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老大,你貴姓呀?”王風問着這個船家。
船家笑了一下,對着王風道:“我姓孫,叫作孫有財,這一帶的人都認識我。我在筷子巷那邊住,你只要向那裡的人打聽船工老孫,就會有人告訴你怎麼走了!”他說着,同時又道:“呵呵,要是在晚上或者下霧的時候,輪渡不開了,你要過江去,也可以來找我,我對這裡熟悉着呢!”
“哦!”王風點着頭,又問着:“你怎麼會認識這個書包呢?”
孫有財道:“前幾天,有一個客人就揹着你這個書包到我家裡來找我過渡,本來說好了第二天一早五點半鐘走的,可是第二天下起了很大的霧,我在岸邊等了他很久,一直等到輪渡開了,他也沒有來!”
聽着他的話,王風不由得心頭一動,忙問道:“那個找你過渡的人姓什麼?”
孫有財想了想,道:“他姓什麼?這麼多天了,我早就給忘記了,但是他不是姓‘段’,因爲我專門還問過他書包上的字讀什麼,還以爲那就是他的姓。”
王風怔了怔,又問着:“你還記得他長得什麼樣子嗎?”
孫有財一邊搖着櫓,一邊想了想,道:“那個人應該只有三十多歲的樣子,梳着個背頭,穿着西服!”說到這裡的時候,他又想了想,忽然道:“對了,他鼻子邊上長着一個小黑痣!”
“是方文清!”王風想也未想,便從心裡喊了出來,驀然覺得眼前忽得閃過了一片的曙光,雖然方文清被殺案已經了結,但是他心頭還有許多的疑問沒有解開,最大的一個疑問就是那天晚上,方文清從東門旅社出去拿段明宇的書包之後,爲什麼過了三四個小時纔回來呢?那三四個小時的時間裡,方文清到底又去了哪裡?做過什麼事呢?如今,聽到這個船老大的話語,分明可又解開一部分他心頭的疑惑。
見到王風在沉思,孫有財不由得問着王風:“你認識他嗎?”
王風猶豫了一下,點了一下頭,道:“認識!”
“呵呵,難怪呢!”孫有財道:“本來說好的,害我起了那麼早,在江邊等了那麼久,也沒有一個說法,你那個朋友真得不怎麼樣!”
王風笑了笑,道:“也許是因爲那天的霧太大了,所以他就沒有去!”
“是呀,我也是這麼想的!”他道:“不過,那個大早上的,我還是聽到有人走過來了,當時還以爲是他,還喊了一聲,但是卻沒有人應,然後我就跑到船上睡覺了。”
王風怔了一下,這位船老大的話,與呂青的敘述基本吻合的,呂青和袁老二當時是揹着方文清的屍體準備丟到江裡頭去,正是因爲聽到了人聲,所以兩個人膽怯,就將方文清的屍體拋到水裡,轉身跑了。不過,王風卻有另一個問題,他不由得問道:“聽說前幾天下大霧的時候,那段江岸上有具男屍,不知道你看見過嗎?”
“當然看到過!”孫有財顯得有些得意,就彷彿這也是一什爲之自豪地事,他對着王風道:“也就是在那一天,在霧快要散的時候,我才發現離我不遠處的岸邊,有一具屍體,當時我怕得要死,生怕那些警察會懷疑到我的身上,所又連忙把船划走了,過後好幾天我都不敢在那個地方停船!直到前幾天,我聽人家說那個案子已經破了,兇手是一
個當兵的人,我這才放下心來,接着把船停到這裡。”
王風點了點頭,孫有財的作法,倒也是一個普通人正常的作法,這也就難怪在那幾天裡,他和李新都到現場去過幾回,也沒有看到有這艘船在那裡的原因。
“對了,我那個朋友是怎麼就找到了你呢?”王風問着。
孫有財道:“是豐華米店的徐老闆帶着他過來的,呵呵,那個時候我都上牀了,要不是熟人帶着來,我也不會答應的!”
王風愣了愣,突然間這裡又蹦出一個徐老闆來,看來,那天晚上還曾經發生了許多的事,方文清還有很多秘密沒有搞清楚。
“他們什麼時候去找的你?”王風不由得問着:“你都上牀了?”
