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聲喊可把門外聽熱鬧的衆人給笑壞了。
週四郎更是覺得一股酥麻從足底鑽將出來, 直奔腦門,如一縷煙花綻放。
阿奇卻默默地離了衆人,攜了壺醇酒, 搖搖晃晃地去了船尾, 自斟自飲, 看着天上水裡的月亮發呆。
英姐兒搖搖晃晃地出了門, 手一揮道:“你們, 誰也不許放她出來搗亂!知道嗎?壞了我的好事……我柴刀伺候!”
衆人竊笑不已,週四郎滿臉通紅,雖然他盼星星盼月亮地盼着這一天, 可是咱能不能低調一點?嚷得衆人皆知……實在是太幸福了!
週四郎忙扶了英姐兒,怕她磕着碰着, 一路回了房, 趕緊關了房門。
這邊小郡主從隨身的荷包裡掏出一把兩寸來長的小匕首, 割了汗巾子,把手絹從嘴裡吐出來, 罵道:“綁人不綁手,你綁個屁啊!”
她出了房門,見一個閒人都沒有,想來都去看熱鬧去了。她剛要往週四郎的房間而去,旁邊的陰影裡就轉出一個人來。小郡主定眼一看, 原來是宋先生。
宋先生一身青衣, 在淡淡的月光下看起來有一種令人敬畏的高潔。
“你要到哪裡去?”
小郡主一笑:“夜深人靜, 月朗星稀, 正是聽熱鬧的好時候!”
話音未畢, 就聽見英姐兒粗聲大氣地叫喚:“香草,香草, 你在哪裡?”這船再大也只是一艘船,夜深人靜,聽得再清楚不過。
宋先生不由瞠目結舌。小郡主笑得彎了腰:“哎呦,可是辜負了先生一番成全的美意了。怎麼不叫四郎,叫香草?!”
這邊週四郎扶着英姐兒進了屋,誰知道英姐兒往牀上一坐,就叫喚起香草來。
週四郎見她真是醉糊塗了,她不是嚷着要圓房嗎?好容易兩人獨處一屋,怎麼倒要叫香草來添堵?
香草的聲音傳來:“奶奶,奶奶有什麼吩咐?”可是要醒酒湯?
“去,把我們黃家祖傳,傳女不傳男,九九八十一式神仙洞馴夫大法取來!”英姐兒聲如洪鐘。
週四郎聞言腦子裡一片空白……,繼而明白過來,今兒白天她鬼鬼祟祟地說要去翻嫁妝爲了什麼。當即滿面通紅,渾身火燒,自己那本書不過金槍九式!
他猛地撲過去,英姐兒被他撲倒在牀。
他上口就把英姐兒的嘴給堵住了。再讓她胡說八道下去,他們夫婦可真要把這一船的人都滅了口才有臉上岸了!
嗯嗯,吃人的感覺真不錯,週四郎只覺得渾身上下都沸騰起來,口眼手腳並用,開始盡情地發揮男性本色。
英姐兒暈暈乎乎地,也不折騰了,雙手緊緊地抱住週四郎,渴望着再貼近一點,再貼近一點。
運河水啊浪打浪,夫婦的小船開啊開,趴在窗下的人們除了聽到點兒嗚嗚嗚、嘎嘎嘎、啪啪啪、啊啊啊的聲音,啥也沒聽着,都倍覺遺憾。
還沒聽夠呢,宋先生跟個觀音娘娘似地飄了過來,衆人被她冷眼一掃,又怕英姐兒有了黑名單,惱羞成怒,明日個個都柴刀伺候,便都散了。
小郡主倒不生氣。只要一想到九九八十一式就笑得不行,自己可是抓住這個姐姐一輩子的把柄了!
鎮書和任俠卻在船尾陪着阿奇,阿奇被冷風一吹,酒意上頭,看看天,看看水,問道:“這天上一個月亮……水裡一個月亮……我撈一個行不行?”說着就要往船鉉邊上撲。
鎮書和任俠一人一邊扯住他的兩條腿。
“奇少爺,使不得!那月亮只有一個……已經被人撈去了!”任俠有些不落忍。
阿奇一酒壺砸在他的頭頂上:“胡說!明明有兩個月亮!不對,四個……嗯……不對,有鬼!我得驅鬼!”
說着一扯袍子:“小鬼避散……養了一十七年的童子尿……來也!”
任俠抱住被敲暈了的頭,還沒來得及避散,就被嗞了一臉。
第二日,豔陽高照,熱得人渾身冒汗。
英姐兒迷迷糊糊地醒來,只覺得頭昏眼花,低頭一看,嚇了一跳,自己和週四郎都是衣衫不整,週四郎的臉還靠着自己的胳膊,雙手緊緊地抱着自己腰。
“圓房了?”她嚇得猛地坐起,自從聽了小郡主的生米熟飯她就一直琢磨着,可惜被小郡主日纏夜也纏,昨日……
她有些記起來了。她伸手狠狠地擰了週四郎胳膊一把:“四郎,你疼不疼?”
週四郎睡得正香呢,被擰得尖叫一聲坐了起來:“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兩人對視片刻,目光慢慢地移下,週四郎滿面通紅,一把抱住她:“反悔也來不及了!你也願意的!”
英姐兒身體僵硬了一下,慢慢伸出手來抱住了週四郎的腰,把頭埋在週四郎的頸間,悶聲道:“昨日果然是黃道吉日!”
