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茲特克共和國,總統府。
“耿大總統,我跟您打聽個事兒.就是隨口一問,隨口一問,您要不想回答,也別往心裡去。”
正在和耿大總統說話的是前天才從遼東號戰列艦上下來的吳世珏,吳世珏到底是年輕力壯,適應性也強,在海上漂了兩三個月,下船以後還生龍活虎的,休息了一天之後,今兒就和他爹吳國貴一起跑到耿大總統的總統府參加宴會了。
在享用了一些阿茲特克風味的美食,譬如阿茲特克烤鴨子,阿茲特克涮羊肉,阿茲特克醬肘子,阿茲特克墨必居的小醬菜,還喝了幾杯阿茲特克二鍋頭後,他的話匣子就已經開了。
“雙玉,你說這話多見外,我和你爹都已經換了帖子,現在是結拜兄弟了!”
耿聚義現在也挺得意的,他雖然是叫李中山攆出華夏成了“阿茲特克人”,這輩子大概都沒有反攻回去的可能,但他還是可以找補回來一點的,比如和有求於自己的吳國貴結拜。
吳國貴可是李中山的岳父,是李輔臣的結拜哥哥,論輩份和耿精忠的父親耿仲明一輩。現在他倆結拜了,那耿聚義(精忠)不就長李中山一輩兒了?
“哎喲,那我可得管您叫一聲耿叔了!”吳世珏對於輩份這事兒也毫不在意男子漢大丈夫,必要的時候爹都可以認,何況是叔叔?
“哈哈哈,都是自己人,雙玉,有什麼話,你就問吧!”耿聚義心裡頭也挺得意,這可不是嘴巴上佔點便宜,而是說明吳家父子,或着說是整個大明在美洲問題上真的有求於他,有求於阿茲特克共和國!
“那好,耿叔那我可就問了,”吳世珏笑道,“等您打進了墨西哥城是不是就該黃袍加身了?”
耿聚義瞄了眼好像喝得半醉,已經口無遮攔的吳世珏,心裡頭明鏡兒似的,這是在替李中山摸底呢!
想到這裡,他就苦苦一笑,對吳世珏道:“雙玉,這皇上.我已經當過了,也當膩了,真沒什麼好的。想當年我不當皇帝的時候,可是堂堂大明東王九千歲!誰能把我從南京城裡趕跑?我會落到在華夏天下之中都沒了容身之所的地步?爲了我的皇帝夢,我家死了多少人?跟着我是兄弟們又沒了多少,連我最好的朋友尚大哥都沒了這坑人的皇上我還能再當一回?再當一回,我的至愛親朋還不得死絕了?”
說着話,他的眼淚都下來了,看起來真的不像是裝的。
實際上“不當皇上”也不是他一個人的意志,而是跟隨他逃到新大陸的靖藩元老們都集體意志——耿精忠要不當皇帝,大家至於吃那麼多苦,死那麼多人嗎?
況且,新大陸這邊當皇上的手續和大明那邊不一樣.黃袍加身不行的,得天主教會支持!最好能得到羅馬教宗的批准,再由墨西哥總主教來加冕。
可是這對根本就不是天主教徒的耿聚義而言,根本就不可能!
當然了,這個話耿聚義是不會明說的。
他接着又一臉正色地說:“況且,我這個阿茲特克共和國爲什麼能在短短5年當中崛起?靠得就是兩個法子,一是天下爲公;二是平均地權這兩招一出,被西班牙人壓迫的土著、混血,甚至還有一些個土生白人都信以爲真,覺得我是上帝派來拯救他們的,才紛紛來投,幫着我打西班牙人。要不然,靠我從神洲帶來的那點人,能佔住阿卡普爾科就到頂了,根本不可能有十二城邦共和的局面。
實際上我自己也沒做什麼,就是把《天下爲公論》和《天朝田畝制度》上的主張,都一一拿來實踐了。這個天下爲公的牛都吹大發了雙玉,你說我現在還能當這個皇上嗎?”
耿精忠(聚義)這是把人設立起來了!
口口聲聲“天下爲公”,天天批西班牙王政,回頭自己也當皇帝了,這說得過去嗎?
“耿叔,”吳世珏繼續“諮詢”,“您要不當這個皇上.那您下面的人老兄弟將來怎麼辦?沒有皇上,他們的公侯萬代怎麼辦?”
“那就多分點土地啊!”耿聚義笑道,“還有金礦、銀礦的股份《天朝田畝制度》上可明文規定了,有軍功還是可以多分土地的!我再給加上阿茲特克國境內金礦、銀礦的股份!
將來打跑了西班牙,就搞個阿茲特克礦業股份公司,拿出一半股份獎勵給有功之臣啊!另外,功勞特別大的功臣還可以當那個什麼.元老院的元老。
等將來勝利了,大家當地主,吃股息,還可以當元老.這不比當什麼爵爺強嗎?”
