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明,是雲南省的省會,此時,同時也是抗戰的大後方,因爲日本人將中國東部的沿海地區封鎖,所以對於偏安西南的國民政府及廣大的國統區來說,只有兩條向外的通道,一條就是通過滇越鐵路,從雲南的南面進入越南出海;另一條則是通過西南方向上的滇緬公路出海,而這兩條運輸動脈的匯集點都是在昆明,所以昆明也就成爲了大後方最大的物資集散地。
正因爲如此,所以王進飛重慶與昆明之間的航線尤其得多。
而此時,王進的大哥王風正在昆明,是軍統局昆明分站的負責人,但是,雖然王進幾乎每個星期都會有三到四天要飛昆明,可是真正與大哥王風見面的機會卻不多。
昆明最大的機場就在巫家壩,這是一個軍民兩用的機場,同時也是航運物資轉運的主要機場。這座機場建於一九二二年,是由原來的陸軍大操場改建而成的,當是是飛機的教練場,成爲了雲南省的第一個機場,同時也是全中國第二個飛機場。而云南省的機場數量之多也是在全國數一數二的,在抗戰爆發之前,就建有二十多個機場;抗戰爆發之後,尤其是國民政府西遷重慶之後,雲南省搶建、擴建的機場就有五十多座,單單在昆明的周圍,就有陸良機場、曲靖機場、馬龍機場、楚雄機場、祿豐機場等十多個。正因爲有如此衆多的機場作爲支持,所以對於王進這些飛行員們來說,在雲南的飛行要比在重慶和四川的飛行任務舒服了許多,而且相對來說,雲南也是非常安全的,便是日本鬼子想要到昆明這邊進行轟炸,卻也沒有可以支持他們的轟炸機飛到雲南的前沿機場。
實際上,王進過昆明很多的情況之下都是轉飛到這裡加油的,緬甸的仰光機場也是王進去得比較多的地方,那裡堆積着很多國民政府從世界各地採購來的物資,並且很多華僑捐贈的物資也是通過仰光港轉運的,畢竟往香港轉運路程上要遠了許多,而且時常還會有日本海軍的騷擾。一航情況之下,王進從仰光機場出來之後,他的航行路線是先到昆明,再轉到重慶,因爲每一次的所運的物資裡,並不是都必須要運到重慶的,還有很多的物資是在昆明卸下來之後,再通過其他的方式,或者是汽車,或者是別的運輸機運往湖南和廣西的前線;另外,有時通過滇緬鐵路運過來的特殊物資,也會在這裡被裝上他的運輸機。當然,他也有過幾次從仰光機場直飛重慶機場的航程,那種情況一般是爲了運輸比較緊急或者貴重的物資、儀表。
這一次,王進也是從仰光拉運了一批軍用物資過來,先是到昆明巫家壩機場中轉,將運輸機上一半的物資卸下來,另一半還要拉回重慶。他讓張仁、潘飛和呂誠留在飛機上,告訴卸貨的人哪些東西要卸下來,哪些東西不能卸,他自己走下了飛機,去找機場負責調度的盧慶主任,一面是爲了向他轉交卸下物資的清單,另一方面也是要向他詢問今天是不是還有別的貨物要讓他帶回重慶去。
盧主任是一個四十多歲、身材矮小,體型偏胖的中校,因爲王進經常和他打交道,所以彼此間混得很熟。只是,王進並不喜歡這位主任,覺得他這個人有些勢利眼,尤其會拍馬溜鬚,甚至於是欺上瞞下。有一次一位大長官過
來視察,這位盧主任所管的中轉倉庫裡明明沒有多少貨物,他卻扣留着兩架運輸機,命令他手下的兵將這兩架運輸機上的所有貨物都卸下來,整齊地擺到他的倉庫裡去,然後等那位大長官走了之後,又讓他手下的兵,將那些貨物重新裝回那兩架運輸機上,這一折騰就是一天,搞得他手下的兵們怨聲載道,也耽誤了兩架運輸機的正常飛行;而那兩架運輸機中,其中就有一架是王進開的這架飛機,只不過那一次是汪紀泉領班。汪紀泉晚回了一天,令王進和朱永光都感到十分緊張,還以爲他出了什麼事故呢!直到後來汪紀泉說起這件事的時候,他還一直搖着頭,言語中對這個盧主任的不滿自是不言而喻的。一直到後來,王進才聽說,實際上盧主任所管的那個中轉倉庫裡,應該有某樣的物資,但是卻沒有了;他借用運輸機上的物資,實際上是拆東牆補西牆,爲的就是糊弄上面的檢查。當然,至於中轉倉庫裡面的東西爲什麼會沒有了?這個問題其實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便是沒有經歷這件事的王進也可以猜到,那些東西不是被盧主任夥同他們盜賣了,就是被人偷了。
當王進來到盧主任的辦公室,將手中的清單與他交接完畢之後,王進習慣性地問着他:“盧主任,今天還有什麼貨要帶到重慶的嗎?”
盧慶愣了一下,看着王進有些猶豫,但最終還是點了點頭,道:“有!”
“我看看清單!”王進道,
“清單一會兒再給你!”盧慶道:“你先去休息一會兒吧!反正卸貨也要一個小時呢!過一個小時之後,你再過來!”