週四郎的心軟得跟豆腐似的,一攥就出水,他伸手撫摸了一下英姐兒的頭髮:“果然是黃道吉日!你放心,你昨日不但得了師父,也得了丈夫!這一輩子,我都會對你很好的!”
週四郎覺得自己的脖頸間有一滴溫暖的水滴了下來,又一滴滴了下來,他的眼圈也忍不住紅了:“英姐兒,你放心,今後,我都不會再讓你受委屈!”
到了中午,眼看着就要進閘,東西都該收拾起來了,英姐兒才紅着一張臉出了屋。
小郡主搖搖晃晃地走過來,低聲在她耳邊道:“姐姐昨日九九八十一式用了幾式啊?”
英姐兒早已經聽週四郎提了這九九八十一的事情,見小郡主果然是哪壺不開提哪壺,擡腳就踩了小郡主一腳:“小孩子家家的!別打聽不該打聽的事!”
小郡主尖叫一聲跳了開去:“你踩我?要不是我高風亮節、成人之美,管教你昨日半式也使不出!”
英姐兒見她嘴裡還嚷嚷這式那式的,怒道:“你還提……看我不再把你給綁了!”說着就去追小郡主。
小郡主一面跑,一面笑:“哎喲,不得了了,有人要殺人滅口了!黃家獨門秘籍,九九八十一式……”
只聽隔船一個大漢吼道:“什麼秘籍?秘籍在何處?咱家走遍天下,就是爲了搜尋秘籍!黃家?武林中哪個黃家?”
英姐兒和小郡主都木瞪口呆,停止了打鬧。
週四郎叫苦不迭,這要是招惹了江湖裡的這些混混,可怎麼辦?忙一鞠躬道:“這位壯士,我娘子和她妹子笑鬧,說的是繡花……繡花的法子!”
“放肆!王府的官船你也敢偷窺!還不趕緊迴避!”只見一葉小艇飛快地朝她們的大船開來,小郡主見艇上站了一人,英姿颯爽,正是師父,撲到船鉉邊上歡呼:“師父!”
那壯漢一縮脖子,回了自己的艙房,不敢再露面。
小郡主接了師父上船:“師父怎麼不在岸上等着,我還想在蘇州逛一逛,對了,我跟黃英結拜姐妹了!”
又對英姐兒道:“這是我師父,你就叫黎師父吧!”
黎師父只是微微地衝英姐兒一點頭算是打過招呼,便皺着眉頭對小郡主道:“已經比原定時間晚了好幾日了,不能再耽擱了!”
小郡主還想耍賴,黎師父已經一伸手扯住了她的胳膊,神色嚴峻:“現在不是你耍脾氣的時候。若是被人追上來,我看你怎麼辦?!”
小郡主滿不在乎:“他怎麼敢離京?!”
黎師父瞪了她一眼,轉身對英姐兒道:“對不起,請你們趕緊下船,我們這就要出發!”
英姐兒看着小郡主,雖然兩人結拜的時日不長,可她自己從來沒有姐妹。她心裡不捨地走過去,一把抱住小郡主:“妹妹,你可別再亂闖禍了!我要在蘇州住三年,你下回進京,一定要來看我!”
小郡主一愣,也回抱她,眼淚汪汪地道:“你放心,我才瞧不上呆頭呆腦的週四郎呢!”
她擦了把眼淚,從懷裡取出一封信遞給英姐兒:“你安頓下來,寫信到這個地址告訴我你的住址就成了!”
宋先生此時也走了出來,聽了話頭話尾,心中微凜,一時倒有些後悔讓英姐兒跟小郡主做朋友,可別沾染上不該沾染的事情。
從運河碼頭到虎丘坐馬車不過半個時辰左右。見時辰尚早,衆人決定先到虎丘去,看看書院安排再做定奪。當即讓任俠騎馬去打前站。其餘衆人乘着馬車慢慢前行。
只見蘇州果然是個商賈輻輳,百貨駢闐的好地方。河灣縱橫,青瓦白牆,迴廊塗朱,店鋪林立,女美男俊。讓人目不暇接。
週四郎與英姐兒一車,眼看着虎丘將近,他偷偷地伸手握住了英姐兒的手:“不如你們就在閶門外尋一個院子住下。我從虎丘山上下去,就是步行,也不過兩刻鐘。”
英姐兒有些意外:“你要常回來嗎?”
週四郎臉兒一紅:“我……我只知道山上清苦……”心裡卻有些幽怨英姐兒不解風情,此一時彼一時,難道英姐兒就不會想他嗎?
英姐兒意味深長地瞧了他一眼,週四郎的臉越發紅了:“我還沒有一一領教……你的九九八十一式……”英姐兒滿面緋紅,一把捂住了他的嘴:“你還敢提!”
兩人吃吃地笑作一團。車外傳來任俠的聲音:“爺,出事了!”
週四郎嚇了一跳,從馬車中探出頭來:“怎麼了?”
只見任俠身後跟着一位滿身鎬素頭戴帷帽的女子,那女子走起路來比拾柳還要美麗,卻又多了幾分拾柳沒有的高貴。
週四郎忙跳下馬車,英姐兒也跟着下了車,有些警惕地瞧着那女子。
那女子對着週四郎微微一禮:“家母前日不幸病逝,家父心如槁木,無力照管書院諸事,正要遣散衆學子。雖然失禮,還請諸位即刻返鄉另尋名師大儒,莫要耽誤了前程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