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大人,有何吩咐?”張茂之問道。
“你把這個案子給了朱桐。”
“他也來刑部有一段時間了,是時候讓他獨當一面了。”說着將案宗交給對方。
張茂之剛剛準備翻開卷宗看,就被魏澤一把按住:“你是不是想越權?”
“刑部案件凡是特級案件除左侍郎之外他人不得查閱,以防泄露案情導致公訴冤屈。”
張茂之有些困惑,自他來刑部以來還是第一次聽到這個規矩,但尚書大人的話必須遵守。
無奈只得提着案宗交給朱桐。
朱桐正在檢查一些成年老案,都是一些無法解決案件,有離奇失蹤縣太尉之案,有數百無頭屍體案。
記載的如同小說一般,朱桐一邊批閱一邊記錄歸檔。
突然感覺眼前有人遞過一個硃紅色包皮的案宗,朱桐一愣擡頭看看,原來是右侍郎張茂之。
但見張茂之複雜的表情自己一時拿不準這傢伙到底揣着什麼壞心思。
這幾日以來,張茂之倒是頗爲規矩,一直是十分客氣,不像往常那般刁難自己。
現在這種表情卻讓自己十分好奇,說不清楚是什麼。
有愧疚、有害怕、也有推脫。
“張大人,您這是幹什麼?”朱桐問道。
“朱大人,這是尚書大人給您的案宗,讓你處理。”張茂之說道。
朱桐有些不解,一般案宗都是紅色鑲邊面,此案宗爲何爲黑色?
結合張茂之的表情也覺得事情有點不妙。
隨即拽住剛剛轉身要走的張茂之道:“張大人,不說說就要走了嗎?”
“呃..大人你就放過下官吧,這種案宗以下官的級別不可以碰。”說罷張茂之掙脫開朱桐急匆匆離開。
朱桐看了看外面的魏澤,一臉安然的樣子好像什麼事都沒有發生。
一邊喝茶一邊看書,時不時向外看看。
朱桐這才放心地打開案宗,一打開整個人瞬間就驚住了,怎麼會有這種事。
整個案宗裡,紅筆勾住着一個耳熟能詳的名字,當朝權貴李善長。
一臉的驚愕,案情倒也不復雜,就是十分的讓人義憤填膺,簡直是人性泯滅。
土匪才能做出了的慘絕人寰的事卻發生在堂堂大明王朝的首府應天。
簡直讓人髮指,五歲的孩童...連父親都不放過...哎!
就在這時,朱桐隱隱約約感到有人看自己,餘光一掃居然是魏澤在看自己。
似乎他知道案宗裡的內容,故意讓自己去得罪權貴。
朱桐立刻擡起頭看去,與魏澤的目光稍稍一接觸,魏澤就露出一陣詭異的笑。
這更讓朱桐確認了自己的猜測,沒錯了就是這傢伙給我挖的坑。
隨即將手中的案子合上放在抽屜裡,愣了一會兒。
此案如果沒有陛下給的特權是絕對無法審理的。
上次駙馬案如果不是陛下親自給楊憲放權他根本無法撼動駙馬分毫。
說不定還會受到權貴的瘋狂報復。
這就是專制下特權階層的本質,歷史上像朱元璋一樣的皇帝實在少得可憐。
而自己處在這個時代雖然可以置身事外,但良心卻不安。
無奈之下朱桐準備離開刑部衙門,正當其走下衙門臺階時。
一位雙手沾滿血跡的老漢上來跪在自己前面,渾身有着被人毆打的痕跡,左耳裡淌着一股血。
這明顯是被羣毆過。
“老人家有什麼事您站起來說!”朱桐說道。
“青天大老爺啊,您給賤民作主啊!賤民家破人亡了!”老漢乾啞的嗓子發出斷斷續續的哭聲。
可以明顯看出,這位老丈已經哀求了無數人,甚至被毆打了。
專制下百姓連伸冤都是奢侈的,一百殺威棒就嚇退了無數申冤者。
哎!怪不得會有‘一世爲官,百世爲牛。’的說法。
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老丈,您彆着急。”朱桐道,他知道這就是案宗裡的伸冤者,但他不像得罪權貴。
特權階層又豈能是自己這種沒有任何地位的人可以對抗的。
前世看過諸多史書,無一不是滿紙胡言,也不過是給百姓洗腦的愚民之術。
真正的不懼權貴,爲民請命的人根本是沒有的,只不過是給百姓一個希望。
像牛一樣讓官員來驅趕它。
朱桐想想準備要走,畢竟自己還有家人,不能因爲一個外人將親人的安危置之不顧。
朱桐咬着牙甩開老者,徑直向前走去。
“咚咚咚”一陣清脆的磕頭聲響起,朱桐不由地回頭一看。
老丈瘋狂地磕頭,頻率十分快,額頭都磕出了白骨,冤屈的血沾溼了街上的青磚。
這一聲一聲的磕頭聲裡傳出了無法述說盡的心酸與屈辱,如果是一般的冤屈斷然不會將性命置之不顧。
‘忍’是華夏的一種美德,在無數專制王朝的勤勞錘鍊下,東方大地上的百姓發明了‘忍’
近乎變態般的將之列爲了美德,朱桐再也無法壓抑住內心的惻隱之情。
人皆有父母,人皆有子女,奈何父母受人戮,子女受人辱。
何人不哀慟,何人不悲歌,如若我朱桐冷漠離去此生良心難安啊!
朱桐上前一把扶起地上的老丈,說道:“老丈,您不要這樣,家中還有什麼人嗎?”
“老爺啊!賤民家中就剩下老漢一人了,兒子的屍身還在家中牀上!”老丈哀哭道。
朱桐想了想,我雖然不能幫你伸冤,但是給你一些錢財幫你安葬兒子還是可以做到的。
“老丈,給你兒子買口棺材吧!”朱桐道。
說着扶着老丈回到他的家中,一件破舊的茅草屋被砸的搖搖欲墜,根本不可能在居住了。
門扉都只剩下半截,是被人一刀橫劈掉的。
屋子中間躺在一位中年男子,脖子上有一圈暗紅色的縫合印。
明顯是身前被割掉了腦袋,又被人縫上去的,簡直慘不忍睹。
看着眼前的一幕,朱桐不由地流下了一道一道熱淚,這絕對不是人可以做出來的事。
安排好老丈後,朱桐悄然離開,他無法面對這一切,在回家的路上心情一直很沉重。
他明白這是魏澤給自己挖的坑,不去辦案無法交差,辦案又難以對抗權勢熏天的李善長。
一時間陷入了難以擺脫的憂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