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徐洪明勞斯萊斯老爺車上,董李茂感覺與坐在拖拉機上沒啥兩樣,除了坑坑窪窪的泥水路顛簸外,還有那臺像肺心病人晚期一樣不停咳嗽、隨時會斷氣的發動機噪音。
徐洪明把車開到河岸邊竹林裡停下,所有人徒步走了大約十來分鐘,到一個長滿野蘆葦的岸邊。
河流的水,因爲下了一天雨的緣故而暴漲。
吳桐雙手成喇叭狀,學着野鴨嘎嘎叫了兩聲,只見蘆葦叢中劃出一條小船,船上有兩個赤膊的緬人一左一右划槳。
誰也沒說一句話,當小船朝河對岸劃時,湍急的水流根本不聽那兩個划槳人的擺佈,似乎很惱怒小船阻止了它奔向大海的高昂而急促的步伐,不管划槳的人如何與河流抗爭,可小船還是被衝向下游很遠纔到達對岸。
上岸後,吳桐領着衆人,沿着岸邊蘆葦叢,往上游走了大約半個小時,才與接應的人碰面。
一個四十幾歲,相貌平平的男人,見到李媛媛後,雙手握住她的小手說:“你就是李媛媛小姐吧?我是蕭聲。”
李媛媛說:“情況比較緊急,所以我不得已才冒險動用破冰計劃,請蕭先生諒解。”
“我已經向上面請示過,他們同意這次營救行動,不過,我們的人恐怕幫不了你們太多。”蕭聲說。
“能搞到軍服和軍車嗎?”李媛媛問。
“我想你們也許會用得上,所以提前安排人給你們備好了,但不是日軍軍服,而是皇協軍的軍服。”蕭聲鬆開李媛媛的手回答。
“也行,關鍵是救出人後,如何離開?”李媛媛思索了一會問。
“我因爲要安排這件事,纔沒親自去見你們,讓吳先生代我走了一趟。”蕭聲掃了每個人一眼,接着說:“本來還不到發放日軍前線官兵軍餉的時間,但爲了送你們回去,我說服了行長,讓他主動向日軍軍需部提出南亞銀行可以先爲日軍墊付這個月的軍餉,日軍已經三個月沒錢給前線將士發過軍餉了……所以我們的提議,他們當然高興接受,很快得到同意,並給了我們通行的批文,明天一早六點,押送軍餉的車會準時出發……等你們把人救出後,往東亞商號左邊的街道撤離,街道盡頭往右拐,看到一家霓虹燈寫了日文的妓-院後直接進去,看門的會把你們帶向後院,那裡有個下水道的井口,你們跟隨他從井口下去,他會順着下水道,把你們送到銀行金庫……請放心,金庫全是我們自己人,他們會把你們裝進箱子裡,等車開出仰光市區後,你們就可以從裡面出來……”
董李茂聽着簫聲把出逃計劃講完,纔開口問了一句:“有日軍參與押運嗎?”
