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李茂醒來後的第二天早晨,在刀蘭香的攙扶下,走出病房,他身上穿的是一套朱永勝從團部軍需處替他領來的中尉軍服。他在松山穿的那套時尚的夏裝,已經不知跑哪裡去了,他也問過刀蘭香有沒見過一張穿上尉軍服的黑白老照片。
刀蘭香的回答是:“我見到你時,除了胸口上的繃帶外,什麼也沒有,你看上去就像個剛出生,什麼也沒穿的熟睡的嬰兒。”
他還從刀蘭香口中得知,自己左右胸各中一彈,右胸被射穿,左胸的子彈幸好沒擊中心臟,幾乎所有的醫生和護士都認爲他活不了多久,可他卻奇蹟般的活下來。
醫院的院子裡,搭建了很多軍用帳篷,作爲臨時病房用,很多傷兵三五成羣坐在帳篷外,有的在打牌,有的在抽菸,還有的在和穿了各種花色傣族服裝的姑娘說笑。
醫院一共有兩棟兩層樓高的大瓦房,都是土木結構的老式建築,相挨着形成一個L形,要不是院子裡那些草綠色的帳篷和包紮了繃帶身穿軍裝的官兵,董李茂會以爲自己身在異鄉度假呢。
天很藍,早晨的陽光十分刺眼,照射在臉上熱辣辣的。
董李茂仰頭望了一眼天空,想深深的吸口氣,可胸部的傷口卻悶疼悶疼的,讓他有些難以呼吸。
“在我山東老家,這個季節,還有些寒意呢,這裡卻熱得讓人受不了。”董李茂忽然想到爸爸媽媽,此時他們是在找自己呢?還是守候在病牀前?他們根本想不到兒子已經穿越了六十二年,變成了太姥爺,難道自己兩年後,也會像太姥爺一樣死去嗎?
想到死,董李茂心底無比的傷感,還有什麼比一個人知道自己的死期更可怕的事呢。
董李茂無聲的流下兩滴眼淚,這兩滴淚,是爲他自己兩年後要死在異鄉而流的。
“董連長,再過幾天,就是我們傣族傳統的潑水節了,今年與往年不一樣,會很特別。”刀蘭香見董李茂落淚,以爲他看到院子裡的傷員而傷感呢,所以想說點高興的事。
“哦,有什麼特別?”董李茂慢慢的坐在臺階上問。
“因爲今年有這麼多軍人與我們一起過潑水節呀。”刀蘭香也跟着坐在他身邊,歪着腦袋微笑着回答。
她臉頰上的兩個酒窩十分迷人,董李茂看得一時呆了,不禁脫口而出:“如霜,你真好看。”
刀蘭香羞紅臉的收起笑容:“這個叫如霜的,是你的愛人嗎?”
“啊?哦……她是我以前的一個同學。”董李茂面對如此熟悉的一張面孔,總是禁不住的會想到白如霜,他尷尬的道歉:“對不起,刀護士,你長得實在太像她了。”
“從你甦醒後,總是說些莫名其妙的話,甚至還忘記了九連的弟兄,你明明就是董嘉城,卻說自己叫董李茂,對了,你還說什麼穿越。董連長,什麼是穿越?是你們軍隊打戰時的一種戰術嗎?”刀蘭香有些好奇的問。
董李茂不知道該如何解釋,他苦笑一下才說:“我說了你也不會相信的,我確實叫董李茂,董嘉城是我的太姥爺,我生活在二十一世紀……”說到這,刺耳的防空警報聲打斷了他的話。
“董連長,快到地下室去!小鬼子的飛機來了!”刀蘭香說着,雙手攙扶起董李茂。
只見院子裡的傷病護士及傣族姑娘們,都朝房子左邊的一個入口處跑,頓時,院子裡亂成一團,房子裡的人也開始往外跑。
刀蘭香攙扶着董李茂快步走下臺階,朱永勝和張大力氣喘噓噓的跑過來。
“連長,快到地下室去!”朱永勝說完,和張大力一邊一個,架起董李茂的胳膊,急匆匆的往位於房子下的地下室跑。
“朱排長,董連長交給你兩位了!”刀蘭香說完,轉身往樓裡跑。
董李茂大喊:“如霜!快回來!危險……”
只聽刀蘭香留下一句:“裡面還有很多重傷員,我必須進去幫忙!”
這時,飛機馬達的轟鳴聲傳來,董李茂朝傳來飛機響聲的方向望去,只見十幾架飛機像十幾只大鳥一樣低飛着朝這邊撲來,低得董李茂都能看清最前面那架飛機上的飛行員在獰笑。
“快臥倒!”朱永勝一聲大吼,與張大力兩人把董李茂拽到臺階右側的角落裡按趴下,一串子彈噗噗的射向他們剛纔的位置,離他們僅有兩三步遠,接着,巨大的爆炸聲不斷響起,震得董李茂爬在地上的身體像是爬在彈簧上一樣,往上彈起幾釐米,然後,他還聽到女人的驚叫,幾塊碎瓦片和無數灰塵朝他的背部跌落,彷彿整個世界,都處在劇烈的爆炸聲、驚叫聲及飛機的轟鳴聲之中。
董李茂被兩人緊緊按壓住兩隻胳膊,他想用手捂住雙耳都做不到,腦子裡忽然想到跑進房子中的刀蘭香,在第一輪轟炸和掃射完,他把雙手從左右兩邊的朱永勝和張大力身體下抽出來,翻身站起,也顧不得身邊兩人的死活,感覺腦袋嗡嗡作響,邁開腿跑向已經被炸塌了半邊的兩層樓瓦房,他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要救刀蘭香。
“連長……”他身後傳來朱永勝的喊叫,可他頭也不回,跑上臺階,衝進房子。
“如霜……”董李茂高喊,像是忽然意識到對方聽不懂他喊誰,或者是他想起了要救的人不叫如霜,所以馬上改口:“刀護士……刀蘭香……”他隨手抓住一個往外跑的傷員問:“看到刀護士了嗎?”對方搖搖頭,甩開他往外跑,於是他只好再往裡走。
此時房子裡滿是煙塵,幾乎看不到前面任何東西,他的鼻孔還聞到嗆鼻的火藥味,董李茂摸索着往裡走,邊走邊高喊:“刀護士……刀蘭香……”從他身邊,不時的跑出傷員和醫護人員,只要是穿白衣服的,他總會一把抓住。
刀蘭香聽到了董李茂的喊叫,她身上架着一個傷員,很吃力的從一個病房裡往外走,董李茂一聲聲的叫喊,讓她聽着很高興,但又很擔心,她正想回應,忽然,頭頂落下一根木頭,正好砸在她架着的傷員頭上,把她也給壓在了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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