“好!”王進點着頭,告別了盧主任,走出了他的辦公室,正在往飛行員的休息區過去,卻聽到身後有人在喊着道:“阿進!是阿進嗎?”
王進轉過身來,驚訝得看到了大哥王風出現在他的身後,在王風的身邊,還跟着兩個便衣。因爲天氣比較熱,王風也是穿着一個短袖,但是褲子十分筆挺,皮鞋也擦得特別得亮。
“大哥?”王進叫了一聲,忍不住地問着:“你怎麼也在這裡?”他說着,走了過來。
“呵呵,我是來這裡辦點兒事的,剛剛來,正好看到你!”王風迎着王進走過來,一邊高興地說着。
兩個人走到了一起,王風回頭告訴着跟在自己身邊的兩個便衣特務道:“你們兩個先去找一下盧主任,這是我弟弟,很久沒有見面了,我們兩個先說會兒話,一會兒我再去找你們!”
“是!”那兩個便衣特務答應着,看了看王進,轉身向盧主任的辦公室走去。
“大哥,你到這裡來是辦案的嗎?”也許出於習慣性的原因,王進猜着問道。
王風點了一下頭,看了看前面不遠處有一個不大的操場,邊上還立着一個分健身用的單槓和雙槓,他帶着王進走了過來,便在雙槓前停下來,雙手一撐,人便立了起來,然後在上面轉過身來,屁股坐着一根槓,腿蹬着另一根槓,笑着對王進道:“坐上面來吧!這裡可以看到不錯的風景!”
王進怔了怔,也一躍而上,與大哥一樣得坐到了雙槓之上,眼睛望着面前廣闊的空間,這個機場此時只是停着兩架飛機而已,除了正在卸貨的
他那架運輸機之外,還有一架笨重的轟炸機,不過離着他的那架運輸機卻是老遠。王進知道,雲南這邊最大的軍用機場不在昆明,而是在昆明東面的陸良,當初他在第四航空隊裡的時候,就曾經駕機在陸良機場停泊過。
“大哥,你到這裡來又辦得什麼案子?”王進忍不住地問着他。
王風並沒有回答,他的眼睛也一直在盯視着遠處正在卸貨的運輸機,卻反問着王進:“阿進,你是不是每一次到昆明來,都會跟盧慶打交道?”
王進點了一下頭,同時告訴着他:“他是這裡的調度主任,我的清單必須要跟他作交接!”
“他這個人怎麼樣?”王風又問道。
王進想了一下,如實地道:“我跟他也只是泛泛之交,對他這個人不太瞭解,每次都只是跟他辦一個手續之後就離開,連話都沒有多說過幾句!”
“那你從別人那裡聽到的,這個人怎麼樣?”王風又問道。
王進馬上想起了汪紀泉跟自己講的那件事情來,當下道:“我認識的人裡面,沒有幾個人對他有好感的!便是連他手下的兵也不喜歡他!”
“哦?”聽到王進的這個話,王風馬上來了興趣,忙問着:“他們爲什麼不喜歡盧主任呢?”
“這個人特別會欺上瞞下!”當下,王進便將從汪紀泉那裡聽到的那件事情講了出來,說到最後的時候,他不由得又道:“呵呵,明明他的倉庫裡少了東西,卻要讓我們飛機上的東西卸下來替他充數,來回得折騰,人家不罵他纔怪呢!”
聽完了王進的敘述,王風的臉色變得異常得難看,他陰沉着臉,彷彿在想着什麼,半天沒有說話。
“大哥?你是不是在查這個盧主任呢?”王進忍不住終於問出了口來,雖然他也知道以他大哥的作風,是不會對他講自己還沒有查清的案情的,但還是問着。
王風搖了一下頭,卻又點了一下頭,告訴着他:“實際上,我是在調查昆明黑市裡,怎麼會有大批的軍用物資在賣,這些物資有軍用電臺專用的蓄電池、有昂貴的進口藥,甚至於還有民用市場上根本就買不到的槍械和彈藥!而且那些黑市商也可以說手眼通天,你只要付得起高價,他們就可以幫你搞到你想要的東西!”
聽着王風的話,王進不由得張大了嘴巴,有些咋舌起來。
但是,王風說着,卻又把話一轉,道:“看來,這個盧主任的確是應該好好地查一查了!”
王進想了一下,卻又想起了一件事來,有些擔心地告訴着大哥:“我聽說這位盧主任是有後臺的!他的後臺就是孔家!”
王風愣了一下,隨即一笑,道:“呵呵,我連孔二小姐都敢查,還怕他這麼一個狗腿子嗎?”他說着,又不由得發出了一聲長嘆來:“國之如此,實在是因爲有太多的蛀蟲,這些既得利益的人,喝着民衆的血,還嫌不夠,還要吃民衆的肉!如果這些既得利益者不清除掉,那麼這個國家永遠也翻不了身!”
聽着王風的這番感慨的話,王進默然了,他卻是在懷疑,憑着大哥這麼一個小小的軍統頭目來孤軍奮戰,又怎麼可能推翻得了如此龐大的嗜血集團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