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是不願意說是嗎?”陸曼的眼淚又涌了出來,她接着說道:“在小萬到我這之前,如果你不講出來緣由,以後你就不用再找我了。”
“我……”
孫玉民急的啞巴了,他真的不知道四支隊那邊是個什麼情況,高司令到底是已經被錯殺了,還是安然無恙他完全不清楚。這樣的一種情況你讓孫玉民怎麼說明白?難道告訴她,這件事情在認識高司令之前,他就已經知道了。亦或告訴她,這是寫在史策上的事情?當然不可能,除非他神經錯亂差不多。
孫玉民也想撒個大謊,欺騙陸曼說這個消息是張義純他悄悄地透露給自己的,以前他可能會這樣做,美其名曰善意的謊言,可經過這一年的沉澱,他現在不會再去做這種傻事,編織一個個謊言去圓上一個謊言。
“好,我知道了,”陸曼彷彿突然間失去了最珍貴的東西一般,指着孫玉民的鼻子,歇斯底里地喊着:“孫玉民,我恨死你!”
或許是極爲地傷心,又或許是太過於激動,又亦或是喊的聲音太大,以至於呼吸跟不上,大腦突然缺氧,陸曼在喊出這句話後,居然搖搖晃晃了兩下,眼看着就要站不穩。
“嫂子!”
最爲要緊的時候,小丫頭抱緊了她,防止了她的倒下。
“嫂子?”陸曼冷笑了一聲,說道:“你嫂子早在武漢軍醫院時就“沒有了,以後麻煩你不要把這個稱呼放到我的身上。”
“嫂子,你就算不要大哥了,那你也不能不要我,不能不要初九呀,她一出生就沒有了媽媽,好不容置疑你來了,她成了有孃的孩子,現在是不是又要讓她成爲沒孃的孩子?”
小丫頭本來嘴巴就厲害,這兩年跟在孫玉民的身邊,就學的更爲厲害了。她知道現在陸曼恨極了孫玉民,哄她和安慰她不能再從孫玉民身上下手,而此刻最好利用的顯然是自己和小初九。
果然,小丫頭的這些話一說來,立刻就喚醒了陸曼的母性,還有着和小丫頭之間的姐妹情深,她雙手捧着小丫頭的臉,哭訴着:“玉英妹妹,爲什麼他要一而再,再面三地欺騙我?”
小丫頭沒有回話,她只是怨恨地瞪了孫玉民一眼,然後繼續擁抱着梨花帶雨的陸曼。
小萬本來是心急如焚,可看到陸曼正在哭泣,他也不好開口說話,只得站在不遠處乾着急。
好在孫玉民沒有忘記他,這個年輕的小警衛員以後非凡的成就,讓孫玉民對他記憶深刻,他問道:“萬兄弟,你這麼着急而來,是有什麼事嗎?”
“我來找陸副主席。”
小萬年紀雖小,但辦起事來很爲老到,他並沒有當着孫玉民“一個外人的面把來的目的說出來,只是眼巴巴地看着哭泣中的陸曼。
“你過來吧。”
陸曼從小丫頭的懷抱中掙脫,拭去了臉上的淚水輕聲說道。
小萬走到了陸曼身邊,看了小丫頭一眼,然後把手附到了陸曼的耳邊,悄聲說了兩句話。
“什麼?”陸曼聽完小萬的話後,厲聲問道:“是真的嗎?”
“真的。”小萬說的很堅決。
聽到這個回答後,陸曼的視線從小萬的臉上又落到了孫玉民的臉上,一些蔑視的神態,緩緩地說道:“其實你都知道這些內情,但就是不肯告訴我。把我強留在楊樹鋪一個來月,是知道七團要出問題,擔心我受牽連;今天說高司令會出事,又成爲了事實,這次就不怕我會受到連累了嗎?”
“孫團長,你怎麼知道我們司令會出事?”小萬也驚愕地問道。
“哼,孫團長,人家現在是國軍的孫司令,小萬,你也太小瞧了人家的能量了。”孫玉民沒回答,倒是陸曼迴應了,不過她的這番反話,聽得孫玉民心裡很不是滋味。
“孫司令?”小萬疑惑着問道,緊接着他像是明白了什麼一樣,說道:“孫團長,我們高司令被抓起來,是不是GMD那邊出的幺蛾子?”
孫玉民熟知這段歷史,也知道高將軍的死和GMD這邊有莫大的關係,小萬這樣問出來了,他又不願意把實情說出來,只默默地點了點頭。
“他會死嗎?”