孫有財道:“那是幾點我也不知道,反正我都睡了一覺了,點上燈打開門,看到外面白白的一片,才知道起了霧!街上一個人也沒有。”
王風知道那天起霧的時候是在晚上十一點多鐘,照孫有財所說的時間,應該是在凌晨時分左右。
此時,王風恨不能現在就回到望龍門的稽查處,馬上逮捕豐華米店的老闆,仔細審一審那天晚上方文清找他到底做了什麼事。但是看一看此時這艘烏篷船,已然快要到南岸了,只得把這種急切的心情先行掩藏,等到明天再去行動了。
船到南岸龍門浩的時候,正是上午十點半鐘,這個時間已然比王風的計劃早了不少,看來坐私人的烏篷船過江,還是比較節省時間的,只是在安全性上,卻無法和過江輪渡相比。
沿着古老的驛道爬山而上,王風知道還要走四十分鐘才能到黃桷埡鎮,這一路上,他已然顧不得欣賞風景,腦子裡卻是在轉着彎地還在回想着方文清的案件。雖然方文清的被殺案已然了結,但是方文清的間諜案還沒有頭緒,到現在爲止,除了方文清之外,他還沒有抓到一個跟方文清相聯繫的間諜,很顯然,自從他們對方文清採取監視又來,這個方文清就沒有再做過什麼違法的事,那是因爲他完全知道自己已經被監視了。
如今,這裡面有三處比較大的疑點。
其一,方文清又是如何知道自己被監視呢?按理說這種事情他做得還是非常隱密的,不可能讓外人知道,除非自己的身邊也有內奸;一想到這裡的時候,王風就不由得驚出了一身得冷汗。仔細過濾着身邊的人員,實在想不出來有誰會背叛自己,背叛國家和民族,而甘心爲日本人做事。他身邊的人裡,他首先想到的就是劉金彪,雖然劉金彪是鄭青山處長推薦給他的助手,跟着他還不到一年的時間,但是他在當第一處行動組組長的這段期間裡,還是可又看出來,劉金彪的工作十分得努力,雖然有的時候方式過於簡單,但是到現在爲止,還沒有什麼行動和做法能夠讓他感到不對的。除了劉金彪之外,王風的第二個信任的人就是亮子,亮子是一個話不多,但絕對有主意的小子,只是因爲年紀太青,而且加入軍統的時間不長,所以王風並沒有過於重用於他,給他的也多是些外圍的偵迅、調查之類的工作,但是他相信亮子的能力要比劉金彪要強,如今只是需要歷練。亮子之後,還有一個就是小杜,小杜是一位上過高中的畢業生,在他行動組所有的人裡,算是學歷較高的,雖然看似象個書呆子,但是絕
對是一名合格的特務人員,是屬於外柔內剛的那種類型。對於方文清案,王風只交待過這三名屬下,一切也是由他們三個人來進行合作安排的,他實在不敢想象,這三個人裡會有一個人是內奸。
想一想自己身邊的事,的確是令人頭痛不已,方文清案的另外兩個疑點也是很讓人費腦子。其二,方文清已經和呂青說明了,他是準備離開重慶迴轉南京的,那也就是說他的使命已經完成,這肯定也是因爲敵人已經意識到了方文清被暴露,沒有了再利用的價值,所以纔會將他撤走。如果不是呂青因爲個人的原因,將方文清殺掉,這個狗漢奸真得可能會全身而退。不管方文清是死是活,有一點卻是肯定的,敵人一定又安排了一個接替方文清的人到了重慶,他們的這個特務系統顯然龐大而又隱密,要想將之破獲,找到那個接替方文清的敵特份子,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方文清顯然在那個特務系統網中的身份十分重要,他的死,也令王風剛剛抓到的一絲線索斷裂開來,讓人不得不從頭開始,而且幾乎是沒有任何頭緒。
方文清案的第三個疑點,就是他爲段明宇買官的那一細節,方文清準備去找哪一位要員來疏通關係,雖然王風也很想知道,猜也能夠猜個十之七八,但是這一點卻跟本案是無關的,畢竟在國民政府上下,靠人疏通關係以達到升官發財的目的,幾乎是很普遍的事情了。便是連石永川那樣低級的軍官想要升個職,還需要請人吃飯,給人送禮,就不要說段明宇想要去的那個部門更是許多人想要削尖了頭往裡面鑽的了。王風當然也知道,如果真得要去查辦那個上面的要員,自己所承受的壓力,顯然要比查辦間諜案還要巨大,到時候只怕自己的調查還沒有結束,他就會被人下了課。
方文清之所以想要讓段明宇進入軍委會軍令部,自然是想要得到軍委會層面上的軍事機密,他下的血本不可謂不大,能夠用董其昌的作品去交結那位要員,這本身就是一件非常令人驚歎的事情,董其昌可是明朝最有名的書畫家,就算是他的一部不起眼的小字,也可以在古董市場上賣到不菲的價格。方文清自己了說了,那副作品可以在重慶換上一幢不錯的小樓。只是,方文清卻說不用錢去收買,而是要用東西去跟人家換,那又是什麼東西能有如此等同的價值呢?在方文清被殺之後,李新曾以警察局辦案的理由,堂而皇之地查封了方文清所有留存的財產,其中也包括他住宅裡面的所有物品,但是,那裡面並沒有什麼值錢的東西,便是連可以證明他是漢奸特務的證據都找不到,這就說明這個人平日裡有多麼得謹慎了。顯然,在方文清被殺的那天清晨,方文清是準備坐孫有財的船過江的,這肯定是因爲他發現已經起了霧,渡輪是不會開的,爲了能夠在預約的時間趕到,他所以纔會選擇找私人船。但是,方文清到底是和什麼人?在什麼地方預約見面呢?也許查清了這一點,這個問題也就會迎刃而解。
好在這天下真得就有那麼湊巧的事,王風今天真得遇到了那個準備送方文清過江的船老大,從而也就知道了還有一位米店老闆的存在,看來解開這個謎團的時機已然是不遠了。想到這裡的時候,王風不由得又看了看自己背在身上的這個書包,這個繡着‘段’字的段明宇的書包,真得給他帶來了好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