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葉超的疑慮,楊震擺了擺手道:“正因爲東北方向沒有槍聲,我們才更不能向那個方向突圍。也正因爲西南方向是敵軍的主攻方向,我們纔要向那個方向突圍。原因很簡單,沒有槍聲不代表敵軍沒有埋伏。”
“在我軍正東面、西南、北面三個方向都已經出現敵軍大量部隊的情況之下,你們不覺得東北方向靜的有些詭異嗎?的確東北方向是五十二師與四十師的結合部,但結合部並不意味着兵力單薄。別忘了,五十二師的一個團已經繞過老三團的阻擊,正在兼程南下。”
“按照原定計劃,這個時候老三團已經撤離了榜山至榔橋一線的公路。也就是說,五十二師正面已經沒有我軍部隊進行防禦。五十二師的主力現在也應該正在向我們這邊壓過來。而他們現在究竟到了那裡,我們還一無所知。我們手頭上的情報,已經是幾個小時之前的了。”
“在一明一暗兩股敵人面前,如果是我我就選擇明敵。而且東南方向的敵四十師從三溪一線增援星潭,又與我軍激戰了半夜,已經極度疲勞,傷亡也不輕。而且經過半夜的激戰,星潭東南方向之敵,整個部署態勢我們已經很清楚了。”
“選擇東南方向突圍,雖然也許要經過一場苦戰,但是也比可能與一個甚至兩個完整建制的團遭遇要好的多。在敵情不明的情況之下,選擇一個已經暴露的對手還是比較恰當的。要知道,明槍易躲,暗箭難防。”
就在聽到楊震總算決定撤退的葉超正要出門傳達命令的時候,留下來阻擊四十師反撲,掩護主力突圍的那個營長,卻拎着一支大張着機頭的駁殼槍面帶喜悅的進來道:“政委、葉科長,我們當面的敵軍突然撤走了。而且剛剛從星潭背後的馬渡橋方向傳來了密集的槍聲,看樣子是有我們的部隊打到了馬渡橋。”
楊震一聽當面之,心中突然不由的一動。立即抓起桌子上的望遠鏡,馬上站起身來對着身邊的葉超和殷楊道:“葉超去抓緊時間準備,等後衛營一到馬上全軍突圍。殷楊跟我到前面去看看,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等趕到前沿陣地,楊震才發現當面之敵正如那個營長說的那樣,所有的部隊不僅消失的一乾二淨,甚至從遺留的大量物資來看,還可以說撤的很慌張。
此時在四十師除了幾十個傷兵之外,已經是空無一人的陣地上不僅丟下了大批的彈藥,還在陣地上丟下了一挺四腳朝天的二四式重機槍。甚至還丟了幾十名傷兵沒有來的及撤走。楊震上前摸了摸槍管外的注水套筒,還是熱的。
看着一片狼藉的敵軍陣地,聽了聽馬渡橋方向傳來的槍聲,楊震絲毫沒有猶豫,轉過頭對已經趕到的後衛營道:“我把我的警衛連給你,你們全體給我上刺刀,在把所有的輕機槍都帶上,向着馬渡橋一線給我立即突擊。”
“與敵人遭遇,不要猶豫,遠的用手榴彈和輕機槍,近的用刺刀。總之就是不管你們當面的敵人有多少,一句話,就是給我猛打猛衝。那裡有槍聲,就往那裡衝。記住,我就在你們的身後。”
聽到楊震的命令,葉超微微猶豫了一下後道:“政委,是不是穩一穩,派個部隊去偵察一下。您不覺得在四十師佔據優勢的情況之下,他們的撤退有些莫名其妙?還弄的這麼慌張,連重機槍都丟了。”
對於葉超的擔心,楊震微微沉思了一下,卻是搖搖頭道:“沒有什麼可擔心的。不顧他們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對於我們來說當面的這部分敵人都是明敵。只要追着他們的屁股打下去,就肯定沒有什麼太大的問題。論起來打埋伏,玩伏擊戰,他們還差的太遠。執行吧,最壞也不過是血戰一場而已。”
後衛營長聽到楊震的命令,也知道情況緊急,沒有任何的猶豫將部隊除了留一個連作爲後衛之外,其餘的連同配屬的警衛連,一共三個連成三路縱隊,槍上刺刀向着馬渡橋一線發起了突擊。
在後衛營發起突圍行動後,楊震將原來部署在星潭的那個營殘部集中成一個連。掩護重機槍和迫擊炮,爲部隊的突圍行動提供火力掩護。這幾挺重機槍和迫擊炮,楊震壓根就沒有想過能夠帶過江去。子彈連同迫擊炮彈,像潑水一樣砸向正在向三溪一線撤退的配屬過來的一四八師四四八團部隊身上。
當楊震突圍行動開始後,當面正在向三溪一線撤退的四四八團明顯被打蒙了。其實如果增援星潭的是四十師的部隊,這個可以說戲劇性的轉折點也不會出現這麼快。作爲稅警團一部改編過來的四十師不僅裝備精良,戰鬥力在三戰區內也僅次於中央軍精銳五十二師。