“有,軍需部會派十幾個士兵和押運車一起走,包括一個負責發軍餉的軍需官。”蕭聲回答完,看着李媛媛問:“請問這位是……”
“哦,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五軍抗日英雄董嘉城,是他率領特務連突擊隊炸燬細菌彈的。”李媛媛介紹說。
“果然名不虛傳哪!”簫聲說:“據我們的人得到情報,日軍對董連長率領一個連的官兵撕開東瓜防線,才使得日軍在東瓜戰場失敗,小鬼子們,對你董連長那可是恨之入骨啊!呵呵……”簫聲接着說:“你們在半路,地點最好在班納山口,因爲班納山有土匪活動,到了那裡後,把跟隨押送的小鬼子全部幹掉,再打傷開車的司機,儘管他不是我們內部的人,但最好別要了他的命,然後把軍餉全劫走。”
“劫走軍餉?日本人的錢我們劫走也沒啥用處呀。”董李茂不解的說。
“不是日圓,是黃金。”簫聲解釋說:“這批黃金,是南亞各國華僑捐獻抗戰用的,存放在南亞銀行很久了,始終沒機會運送出去,這次正是時機,這也是我用電臺請示說服上面的主要理由,否則,恐怕他們不會爲幾個無關痛癢的戰士冒這個險。”
董李茂聽完,感動啊,一個與被抓弟兄毫無關係的人,竟然把事情想得如此周到,他伸出手來,與簫聲握在一起,有些激動的說:“我代表弟兄們,在這裡先感謝蕭先生,就算救不出他們,我想弟兄們在黃泉路上,也會記着蕭先生的好。”
“一家人不說兩家話,我所能做的,也只有這麼多。”
“可我們劫了軍餉,又殺了鬼子,恐怕蕭先生也脫不了干係呀。”董李茂細細回想了一遍簫聲說的計劃,還是有些不放心。
“我讓你們在班納山口動手,目的就是要讓日本鬼子以爲是土匪幹的。”簫聲解釋說。
董李茂想了想,覺得沒啥漏洞了,翹起大拇指說:“不愧是搞地下工作的,蕭先生,你考慮得太周全了。”
“幹我們這行的,要是稍有疏忽,腦袋就不屬於自己的了。”簫聲苦笑着回答。
“時候不早了,我們是不是該上路了?”李媛媛問。
“不急,還得再等一等。”簫聲回答。
“等?還等什麼?”李媛媛疑惑的問。
“等你們要的東西。”簫聲說着,,掏出懷錶,湊近眼前看了看說:“也該到了呀。”
“你是說,我們直接從這裡出發,到東亞商號去救人?”李媛媛問。
“是的,不知李小姐你想好進入東亞商號的辦法沒有?”簫聲問。
“日軍在這裡的情報官是誰?”李媛媛沒回答,而是問了一句。
“山田大佐。”
“是他!”李媛媛柳眉一豎,脫口而出。
“李小姐認識?”簫聲的問題,也是董李茂想知道的。
“不,不認識,但我聽說過他的一些殘暴罪行!”李媛媛雙眼像是要噴出火來,腮幫子咬得緊繃繃的。
董李茂不知道李媛媛爲何聽到這個名字會變得如此憤怒,這其中,一定有什麼重要的原因,他對這個女情報處長,越來越感到陌生了。
這時,有一輛卡車的聲響傳來,但是沒看到車燈。
“他們來了!”簫聲說。
不一會,一輛卡車開到河岸邊停下,從車上接連跳下幾個穿軍服的士兵。
苟豪大驚,端起衝鋒槍要朝他們射擊,董李茂趕緊攔住:“是自己人。”
來的人中,有幾個還真的是皇協軍裡的人,其中一箇中尉,是簫聲安插在皇協軍中的臥底,李媛媛他們需要的軍服和軍車,就是他搞到手的。
車上除了軍服外,還有武器彈藥。
“姐姐,你該說出你的計劃了吧?”董李茂說。
“還記得在山洞中你殺的那個女人嗎?”李媛媛微笑着問。
“女人?我殺的女人……”董李茂一時沒明白李媛媛問的是什麼,忽然,他想起來了,是問他放走的那個長得像飯島愛的女人:“哦,想起來了,你提她幹什麼?”
“還記得我給你看過的證件嗎?”李媛媛又問。
“證件?你說的是那個叫杜瑪的女人身份證嗎?怎麼啦?”董李茂一頭霧水,不知道李媛媛究竟想說的是什麼。
“那是一本日軍特務專用的證件,上面有可以辨別的暗記,有了這本證件,到日軍情報機關,暢通無阻……”李媛媛還沒說完,董李茂打斷了她:
“等等,姐姐,你不是說那個女人是緬甸人嗎,怎麼現在又變成日軍特務了呢?”
“這事一時半會解釋不清楚,以後我再慢慢給你解釋吧,反正有了這本證件,我就能帶你們大搖大擺的走進東亞商號。”李媛媛說。
“李小姐有具體的計劃啦?”簫聲插口問。
“是這樣……”李媛媛把她早已想好的辦法,大概的講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