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小時後,戴笠帶着昆明站近半個月發來的全部情報來到黃山官邸。
在雲岫樓的樓梯口,正準備上樓的戴笠正好碰到了下樓來的張治中。
戴笠便立刻埋怨道:“文白兄,你不夠意思啊,這是要挖個坑把兄弟我埋了呀。”
“雨農兄,這你可真冤枉我了。”張治中苦笑道,“你也是知道我的,我到侍從室纔多長時間,侍從室的工作都還沒有理順,哪有閒心管那些?”
“文白兄你太謙虛了。”戴笠哼哼兩聲,小聲問道,“能否透露一下,老頭子的心裡到底怎麼想的?他傾向於哪邊?”
誰都不是傻瓜,誰都有求生欲。
戴笠能走到今天這步,能坐到現在這個位置,靠的不只是忠心耿耿。
所以事先知道常校長的傾向性,這個很重要,如果常校長傾向於嚴辦鍾毅,那麼戴笠就會拿出第二份材料,如果常校長傾向於大事化小,那麼戴笠就會拿出真憑實料,把毛邦初的那些事全抖露出來。
一切都要看常校長自己怎麼選。
張治中微笑笑,又淡淡的說道:“我覺得吧,雨農兄最好還是直說。”
“明白了,多謝文白兄的提點。”戴笠便立刻明白了,一抱拳說道,“等哪天有空了,小弟做東,在望江樓擺酒專門向文白兄表示謝意。”
“好說。”張治中微微一笑,轉身走了。
戴笠則整理了下手中公文包,轉身上樓,直趨書房。
……
書房內,常校長的臉色已經完全恢復如常,至少戴笠看不出有任何異樣。
“雨農,你來了?”看到戴笠匆匆走進來,常校長也沒起身,淡然說道,“我讓你帶的東西,全都帶來了嗎?”
“帶了。”戴笠恭敬的應道,“全都帶齊了。”
說完了,戴笠又從公文包拿出一疊材料擺到茶几上。
“我就不看了。”常校長擺了擺手,又說道,“你直接告訴我,鍾毅在電報上陳述的關於毛邦初的三大罪狀,全都屬實嗎?”
“屬實。”戴笠不假思索的道,“全部屬實。”
頓了頓,戴笠又道:“確實有西南聯大女學生因毛邦初而死,就在前幾天,還有西南聯大全體師長狀告毛邦初,不過被教育部壓下了,還有挪用航空第1師籌備處經費替航校師長修建公寓樓,組建俱樂部也是屬實。”
“在這個過程當中,毛邦初中飽私囊,侵吞至少十萬美元。”
“據查,鍾毅轉給籌備處的50萬美元經費,已被揮霍一空。”
“這個混賬東西!”常校長忍不住怒火又上來,將茶几上的茶几推到地上。
幸好是木質地板,茶杯落地之後只是滾了兩下,並沒有碎裂,站在旁邊的戴笠趕緊小心翼翼撿起來。
常校長其實非常疼恨貪污腐敗。
只不過,他一直沒什麼好辦法。
但是沒有好辦法制止貪污腐敗,不代表他就不痛恨貪污腐敗。
所以聽戴笠說毛邦初貪污公款,常校長內心的恨意便立刻涌上來,對鍾毅的怒火也就相應的變淡了。
鍾毅是個什麼樣的性子,那可以說是舉國皆知。
這個人眼裡就不揉沙子,毛邦初敢挪用、貪污他私人提供的經費,而且數額巨大,那不是找死?如果這都能忍,那他就不是鍾毅了。
所以在這件事情上,鍾毅其實沒有做錯。
不過還有一件事情,常校長必須搞清楚。
常校長幽幽的問道:“鍾毅兩天前人還在香港,這次去昆明想必是輕車簡從,他只是一個人就能殺得了毛邦初?”
鍾毅電報裡只說了結果和毛邦初的罪狀,並沒有說殺人整頓的過程。
但是戴笠卻通過昆明站知道了全部過程,當下小聲說道:“鍾毅並非一個人,而是通過龍繩武,調了昆明行營第二旅的一個團過去。”
“龍繩武?昆明行營第二旅?”常校長眼睛立刻眯起來。
果然還是跟他猜想的差不多,鍾毅真從龍雲那裡調了兵。
而這也是常校長最爲擔心的,他最怕各個軍閥搞到一起,當年中原大戰之時,馮於祥和李廣西、閻老西搞一塊,差點就要了他的命。
眼下鍾毅名望日隆,羽翼也是日漸豐滿,要是再跟龍雲、李廣西、閻老西這些地方實力派攪和到一塊,那他常某人的麻煩真就大了。
就在這時,張治中又拿着一紙電報進來。
張治中道:“校長,龍雲急電,說是昆明行營第二旅第一團譁變,突然無故向昆明航校以及航空第1師的籌備處發起進攻,他已經緊急派部隊彈壓,並且還把參與並指揮譁變的龍繩武還有鍾毅抓了起來。”
“龍雲派兵抓了龍繩武和鍾毅?”
這下,又有些出乎常校長的預料。
張治中又接着問道:“校長,龍雲還請示,是否將鍾毅和龍繩武押到重慶,交由軍政部進行處理?”
常校長聽了還真的有些心動。
要不,真的把鍾毅抓來重慶?
這可是個一勞永逸、徹底消除鍾毅這個隱患的大好機會!
但是很快,常校長便又把這個念頭打消掉,他要是真這麼做了,不說別的,全國人民的唾沫星子都能把他淹死。
鍾毅現在可是英雄,是名將!
而小日本,只怕也會高興死,他們花了海量資源、死了無數人,甚至換好幾任指揮官都沒能辦到的事,他幫他們給辦了。
最關鍵是,從龍雲的反應看,兩人還沒搞到一塊。
至少現在,龍雲還沒有跟鍾毅攪和到一塊,這就夠了。
當下常校長搖搖頭,哼聲道:“什麼譁變,押解重慶,亂七八糟,讓龍雲趕緊放心,不要耽擱了航空第1師的籌備工作。”停頓了下,又接着說,“再讓軍政部發布一份決定書,公佈毛邦初所犯下的罪行,再給鍾毅補一份密令。”
意思就是,鍾毅是奉了侍從室的密令才處決了毛邦初。
這樣一來,鍾毅就是奉命令事,常校長面上也好看些。
毫無疑問,這就是最好的結果,至於常校長內心究竟是怎麼想的,那就只有天知道,甚至連戴笠也是猜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