但作爲中央軍將領的四十師師長方日英,對於由出川之前原川軍第五師改編過來的一四八師,明顯相當的不信任。在戰局的最關鍵時候,除了將之前在星潭被打殘的一二零團撤回師部駐地三溪鎮之外,一一九團一部部署在榔橋一線。
將原來在星潭反撲之中起到關鍵作用,但在之前的戰鬥之中傷亡也的不輕一一八團撤到四四八團身後,改爲由四四八團擔任主攻。而他的一一八團則在四四八團身後構築了陣地,即是構築二道防線,也是爲了看着四四八團這支雜牌部隊,變相的起督戰作用。
只是讓這位方師長沒有想到的是,他和幾乎所有中央軍將領都秉承着的中央軍系統一貫秉承着堵槍眼雜牌部隊去,嫡系部隊在後邊坐鎮兼督戰的作風,卻在這個關鍵節骨眼上出了大問題。
作爲川軍出身的雜牌部隊,一四八師是那位四川王在四川混戰中收編的雜牌部隊改編而成。作爲雜牌中的雜牌部隊,在川中內戰的漩渦之中攪和了幾十年,這個師上下自保的意識非常的強。
而且作爲雜牌部隊,其本身戰鬥力與裝備、訓練,別說與作爲中央軍精銳的四十師,就是與一四四師、一四五師那樣的由川軍最精銳的教導師、模範師或是主要部隊一、二、三師改編過來的部隊相比也是相差很多。
如果說相對於四十師、五十二師等中央軍來說,一四四師、一四五師這些地方部隊都是雜牌的話。那麼這個由川軍二十一軍第五師改編過來的一四八師,則是雜牌中的雜牌。雖說比二十二集團軍那樣的超級雜牌強上一些,但也沒有好的太多。充其量,也就是武器裝備沒有那麼破爛而已。
而且秉承着相互戒備,生怕中央軍借刀殺人的川軍將領派出來增援四十師的一四八師四四八團,更是做爲川軍精銳中的雜牌部隊中的雜牌,裝備和訓練則更是差的很多。全團戰鬥兵不過千把人,裝備則是以當年出川的時候川造步槍爲主。
三個營之中,只有一個營裝備了漢陽造步槍,卻被那位方師長留下來給自己看家護院了。重機槍全團不過兩挺,輕機槍每個連才兩挺四川兵工廠仿造的啓拉利式輕機槍。裝備之寒酸,只比那個由軍長自掏腰包裝備的八十八軍強的不太多。
對於那些雜牌軍將領來說,好孩子誰往別人家炕頭舍?尤其還是在配合中央軍作戰的時候。兩年的抗戰打下來,已經對中央軍那套借刀殺人,甚至藉機繳械吞併的把戲看的透透的地方軍將領,在與中央軍配合作戰的時候,沒有一個不保留一些心眼的。生怕自己賴以存身的這點部隊,一不留神被人家給吞了。
不過作爲那位四川王嫡系部隊中的一員,雖然是雜牌,但好賴比那些雜牌中的雜牌要強那麼一點。四四八團除了裝備有一般川軍雜牌部隊沒有的重機槍之外,還有兩門川造的四十七毫米迫擊炮。
中央軍與雜牌軍相互戒備,在抗戰之中正面戰場上已經屢見不鮮。中央軍對那些地方雜牌,三分看不起,七分不信任。在戰場上,很多時候將雜牌軍都放在最危險的位置上。即便是配合作戰,也往往將雜牌軍拆開使用。甚至就連此次對皖南部隊圍剿也不例外。
三戰區動用了東北軍系統的一零八師,但是卻將一零八師拆的七零八落。一零八師下屬兩個旅、四個團中,參戰的三個團全部被劃歸中央軍五十二師指揮。一個師部,兩個旅部轉眼之間就被架空。手下除了一個團之外,就連師直屬隊都被拉走。
而參戰的川軍,雖然分屬五十軍和二十一軍以及二十三軍一部。但卻是都來了部隊,而指揮機關還留在原地。各部隊不是被配屬給中央軍指揮,就是直接歸集團軍總部指揮。原來的軍部則成了空軍司令。
一個兵力本就在參戰的三戰區各部之中團一級建制中最少的一個,現在又被拆成兩塊的團。在趕到星潭一線後,又直接被推上了一線。原本裝備精銳的中央軍,卻成了旁觀者兼任督戰隊,換了誰都不會太高興。
當馬渡橋一線響起槍聲,背後的四十師一一八團反身東進增援馬渡橋一線後。不願意留下來當替死鬼的四四八團乾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以接應一一八團爲名,直接收兵撤走了。生怕一不留神,留在這裡爲一一九團背黑鍋的四四八團,連傷兵和四十師剛剛運抵到星潭一線,補充其的彈藥都顧不得收拾。
甚至因爲走的過於匆忙,全團僅有的兩挺重機槍中的一挺,也因爲出現了一個不算太大,只需要短暫的時間便可以修復的故障,而直接乾脆的丟棄掉。在這些人看來,只要保住了根子,也就是部隊。武器丟了,還可以在想辦法。但要是部隊都打光了,那自己就什麼都不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