問這話的是陸曼,她終於不再流淚,也不再斥責孫玉民,只是像個路人一樣,問了一個略顯幼稚的問題。
孫玉民還是沒吭聲,仍舊默默地點了一下頭。
陸曼完全沒想到,孫玉民會是這樣子的一個態度,他對待小萬都比要對自己好點,至少還對小萬說了兩個字,而自己?只是一個點頭。她忽然間打心裡冒出一陣淒涼的感覺,他選擇接受國軍編制的時候,是不是就已經下定了決心,要和自己一刀兩斷?
“我們趕快趕回去。”陸曼苦笑了一下,然後對着還想問詢孫玉民的小萬說道:“他不會告訴你這中間的緣故的,不要奢求了。”
“爲什麼?”
小萬有些不相信,他反問道。
“今天之前,我是他的妻子。”
陸曼說完這句話後,轉身就要往村子走。
小丫頭一下子就急了,她擋在了陸曼身前,說道:“你們倆不要像小孩子一樣好嗎?不見面的時候又想得要命,見了面卻又這樣冷“淡,你們倒底想唱哪出?倒底想要怎麼辦?”
小丫頭說這話的時候有些激動,她不僅死在地擋着陸曼的去路,還衝着孫玉民吼着:“你成死人了嗎?還不快哄哄嫂子。”
孫玉民此時是真的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陸曼,愧疚是肯定有的,但更多的是不知道該如何對她解釋這些事情。小丫頭不吼他還好,一吼他就更加不知所措,整個人傻個呆子一樣,站在原地不會動彈了。
陸曼被小丫頭先前那番關於初九的話說得都有些心軟了,五在看到孫玉民的這副樣子,怨氣又冒了出來,扒開小玉英就往前走。
“大哥,你就這樣看着嫂子走嗎?你就不會後悔是嗎?”
小丫頭衝着孫玉民喊道,這一刻她真的覺得自己就是個老媽子,不僅得操着初九的心,還得管着這大人的事。
“小曼,我告訴你還不行嗎?”
孫玉民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一樣,他追了幾步,站在陸曼身後幾步,叫了出來。
“不會讓你孫大司令違反你們國軍的紀律吧?”
陸曼轉過身來,陰陽怪氣地諷刺着。
“小曼,如果我告訴你,七團楊克志、曹玉福的叛逃前,我就已經提醒過高司令,你信嗎?”
孫玉民真是被逼急了,他把當時和高司令的對話都講了出來,雖然當時沒有明面上把這件事情點出來,但是誰都能聽出來這層意思。
“我還有暗示過,七團的事早晚會連累到他,可他就是故意裝糊塗,我能有什麼辦法?”
孫玉民接着說道,他真是暗示過,只是不知道對方有沒有聽懂。
“你是從什麼地方得知七團會發生鉅變?怎麼會知道曹玉福會要挾楊克志一起叛逃?”
陸曼一下子就問到了事情的關鍵。
“這……我不能告訴你,我有苦衷。”孫玉民就怕她會問這個問題,可又不想編造謊言去欺騙她,只得敷衍着。
“有什麼苦衷,當我傻嗎?不就是那邊安插有人在七團嗎!不就是那個安插在七團的人把曹玉福給策反了嗎!不就是他們設計誘惑了楊克志,讓他犯下了**民女的這個大罪嗎!”
陸曼還是年輕,孫玉民沒講出什麼,倒是她如同倒豆子似地,把楊克志他們叛逃的原因給講了出來。
孫玉民還真不知道這其間的原因,聽到了陸曼的話,他立刻就明白了,肯定是軍統安插了特務在七團,然後被陸曼她們給查了出來,情急之下,曹、楊二人才會慌忙叛逃到立煌。讓陸曼這樣以爲也好,省去了自己的很多口舌去解釋。
“你以爲這件事情到高司令這就算完了嗎?小曼,這也是我爲什麼現在不去四支隊的原因。”孫玉民接着又說道:“我不是一個人,手下有着這麼多的兄弟,他們以前不是國軍,就是從僞軍中投誠而來。這個時候我敢和四支隊扯上半點關係嗎?”