還別說,耿聚義現在搞得這套大概可以稱爲“共和軍功爵”的體系,好像還真的挺香的!
一旁的吳國貴早就觀察過這個阿茲特克共和國的方方面面,這會兒用一種羨慕的口吻說:“還是耿老弟你學《天下爲公論》和《天朝田畝制度》徹底啊!哥哥我的那個什麼西美國根本不行雖然我也是總統,但我這個總統卻不是天下爲公的總統,而是個封建大總統啊!”
耿聚義笑道:“哥哥你真是說笑了.你的西美國連人口都沒有幾個,不封建還能怎麼樣?封邦建國,才能把人拉來啊!”
“說得也是啊!”吳國貴又對耿聚義道,“耿老弟,我這個西美國要從大明本土拉人過來,可少不了你的阿茲特克共和國的協助啊!要不然每年過來幾萬人,要安頓,要養活,一樣樣的可都是大問題啊!”
“放心,放心,包在我身上了!”
耿聚義正排着胸脯,一臉義氣地向吳國貴做保證的時候,他的軍務部長曾養性突然到了門外,一個抱拳,然後大聲道:“大總統,前方有探馬來報,西班牙的兵又到了!”
“什麼?”吳世珏有點緊張了,畢竟他帶來的12000多人現在還沒恢復元氣呢,“來了多少人?”
“10000左右。”曾養性回答道。
“才一萬?”耿聚義輕蔑地一笑,“西班牙人是真不會打仗啊,人頭都送了三回了,現在又來送第四回”
“總統,”曾養性看到耿聚義有點飄了,趕緊提醒道,“這回的10000人中有2000是騎兵。”
“無妨.”耿聚義一揮手道,“不就是2000騎兵嗎?我們也有1000騎兵老曾,你馬上去調集16000精兵,我要親自帶着他們去痛揍西班牙人!”
“是!”
曾養性聽見耿聚義要調16000人,也覺得放心了,答應一聲,然後上前來取過耿聚義從身上取出的一塊令牌,就領命而去了。
然後耿聚義又回頭對吳世珏道:“賢侄,能隨我出戰嗎?”
“能啊!”吳世珏連忙點頭。
“好!”耿聚義說,“我帶你去看看新大陸的西班牙兵又多弱,根本不堪一擊啊!等你的12000大軍休整好了,咱們就去墨西哥城!”
“好,”吳世珏拍了拍胸脯,“到時候墨西哥城就交給我來打!”吳世珏嘴上的話挺滿,但心裡面還是有點打鼓西班牙人有那麼弱?他這些年雖然沒再打過仗,但是卻在金陵講武堂裡面進修過好幾次,最近一次還有來自法國的軍事專家講解了法荷戰爭中的歷次重要戰役,其中就有好多場戰役有西班牙人蔘加。
西班牙的軍隊彷彿也不弱啊!
他們真要連耿精忠都對付不了,還能和法國人打得有來有回?
這個耿精忠.不會在吹大牛吧?
不過他的這點兒懷疑,到了第二天清晨,就已經被現實教育得打消得差不多了。
因爲他在聖地亞哥堡壘下的校場上,看到了一支士氣格外高昂的共和軍!
清晨,堡壘之下。
紅底黑十字的大旗招展,校場之內,刺刀如林。
整整三個旅外加一個騎兵團,總共16000名阿茲特克戰士,戴着阿茲特特克風格的“虎頭帽”,穿着土黃色的長袍,胸前掛着十字架,扛着上了刺刀的燧發槍,一聲不吭地肅立。14個營方陣(12步兵營,2個騎兵營),56個隊橫陣,組成了氣勢恢宏的陣容。
雖然他們的隊形和明軍的精銳不能比,橫看,豎看,斜看,都不是一條直線。
但是這16000名官兵的士氣,卻是肉眼可見的高漲!
無論是東亞面孔的華夏人、日本人、琉球人,還是印第安人、印歐混血人、白人,全都挺胸凸肚。阿卡普爾科酷熱的陽光灑在他們身上,一滴滴的汗珠子順着臉龐落下,在臉上已經出了水跡,卻沒有動一下。
這種肅然,就是士氣和意志力的體現!
吳世珏甚至可以感覺到,每一個阿茲特克共和國的官兵,都清楚知道自己是在爲誰而戰,爲何而戰——當然是爲了一個嶄新的阿茲特克共和國而戰,爲了屬於他們的莊園和金銀礦業公司的股份而戰!
這些人,的確是阿茲特克共和國的主人,他們就算是在下一場戰役中死了,靈魂也會升入天堂,他們的家人也會得到田莊,未來也會得到股份。
就是一句話,他們的犧牲是有價值的,而且還很高!
