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漕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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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歲,自福建、浙江、湖廣發漕糧十二萬石,隨南洋輸糧七萬石,經海運輸往山東即墨遇颶風,覆漕船九艘,失米八千七百石,死兵五十四人。”

“戶科給事中、巡倉御史還有山東撫按都上書陳海運不便,應廢止海運,重輸河道。”

張居正說着將目光轉向吏部尚書張翰,臉上帶着些笑意道:“南洋的陳帥,則言辭堅決地反對河道漕運,認爲海運不能停。”

“若單單是些御史、言官,僕不去看也無妨,他們的言語未必有甚見地;但山東撫按傅後川也反對海運,他做過淮揚海防兵備,從兵事上、損耗上,言辭誠懇地認爲國朝不能偏用海運,且尤其提起陳帥,山東撫按對陳帥心有不滿呀。”

張翰老爺子本身是沒有做吏部尚書資歷的,因而任事處處小心,此時見張居正提起陳沐,又提到山東撫按傅希摯對他不滿,雖不知是因何不滿,他還是說道:“後川先生有賢名,學生想來必有他的看法。”

張翰今年六十有五,鬚髮白了腰板勉強着纔不佝僂,面上生出老年斑,官居吏部尚書,朝廷六部一號長官,就這,張居正當面也得自稱學生。

君不見連顧命大臣高拱都被排擠出內閣,遠發南洋還是朝廷施恩,雖然說對張翰來說如果不是上了歲數,去南洋沒準比在京師過得還舒服,畢竟陳南洋對老爺子是執子侄弟子禮的,但這也要看朝廷到時候派不派他去呀。

人家能去南洋流放,那是因爲人家是高拱,別人能一樣?

“子文不必如此小心翼翼。”張居正這麼說着,心裡卻很受用,此人受他提拔,知曉念他的好處,他說道:“傅後川之議,一在陳帥四下開戰,南洋諸國多受盤剝,與西夷作戰,東面又駐軍五島、苦兀,朝堂大臣都很擔心戰火燒到兩京一十三省,過去大明在海上,沒有這樣的先例。”

“一旦偏用海運,如有朝一日海戰受挫,海運行不通又疏於漕運,南糧北調即破,朝廷難矣!”

“二來則擔憂疏於漕運,河道不疏,連年決口賑災又是一筆支出。”張居正轉過頭,就見戶部尚書王國光也連連點頭,“想必汝觀也是這麼想的。”

王國光頷首道:“還有漕運的一點好處傅後川未說,數百年漕運河道上下,十幾萬張口等着吃飯,沒有漕運,他們就活不下去。”

“陳帥也說到此事,不過他覺得此非壞事,海運一年即使遇到颶風,輸十九萬石損尚不值一萬石;倘漕運十九萬石,漕陸齊走,時日比海運久月餘,損耗亦比海運遇風重二十五成,途經各縣徵發徭役,苦役者數萬還要耽擱農時,一出一入半數糧草皆被損耗。”

“且他認爲,海運遇風,是漕船水手不熟風浪的緣故,來年早發,則可避過風浪,長此以往,必敦促國朝造船、海事有所長進。”說到這,張居正笑着說了句題外話,道:“去歲,我大明海軍禦敵於海上五千裡外,於關島大挫西夷,海軍大有用武之地啊!”

去海五千裡什麼概念,如果道路都是直的,從北京到廣州府才四千五百里上下,不用朝廷支援、不用輜重損耗,在五千裡外打一場交戰兵力上萬的戰役,天方夜譚般的事情。

王國光是傳統儒士,喜仁政勸善政,別看陳帥年年給戶部輸金銀,但這種綁着大明稱霸的做法也不是很得他心,尤其最近助張居正推行一條鞭法,受到阻力頗大,讓他搖頭感慨道:“陳帥心狠手辣,目光也屬常人遠不可及!”

在張居正話裡,陳沐裡裡外外沒提到那些指望漕運吃飯的人今後若沒有河道輸送,他們怎麼辦。

漕運上下是不乾淨沒錯,但那不乾淨的不光是官,還有民,更多的民,十幾萬張嘴才能幾個官?河道左近都是天下最好的田地,老百姓纔能有上幾畝?

他們沒田地的,那些地方隨處可見都是佃農,哪個大戶家裡也不缺幾個佃農,連佃農都當不了,一年到頭河裡摸魚能養活家人宗族?都靠着漕運過日子!

整個朝廷哪個官不知道漕運壞透了,戶部哪裡吏員不知道漕運兩石才能輸京一萬?

漕運所過之處,苦役甚重是不錯,但途經之地苦役半月就管半月的飯,忙完了還能帶一石半石的口糧回家,就算沒給糧還能免些賦稅。

人人都知道,誰能真狠了心提廢徭役的事?

每年運十萬石虧五萬石,兩岸百姓能有一兩月果腹,朝廷寧願認虧。

治政,說得玩的?

尋常人家連十個人都管不好,一任知府卻要顧及十萬人幾十萬人生老病死,能不把人害死安安穩穩過幾年就已經很難了,還談什麼長進——無稽之談!

王國光可不會若認爲陳沐這種官居正一品的右都督,能弄通海運卻不懂這道理,他認爲陳沐只是不在乎。

所以說帶兵的心狠手辣。

張居正呵呵呵笑了,他心裡跟明鏡似的,不能再清楚了,南洋那位大帥他就是不懂。

“那是一味虎狼藥,單服是要人老命,加以調劑卻也可藥到病除。”

張居正太明白了,陳沐一年要給他寫多少封信,榆林驛新入職的驛卒單憑從他那把南洋軍府發來急件送進首輔府上,六個月就能像三品大員一樣跟遊七稱兄道弟。

如果把陳沐每封信裡的奇思妙想比作男子,那就缺胳膊斷腿的宋玉潘安。

陳沐嘴裡就說不出壞點子,各個都是極具長遠目光的治國良策,但張居正要真按陳沐說的幹,自太祖皇帝逐前朝元寇於漠北,延續二百零六年,至今正顯中興之態的大明朝最多三年就能被他摧毀。

“各有各的說法,僕以爲今後減漕運糧,亦開海運糧,漕糧活人、海糧補給,即使有日黃河決口漕糧不行,尚有海糧;有人海戰受挫,國中也有漕糧,且海糧不論如何都要送,南洋陳帥已派人與占城、大城兩國交涉,以棉布、硫磺、珠貝等物換購糧食,這是要走海運的。”

張居正喜歡南洋軍府,因爲他足夠激進,並且任何建議被自己否了都不着急,這種不着急體現出一種官員之間少有的自信與信任,他自信自己提出的利國利民,也信任張居正會在合適的時候做出正確選擇,因而僅僅把事說清,從不說怎麼辦或要何時辦。

他只說一點,只說或許可以這麼幹。

最關鍵也是最重要的還是他足夠激進,任何時候朝堂遇見懸而未決的困難,只要從廢紙堆裡收拾收拾陳帥寫過信,拿到朝堂上議一議,讓陳帥挨頓罵,張閣老再提出自己的想法,多半都會同意的。

連張閣老都因爲陳帥而顯得溫厚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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