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單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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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和衛,長城口。

穿雄山險道,目力極盡處氈帳扯地連天,馬芳說那是屬於俺答的十萬兵馬在塞外駐營,從把漢那吉南奔,已有三個月了。

馬芳的鎧甲已被連月汗水鏽蝕,身上衣衫帶着說不清是什麼造成的污漬,鬚髮皆亂臉頰起皴,目光凌厲非凡,手按腰間不同明戰劍制式的塞外貴族馬刀,看着塞外兵馬,神色間帶着陳沐說不上來的感覺。

那是機警嚴肅,還是故作輕鬆,亦或只是這位鎮邊老將的正常神色,陳沐不知道。

“塞外聖獅慌了,他日夜驚恐中國伐害其孫。”

馬芳沒有倚老賣老,雖然陳沐年輕地不像話,但馬芳對事不對人,擡手指指遠處道:“把漢那吉未歸,俺答不會興兵,即使其陳兵十萬;現在你來了,我瞭解他,把漢那吉放回去,交換趙全等人,他依然不會興兵。”

如果是別人說這話陳沐不會相信,但這話出自馬芳之口,陳沐信七成。

大明朝最瞭解俺答的人就是馬芳,因爲他在俺答身邊生活了十二年,以奴隸之身箭斃猛虎救下俺答,成爲蒙古大營中數一數二的勇士,隨俺答南征北戰,深諳蒙古諸部作戰之道與內部弱點。

換句話說,眼前這位白髮名將,一輩子都在爲俺答效命與對抗俺答之間。

“難以想象,嗯?塞外聖獅會爲了孫子膽戰心驚,但他確實會。他極好臉面,你出塞後見到他,他會對你誇耀武功,不要擔心,有什麼武功就說什麼,不必誇大也不必羞怯,他像獅子老虎一樣,你越害怕、他越兇猛。”馬芳的聲音很粗,興許是鼻子出了問題,呼吸間有咆哮之音,“這不是開關投降,是以戰促和。”

“這些年蒙古沒有以前強大了,在對抗中敵我死傷數目趨於相等,誰都沒佔到真正的便宜,他們也不會想繼續打仗,而且,王軍門應該已經告訴你了。”

馬芳的笑容中有複雜神色,緩緩搖頭道:“他不知道信白蓮裝神弄鬼的趙全對他意味什麼,蒙古終將衰敗,衰敗……自把漢那吉換回趙全,爲衰落之始。”

陳沐不瞭解趙全,趙全不過是個邪教頭子,對俺答、對蒙古有這麼重要?

但他對馬芳的複雜笑容感同身受,蒙古之於馬芳,某些地方像極了大明之於陳沐,他們都對這個國家有極深的情感,但也正在見證其由盛轉衰的過程,如果馬芳說:蒙古終將衰落。

陳沐也同樣會說:大明終將衰落。

他做的一切只是想力所能及地多救些人、爭一口氣。但拯救大明,他所做的一切還不夠格,沒有人能拯救大明,或許張居正可以續命,但當他不在,這一切也隨之灰飛煙滅。

陳沐想過這個問題,幸運的是他生在嘉靖、隆慶朝,而非崇禎年代,倘若生在崇禎朝,這個時候他早就出海了。

救亡圖存,放棄性命很難,但那不是最難接受的。

奮死救國後傳首九邊、兵甲不修被皇命推上戰場、凌遲處死被百姓分食,他會選哪個?他肯定選造船出海,救一個人是一個人。

給崇禎帝幹活想保住自己人頭?

那就不可能,所以說大明現在就是死局,死在哪兒呢?

不是說留下幾萬強兵,強兵終會老去;也不是留下上千門火炮、幾千艘戰船、不是幾百上千萬兩銀子就能解決的事。

不管隆慶帝留下多大的家底兒,後邊萬曆爺都能敗個差不多,撥亂反正的一月天子說死就死,天啓用木勺子玩死熊廷弼、魏公公和客氏激化一下和文官的矛盾衝突。

最後輪到心似野狗動如菜雞的崇禎帝收拾收拾,數數自己手上只剩下一堆送命牌,慢慢打出去,誰擋的住?

他對馬芳的心思太感同身受了!

但趙全,那是個什麼東西?

陳沐沒說什麼,但他不以爲然的表情已經向馬芳傳達出這個意思,很清晰。

“陳將軍可知,板升爲何意?”

馬芳提起這個詞時眼中有欽佩之意,道:“木板升起,是塞外百姓定居之地,名爲板升;前朝數千年,中國北攻塞外不知幾多,何時有百姓在塞外定居,築屋舍、建雄城?”

“是趙全做的,他勸俺答接納北奔百姓,在土默特部中築大板升城,創起長朝殿九重,尊俺答爲皇帝天子,仿中國禮儀。”馬芳像個年輕人般挑挑眉毛,“那是嘉靖四十四年,天大怒,獵風吹斷大梁,長朝殿塌陷砸死宋艮兒等主謀修城者八人。”

“俺答不敢住,大板升城雖停建,但漢人百姓在塞外安家,陳將軍知道這意味什麼?攻守勢易,老夫在蒙古時,塞上部落連一口鐵鍋都造不好,現在他們能打馬刀鎧甲,不比我們的差,他們種麥種瓜,這是因爲趙全。因爲城牆用的是青磚,在蒙語裡,那座城叫青城,應該這麼讀。”

馬芳深吸口氣,目光由滿是震驚的陳沐轉向塞外,“那是不可小覷之人啊,你要全權參與這件事,讓俺答同意交換、把趙全那些人帶回來。”

“老夫的騎兵就在下面,還有百戶鮑崇德,他很懂邊事,有他助你,萬事無虞。”

他以爲陳沐是因趙全的作爲而震驚,並不是。

陳沐的面容在震驚中恢復,掛着奇怪的笑容抿着嘴說不清道不明地點頭,“我會把他帶回來的。”

馬芳剛纔說的青色的城,呼和浩特。

發音不太一樣,但陳沐能確定他說的就是這個。

很有意思。

城關之下,馬芳一支百餘騎兵隊勒馬被甲,人馬哈氣吐出白練,陳沐裹緊裘袍翻身上馬,腰胯倭刀的隆俊雄正待上馬,被點燃菸斗的陳沐擡手喝止。

“就送到這吧,開城門。”

天寒地凍,城門下道旁水漬凝出髒冰顏色暗黃,像人死不久眼球的顏色。

陳沐勒馬輕踱,有些神經質地哼起粵地毫無意義的調子,返身目光對上步行相送的總督王崇古、巡撫方逢時、大同總兵馬芳等人,還有後面端酒送行的從人們,揚鞭橫指鮑崇德,道:“他給我引路,騎兵就算了。”

“雄兵十萬,雖百騎而單騎也,不如將酒擱下,回來再飲。”

偉大祖國母親萬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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