這14個方陣之間,是一個木頭搭成的方臺,臺上站着同樣穿着土黃色長袍,頭戴一頂鐵打的笠盔的耿聚義,他身邊站着吳世珏、喻仁英、岡薩雷斯、胡安.洛佩斯、曾養性、調所清久、樺山久親等人,這些人除了吳世珏,都是阿茲特克共和國的共和元勳。
耿聚義猛地扯開了嗓子,說起了流利的西班牙語:“阿茲特克的戰士們,共和國的功臣們,已經三次被你們打敗的陰險的西班牙敵人,又第四次發動了對共和國的戰爭.超過10000名新西班牙僱傭軍已經抵達了距離阿卡普爾科城不到20裡的地方。他們顯然是想趁着我們的大明援兵尚未從旅途勞頓中恢復,尋求決戰。
可是他們卻忘記了阿茲特克共和國還有你們.美洲虎一樣的戰士,共和國的保衛者!現在,我,共和國的大總統,將和你們一起出擊,給予這些卑鄙、懦弱、無恥,只會騎在新大陸人民頭上作威作福的西班牙傭兵以致命一擊!”
說到這裡,耿聚義就振臂一呼:“上帝保佑我們.殺西魔(西班牙惡魔),上天堂!”
底下的阿茲特克共和國的公民也跟着一起歡呼:“殺西魔,上天堂!”
這士氣.大明天兵怕也不過如此了!
看到這些阿茲特克共和國的戰士們都戰意高昂,耿聚義就高高舉起右手,底下的人瞧見,馬上就安靜了下來,耿聚義身後的曾養性這時拿起一面插在高臺上的紅底白十字旗遞給耿聚義,耿聚義舉起大旗揮動幾下,然後猛地指向北方:“出兵.殺西魔!”
隨着他的一聲令下,高臺下的16000阿茲特克共和國的官兵,就開始在一陣陣的口令和軍鼓聲中,變換隊形,由方陣變成的行軍的縱隊,還是以營爲單位,一營接着一營,向着聖地亞哥堡北面的平原而去。
一萬多士兵的腳步敲打得地面煙塵四起,如潮水一般整齊地向前涌動。聖地亞哥堡壘依山而建,正好扼守着一出山口,這山口寬約兩三裡,一條大路由此通過,大路當間也修了柵欄和木門,原本是阿茲特克共和國的官兵把守,現在都換成了狀態較好的明軍——他們將在吳國貴的指揮下,在阿茲特克軍隊出擊的時候,保衛這座阿茲特克共和國的首都。
出征的隊伍一直沿着大路向前,很就開出了阿卡普爾科的城防範圍。阿卡普爾科的城外,主要是沿海平原,離開幾十裡後就開始出現較大的山丘了,不過平原還是主要地形。
這一帶大概是新西班牙境內較爲溼潤的地區,非常適合發展農業。而耿聚義抵達後,又將原本集中在白人大地主手中的土地無償分配給了印第安、印歐混血、願意支持共和國的白人,當然還有追隨耿聚義而來的漢人、琉球人、日本人。
不過分給漢人、琉球人、日本人的土地打理得並不好,大部分都只是種了牧草,成了放羊養馬的草場,而這片區域就在阿卡普爾科城北,佔地還挺大的,方圓上百里,都是起伏的草地,期間也分佈着大片的樹林、小溪和一些小山頭,以及幾處廢棄的莊園。
比亞埃爾莫薩公爵就把自己的10000餘人的軍隊,佈署在了一所名爲卡門莊園的大型莊園內——這座莊園的佔地非常驚人,主人原是生活在墨西哥城的“白N代”,一年到頭也不見得來幾次,而實際耕種這些土地的則是印第安農民。
新西班牙的印第安農民多少是有一些土地的,不過這些土地並不屬於個人,而是屬於村社。但是在阿卡普爾科城一帶,因爲大商人和貴族的力量比較強,所以原屬於印第安人的土地大部分都已經失去了,大量的印第安人都淪爲了佃戶。
這大概就是阿卡普爾科一帶的印第安人那麼容易被煽動的原因吧?
不過比亞埃爾莫薩公爵是不會考慮這些問題的,在他看來,他的德意志僱傭軍已經足夠強大了足以對付所有的印第安人、歐印混血和土生白人。
也許阿卡普爾科城內正在休整的12000明軍是個問題,但現在還不必考慮。
這位西班牙公爵唯一在意的,就是敵人會不會出城迎戰?雖然他們不太可能龜縮防禦但是誰知道呢?
“公爵,他們來了!”
一位跟隨比亞埃爾莫薩公爵身經百戰的副官,忽然指着遠處揚起的煙塵,對於正站在一座二層建築的陽臺上的公爵說:“看樣子人數不少,在15000上下!”
比亞埃爾莫薩公爵冷冷一笑:“人數多又怎麼樣?不過是一些美洲人而已傳我的命令,全軍開拔,向南挺進,我們去和他們決戰!”
“是,公爵!”