“換子銃!”

佛朗機威力雖小,子母銃在換裝速度上卻有其他火炮無法匹及的優勢,炮手端起冒着硝煙的炮兒置於炮旁由藥手裝填,其後就已有炮手提出新子銃裝上,整個過程不過十數息,在船上甚至比鳥銃裝彈還要快些。

陳沐的水戰操練容易的很,平日裡小船在前向海上丟出鋸木坊的大塊廢料,船隊在後繞濠鏡而行,排出海上長城的陣線繞目標而行以弦炮依次轟擊。

一樣的事他們練了十幾次,如今打起海戰駕輕就熟,兩艘蜈蚣船轟擊一輪後舍了渡頭環繞海上形單影隻的福船,仗佛朗機快炮優勢展開一輪又一輪的炮擊。

海盜的福船可憐極了。

船上有門兩百多斤小發熕炮架在船首,兩側則是四門新舊大小不同的佛朗機,是海上大寇許進美兩艘大船其中之一,平日在沿海搶掠無往不利,超載水手上百哪怕被官軍跳幫接戰都無所畏懼,在缺少船炮的沿海算是一霸。

去年他們跟着曾一本攻打潮州府,哪怕遇見俞大猷的水師都沒有落敗,同官軍打出平分秋色的局面,更別說炮戰了。

這個時代整個亞洲最好的炮手都在海盜船上!

他們什麼時候被人壓着打到光想逃?

從來沒有!

可現在這是什麼玩意兒?

兩艘不算船首就裝三十四門清一色佛朗機的蜈蚣船圍着他們的船兜圈子,就算炮手再優秀,一炮沒轟準的船首發熕炮換裝就得半晌,這還是他們能換裝彈藥的情況,事實上他們能嗎?

發熕纔打出一炮,漫天的佛朗機炮彈前前後後轟過來,裝藥的炮手腦袋直接被砸得稀碎,四門佛朗機倒是裝藥快,可船舷都被轟爛了一門炮直接溜到海里去,裝藥再快頂個屁用!

這場海戰讓許進美部下的海寇在死前明白一個道理,佛朗機他們一直用錯了。

以前老怪,怪佛朗機威力太小,對轟官軍福船這樣的炮根本轟不壞船板,至多讓人家漏點水,沒啥用。

現在他們才明白佛朗機是打人的。

仗還沒打,兩艘蜈蚣船圍着福船轟過兩輪,船上已經很難看見站着的人了,完全沒在一個量級裡,論火力敵不過火力、論速度敵不過速度,唯獨水密隔倉怎麼打都不怕沉……人死完了,船沒沉,這不更難受?

靠上去旗軍臨近鳥銃齊轟,最後一點活人也被殺個乾淨,繳獲一艘千瘡百孔的舊福船。

“把錨放下去讓它飄着,先上船收拾許進美!”

陳沐氣得壓根兒都癢癢,一番狂轟亂炸根本不能平息他心頭怒意,許進美不打香山先打濠鏡。

前面剛對諸多夷商說了繳稅後這塊土地受大明保護,轉眼許進美就糾集上千倭寇過來燒殺搶掠——這就是在打他的臉。

更重要的是他知道許進美過來是幹嘛的,他可不是來搶東西,這王八蛋是來殺他的。

給他那個叫老幺的弟弟復仇。

“表面兒兄弟。”陳沐不屑地嘟囔一句,揮手對舞船旗的旗軍下令道:“弦炮再打兩輪,上岸宰了那些王八蛋!”

仇恨要真刻骨銘心,香山這地方亂得可以,派上十幾個黑心刀手乘小船趁夜從野海灘登陸他的旗軍巡查再緊密都未必能攔住,千戶衙門附近守株待兔半個月總能逮住他落單的時候。

還用等到現在搶完濠鏡再去找自己?

這王八蛋過來是爲了復仇,但更多的也是爲了搶掠斂財。

找錯地方來撒野了!

蜈蚣船在臨近港口的海面上兜着圈子,硬是把六十八門佛朗機所剩三個子銃全部傾瀉在紛亂的濠鏡澳上,這纔在渡頭停泊,旗軍沿千瘡百孔的長堤衝上濠鏡,就見西望洋山上爆起大片相連炮火,炮彈飛射籠罩在倭寇頭頂,大鐵彈在土地上犁出一道又一道深溝。

早就因戰船被擊敗而士氣蒙受打擊的海盜更爲驚懼,再由陳沐軍自南向北襲來,紛紛在議事廣場四散奔逃。

就連許進美都沒了方纔的銳氣,香山千戶陳沐手上有上千訓練有素的旗軍這種事本就無法想像,又能從哪裡想到他們居然有兩艘裝載三十多門火炮的蜈蚣船呢?

大勢已去。

別說列陣而來鳥銃齊發夾雜着火箭爆炸的陳沐部旗軍,就算陳沐不率軍登岸,被炮廠老多祿火炮轟擊下的倭寇也不足以應對鄧子龍的衝擊。

這會別管是市政廳裡躲着的佩雷拉還是教堂、商店裡鑽着的佛朗機人都衝了出來,三五成羣攆着倭寇打,幾乎在陳沐登陸濠鏡的同時,這場仗就進入最後的潰敗階段。

許進美看着四散殺敗的部下,立在議事廣場中央慘兮兮地笑了,提着劍彷彿無視列陣而來的旗軍般緩緩走來。

“許進美?”

他聽見軍陣裡有人在喊他的名字,似乎是心有感應,擡起劍臉上變得猙獰,接着身形一定低頭看向胸口被打出的血洞。

陳沐隨手把關銃拋給隨從裝藥,歪頭嘟囔一聲。

“殺我?”

這幾天不打算看評論了,寫寫看看腦子特亂,寫故事不是一般的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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