“你的這些理由我已經聽夠了,你把我們***人當什麼了?你又把新四軍當什麼了?”陸曼冷笑道:“孫玉民,你再怎麼解釋和掩飾,都改不了你是個出爾反爾的小人這個事實,我和陳芸都瞎了眼,怎麼會把終身託付給你這種人渣。”
“小曼,你要這樣想我也沒有辦法,但是我把話放在這,總有一天你會明白,我所說的沒有半句假話。”
孫玉民不打算再向她解釋,都是女人是個精明的動物,可在他的眼裡,陸曼就像是被怨恨矇蔽了雙眼一樣,完全看不到自己所做的一切。
“小萬,咱們走。”
孫玉民不想再解釋,陸曼也不打算聽。
“孫將軍,你保重。”
小萬雖然此時很焦急,本來就急得不得了,聽了孫玉民的話,說高司令難逃這一劫,他就更加心急如焚。可儘管這樣,他還是沒有忘記和孫玉民告別。
“小曼,七團,七團,別讓七團散了。”孫玉民沒有再去阻攔陸曼,也拉住了想再去勸阻的小丫頭,直到她走出去十幾步以後,他纔像是突然想起什麼一樣,衝着她和小萬喊着。
他之所以會這樣喊,是他知道,在高司令被錯殺的當天,原來四支隊實力最強的七團就土崩瓦解,三千多人的部隊一下子跑了二千多,要知道,這些都是身經百戰的老兵,是帶兵的人都夢寐以求的寶貝疙瘩。
聽到了孫玉民的這句呼喊,陸曼和小萬一起停住了步子,兩人似乎說了一兩句話,然後又向前走去。
孫玉民很是惋惜,就像那時暗示高司令,卻沒得到迴應時的惋惜一模樣,正打算拉着生他悶氣的小丫頭回去,卻聽到小萬的聲音遠遠傳來:“孫司令,如果到時有七團的兵來投靠你,請不要拒絕,一定要幫七團留住這些火種。”
聽到這句話後,孫玉民終於露出了一絲絲笑容。
陸曼來了又走了,就像個匆匆過客一般。這次,孫玉民真的不知道,以後還有沒有機會見到她,或許是隻有自己真的踏上了她那條路,她纔會原諒自己,纔會和自己破鏡重圓,只是不知道那一天會是什麼時候。
時間在一天天地過,楊樹鋪表面上看起來很平靜,可內裡卻是風雲變幻着。
劉文智這幾天和鄧東平他們幾個,一直在商量着人員編制重新調配的問題,可商量去商量來總是沒得出一個合適的方案,不是這個不同意就是那個不滿意,他們幾個人甚至還會爲此爭得面紅脖子粗,而孫玉民卻似沒看見一般,當着他的甩手掌櫃,成天抱着小初九到處串門。
直到民國二十八年六月二十四日中午。
村外的警戒哨突然間發出了警示,緊跟着瞭望哨也發出了警示。這是自佛子嶺一戰後,這段時間以來楊樹鋪頭一次發出了雙重警示。
一連二連雖然考覈完了就回了扁擔石,但是三連和兩個新兵營也還有着近兩千的兵力。警報發出後的幾分鐘之類,各連都已經到達了自己的防禦位置。這是在重建楊樹鋪時就擬定的應急預案,雖然很少演練,但是有着一批跟隨孫玉民許久的骨幹,整個過程完全看不出慌亂。
孫玉民把初九和陳萊交給了剛楞子照顧後,他帶着小丫頭來到了祠堂這裡,新建的楊氏宗祠很大很氣派,空着不少房子,被孫玉民他們給佔用了,指揮部和電臺都設在了這裡。
“什麼情況?來的是鬼子還是僞軍?是從哪個方向來的?”
孫玉民一踏進指揮部裡,就急匆匆地提問。
劉文智和鄧東平早就已經等在指揮部裡,還有那個馬威龍曾經的手下張翼,他現在是霍山獨立支隊的作戰參謀,他自己用電臺向軍政部提出的要求。
對於孫玉民的問題,劉文智和鄧東平也答不上來,攤着手說道:“我們也不知道來的是什麼人。”
“是霍山城裡的鬼子第六十五聯隊嗎?”
“應該不是,如果他們有動靜,咱們的人早就回報了消息。”林原平回答道,他現在不僅掌管着警衛,還兼管着情報和偵察這一塊,他的身份有些像後世的警偵連連長,只不過他現在正式的身份就是警衛排排長。
“既然不是鬼子,那會是什麼人呢?僞軍沒那麼大的膽子,國軍不可能對友軍下手,況且離這最近的國軍部隊是區壽年的176師,借他十個膽子,他都不敢對咱們動手。”孫玉民踱着步分析着,忽然他像是想到了什麼一樣,對劉文智說道:“讓善軍和林生去村外探探,越快越好!”
“司令,你是不是猜到了什麼?”鄧東平問道。
“嗯。”孫玉民點頭回答道:“如果我猜得沒錯的話,來的是四支隊的兵。不,應該說是從七團跑出來的兵。”
“七團?他們來做什麼?我們不是和他們劃清界線了嗎?”
鄧東平沒聽到孫玉民說的那個跑字,疑惑的問道。
“應該是高司令就義了。”孫玉民的話語中是無盡的惋惜,微微泛紅的眼睛,寄託着他的哀思,雖然總共才見過三面,但是他永遠都不會忘記這張已經印入他腦海裡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